又是個天剛破曉的清晨,祝口村村外廣闊的農田當中。

曹安堂牽著全村唯一的耕牛走在前面,羅庚展開雙臂撐住犁架子,跟在後面。

廣闊的天地間,兩個人一頭牛緩慢前行,可羅庚大哥的臉上卻是無比歡快的笑容。

“安堂兄弟,得虧了那天你勸住我,沒把這頭牛送出去,要不然就咱倆人累死了也懇不完這麼多地。”

“哈哈,老羅大哥瞧你這話說的,關鍵是牛是你的,我還沾了你的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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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兄弟倆別說誰沾光誰吃虧那種話,加把勁,看看今天能不能把咱兩家和太爺家的地都弄出來。只要弄出來了,就能去找技術員要種子啦。哎,對了,安堂你打算種啥啊?”

“嗯,這事我和太爺商量過了。我的地就種糧食供我和太爺倆人吃。太爺家的地就種果樹。果樹成材慢,可一旦成了材,那可就不一樣了。我聽說現在大城市裡都水果短缺,哪怕全都給國家統購呢,也能攢下不少錢。對了,羅庚大哥你呢,你要種啥?”

“我種菜!安堂你把富餘糧給我了,家裡不愁吃不飽,那就得想著吃好點。俺問過技術員了,菜種的快,入冬之前應該能收一茬,也不算需要還給國家的,到時候就咱自己吃。安堂,別忘了到時候帶著太爺一起去俺家,吃新鮮菜餃子。”

“行,要是風調雨順的過上幾年,咱頓頓菜餃子加水果,過讓城裡人都羨慕的日子。”

“對,咱日子過得讓城裡人都羨慕。”

兩個青壯年大漢,這一刻笑得就想倆孩子一樣。

可沒等笑容落下去,就看到村子方向一個有些圓滾滾的身影,風風火火朝這邊衝過來,人還沒到近前,就扯著嗓子嚷嚷開了。

“人呢?幹活的人呢!這都啥時間了,怎麼就你倆在這幹活?”

苟大友技術員人長得挺穩重,可這性子就是太急了。

東邊的太陽還沒冒頭呢,咋能這就要求村裡人全都開始熱火朝天的幹活啊。

曹安堂急忙迎上去一步。

“技術員同志,別急別急,俺倆就是來的早了點。村裡其他人還歇著呢。再說了,這連著幾天高強度勞動,也該讓大家夥歇歇的。總這麼拼命幹,鐵人也受不了。”

“受不了?”

苟大友聽著曹安堂的解釋,非但沒消氣,那眉頭擰的連帶著鼻子都快歪了。

“幹點活就受不了,那捱餓的時候受不受得了?兒子打光棍、姑娘沒新衣的時候受不受得了?這種狀態下去,還怎麼提高生產力,自己都養不活,又何談支援國家建設。真是氣死我了,看來你們真是懶散慣了,今天必須來點狠的才行!”

苟大友嘴裡嘟嘟囔囔,轉身就朝村頭方向快步而去。

曹安堂和羅庚對視一眼,齊刷刷無奈搖頭,是真沒見過氣性這麼大的人啊。

“安堂,要不咱過去看一眼?”

“行,幹活也不急在這一時,去看看吧。”

兩人牽著牛慢悠悠往回走,離著老遠就能聽到村頭那口鍾鈴鐺鐺鐺好似催命般響個不停。

以前都是響一陣,村裡各家各戶都起來了。

可今天,苟大友搖晃的手腕子都疼了,只換來曹安猛一瘸一拐往這邊蹦過來。

“別敲啦,技術員同志,你先別敲啦!”

曹安猛呼喊著到了近前,一把抓住技術員的胳膊,也總算是止住了那無比尖銳刺耳的鍾鈴疾響。

“技術員同志,有啥急事,你和我說。村裡人都還歇著呢。”

“歇著?誰讓他們歇著的,誰允許他們歇著的!”

苟大友橫眉立目使勁抓著晃鈴鐺的繩子。

“曹安猛同志,別和我說什麼幹活累了要休息。誰不累啊,我整天鎮上村裡兩頭跑,想盡了辦法給祝口村發展創造有利條件,我喊累了嗎。革命工作就能因為苦累,不幹了嗎?去,把村裡所有人都給我喊起來,全都下地幹活。不來,我就一直在這。晃鈴鐺不管用,我就挨家挨戶去喊!”

說著話,狠狠一推曹安猛,尖銳刺耳的敲鐘聲再次響起。

曹安猛見苟大友是真的生氣了,心中無奈,可還是拖動痠疼的雙腿,挨家挨戶去敲門喊人。

連續幾天的高強度體力勞動,讓祝口村絕大多數壯勞力身體吃不消了,手上起泡、臂膀痠疼那都是小事,像年紀稍大點的曹業廣曹二伯,昨天更是閃著了老腰,別說下地幹活了,走起路來都快跟曹興民老太爺相差無幾。

可即便如此,也拗不過苟大友的催促和“威逼利誘”。

“鄉親們吶,你們這樣的工作態度我很心痛,很心痛!按照我以往的工作經驗判斷,祝口村所有荒廢土地開墾的工作,哪怕是沒有牲畜單純靠人力,一週時間也能幹完。可現在呢,你們看看這都過去幾天了,地又開墾出來多少?是不是過了幾天的好日子,就讓你們忘了咱中華民族吃苦耐勞、艱苦奮鬥的優良傳統啦?”

苟大友站在村頭空地高臺上,又開始他痛心的演講。

這次不用別人說話,曹安猛都不樂意了。

“技術員同志,我們不是怕吃苦,也不是吃不了苦。我們就是想多休息一會兒,這休息不過來,身上沒力氣,幹活也幹不了多少啊。”

“藉口!理由!曹安猛同志,你就是帶頭落後的典型!我說過不讓大家休息了嗎。休息也得有個限度。等都過上好日子了,大家不光要休息,要娛樂都沒問題。但現在不行,現在是打攻堅戰的關鍵時刻。你忘了去年前線彙報回來的情況嗎,如果上甘嶺那的志願軍同志都和你們這樣,我們怎麼打勝仗!行,我也不說別的了,再給大家三天時間。三天,所有荒地開墾出來。哪個組要是完不成任務,種子你們也別要了!”

最後這一句,算是直接抓住了全村人的脈門。

大家這幾天累死累活的是為了什麼,不就是為了技術員弄來的那點種子嗎,結果耕不完地,種子也不給了,那這之前所作的一切豈不是要白費。

當時就有人想炸毛,但苟大友隨後的一句話,令眾人的心情就像是坐了過山車似的,急劇變化。

“要是哪一家、哪一個互助組提前完成了開荒任務,那我也承諾,之前申請的種子,我個人出資算是送給提前完成任務組的獎勵。不用大家還貸,我給大家還。我一年的工資也足夠給大家買這些種子樹苗了。”

話說到這份上,苟大友的意思還不夠明顯嗎。

那就是積極先進的人有獎勵,落後的人沒飯吃。

片刻的安靜過後,曹安猛二話不說,悶頭回家拿上工具就往地裡去。有這一個帶頭的,隨後就是熱火朝天的幹活場面再次出現在了廣闊的農田上。

當羅庚再次展開雙臂架住犁車架子的時候,想象著提前完成墾荒任務,能夠白拿到蔬菜種子的場面,真是渾身充滿了幹勁,可猛一抬頭就發現曹安堂牽著牛,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愣愣站在原地不動。

“安堂兄弟,咋了?”

“啊?哦,沒事,沒事。”

曹安堂隨後應答一聲,牽了牽牛韁繩開始幹活,人是在這裡,可心中的思緒已經飄飛開來。

剛才苟大友用獎勵的方式再次調動起來大家幹活的熱情,這是曹安堂沒有想到的。技術員個人掏腰包做獎勵,也是很高的思想覺悟。

可曹安堂總覺得這事不太對勁。

無論任何形式的獎勵和懲罰,那都要根據實際情況來定的。

用三天時間開墾出來剩下的這些地,要是家家戶戶都像他們這邊一樣,有頭耕牛還好說。但是單純靠人力的話,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啊。

難道沒有在規定時間內完成任務的,就真的不給種子了嗎。

倘若如此,之前調動起來的所有積極性消失了不說,還會激發起來村裡人的抵觸情緒的。

如果為了不引起來村裡人的牴觸,那最終還是要不管什麼時候完成任務都必須把種子發下來。一旦如此,豈不是證明懲罰和獎勵都是虛的,該有的早晚都會有,那讓先進的人怎麼繼續先進,落後的人甘心繼續落後啊。由此完全背離了獎懲制度的初衷,得不償失。

“技術員同志,這是走了一步錯棋啊!”

曹安堂總算想明白問題出在哪了,可要不要告訴技術員他的發現呢。

下意識扭頭看向了農田邊上滿臉笑容的苟大友,片刻之後收回目光。

“還是等晚上吧,這時候去說,只會影響村民對技術員同志的信任。”

曹安堂自言自語一句,暫時壓下了心中的念頭。

而天上的日頭則是誰也壓不住的慢慢升了起來,炙熱的陽光烘烤著大地,哪怕是站著不動,人的汗也會不停往下淌。

曹安堂抬手壓了壓頭頂上的草帽子,有心想在這田壟邊的樹下陰涼地裡多站一會兒,可想到技術員下達的任務還是深吸一口氣,晃動胳膊準備牽著老黃牛調頭。

誰知這一牽,竟然沒能改變任何方位。

祝口村這頭唯一的耕牛,壓著雙角,停在了樹蔭下面,任憑曹安堂怎麼拉扯都不動分毫。

後面的羅庚急眼了,拎起來掛在犁車架子上的短鞭,揮手就要抽打。

“這牲口,怎麼還趴窩了!”

“哎,羅大哥別打。”

曹安堂急忙抬胳膊攔住羅庚,伸手摸了摸牛背上讓烈日烘烤得有些燙手的皮毛。

“羅大哥,歇會兒吧,也該到吃飯的點了。活沒有幹完的,不急在這一時。”

“呀,我,我就是著急啊。”

羅庚有些氣惱的狠狠一甩手,但也沒堅持什麼,扭頭悶悶地做到了陰涼地裡。

曹安堂也退了一步,摘下草帽在手中扇動,抬眼看向周圍。

地裡還有幹活的,其他陰涼地也有完全不顧形象累得直接直接四仰八叉躺在那的。

還是那句話,這墾荒的活不好幹,再硬性規定個幾乎不可能完成的時間,只會出現兩種結果。

有志氣的直接累死,沒志氣的直接撂挑子不幹。

怎麼看都不是好事。

正思考的當口,視野內出現了個纖瘦的身影。

羅庚家的大妮子羅婕挑這個小扁擔朝這邊走來,到了近處抬頭和曹安堂正好對視上,年輕姑娘的臉頰紅了下,趕忙低頭,快走幾步,將肩上的擔子放下。

“爹,安堂叔,吃飯吧。天熱,娘讓俺打了桶井水,洗把臉涼快下。”

羅婕的聲音很是清亮動聽,在這炎熱裡倒像是一股清流,光聽著就給人一絲絲清涼的感覺。

誰知,她話音剛落下,沒等羅庚和曹安堂答應呢,那頭老黃牛挪了幾步,一腦袋扎進了小水桶裡。

羅婕硬是沒給攔住。

羅庚更氣不打一出來,張嘴怒罵:“這牲口,比人還知道好歹是嗎。幹活的時候不動彈,這會兒倒是快著呢。”

羅婕很少見她爹發脾氣,也還是頭一次見她爹和自家的牛置氣,不由得莞爾一笑:“爹,咋回事啊。牛咋不動了?”

“哼!”

羅庚懶得說那麼多。

旁邊曹安堂也是無奈苦笑。

羅婕左右看看,又帶著一絲疑惑問道:“爹,安堂叔,咋就你倆人啊。曹四爺爺不也是咱組的,人呢?牛不動彈了,咱不是還有兩頭驢嗎?”

早就說過,全村的牲口都在曹安堂他們這個組裡了。

可這幾天下來,就是羅庚和曹安堂倆人加上一頭牛在這片地裡幹活。

說起來這事,羅庚張張嘴就想罵人,可守著閨女硬是把罵人的話咽了回去。

“別問我,說起來我就來氣!”

曹安堂眼見羅婕看向他,也是微微嘆了口氣。

“太爺家的那頭驢,那不是在那邊嗎,開始幹活的那天就讓你安良叔家借去了,這幾天也不知道輪換了幾家。都是鄉裡鄉親的,人家借了,太爺也不能不給不是嗎。”

“那曹四爺爺呢?”

“四叔他……”

曹安堂也說不出話來了。

這些日子,曹業生又不見影子了,壓根沒出現在地裡,倒是他家那頭驢活躍在農田當中,羅家那兩個小兄弟用過,村頭老程家也用過。

好好的一個生產組,說好的互助合作,曹安堂和羅庚倒是合作了,但太爺和曹業生都互助別人去了,這找誰說理去啊。

羅婕看曹安堂也是欲言又止的樣子,很是懂事的不再問了,急忙伸手把牛驅趕開,招呼倆人吃飯。

但年輕姑娘心裡有疑問,依舊藏不住話,看了看周圍都已經去找陰涼地吃晌午飯的村裡其他人,目光在遠處的兩頭驢上停留片刻,下意識開口道:“太爺人好心善,誰家借就給誰。可曹四爺爺怎麼也有那麼高的思想覺悟了?”

是啊,曹業生什麼時候有這麼高的思想覺悟了呢。

這事,曹安堂也納悶了好幾天,不由得心中暗想,那四叔到底去哪了,整得神龍見首不見尾。

目光越過農田,看向村子的方向。

成排的院牆房屋遮擋了目光,肯定是看不到村裡任何場景的。而留在村裡的人自然也看不到地頭上是個啥樣子,就算能看見,此刻的曹業生也懶得去看。

下地幹活,累死累活,能有啥意思,哪比得上他現在找到的發家致富法子好使啊。

曹業生拎著半袋子糧食行走在村裡小路上,時不時左右看看,生怕別人發現他似的,鬼鬼祟祟來到了曹興民老太爺家。

白天的時候,太爺家從不關門,曹業生一個閃身進去,手腳麻利地將門關上。

咣噹一聲響,引來屋裡太爺的問話:“誰啊?”

“太爺,是我,我是業生啊。您看我給您帶啥來了。”

曹業生快步進了堂屋,滿臉堆笑著將半袋子糧食往屋當面裡一放。

老太爺抬抬眼皮,也看得出袋子裡是糧食,重重冷哼一聲:“給我的?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拿走!”

“哎,太爺,我這都拿來了,哪有拿走的道理啊。您說你也不問問我找您啥事,咋就說我沒安好心呢。”

“你的心就不是好的,根本不用問。拿走!”

“別,太爺,您聽我把話說完。”

曹業生主動湊上前兩步,壓低了聲音道:“太爺,跟您商量個事,您家那頭驢借我使幾天唄。”

“已經借出去了。”

“那借出去還可以要回來啊,不是?太爺,我跟旁人不一樣,我不白借,您看見這半袋子糧食了嗎,等我用完您那頭驢,頂多就半個月的功夫,我再給您這一模一樣的半袋子。”

“用半個月,換半袋子糧?”

老太爺重複著曹業生的話,慢慢坐直身子,雙手扶住了柺杖。

別看老人家平常時候足不出戶,可對外面的事情,那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來個人就衝他說道幾句閒言碎語,他哪能不知道全村都在忙著墾荒,牲口成了關鍵性的生產力,想借他家那頭驢的人都是排著隊的。

而老太爺之所以那麼痛痛快快就把驢借給別人,也是想著他所在的生產互助組,還有兩頭牲口的,就算曹業生這個遊手好閒的不幹活,就憑安堂和羅庚也能舞得開。

但現在看,事情未必就如他想的那樣了。

老太爺沉吟片刻,微微抬了下眼皮,輕聲問道:“業生,你家那頭驢呢?”

“借出去了啊。”

“不白借吧?”

“我家的東西,那哪能白借出去……”

“混賬東西!”

曹老太爺舉起來柺杖就打。

“業生啊,你個不學好的,你爹這樣,你兒子更混賬,我是真沒想到你也不成器。鄉裡鄉親的,你敢讓人拿口糧換你的驢用。我,我打死你個畜生都不如的東西!”

老太爺真是被氣到了。

活了這麼大年紀,什麼事都瞞不過老人家的眼。

自打曹業生那麼捨得的哪來半袋子糧食,他就感覺這事蹊蹺,隨隨便便一套話,就讓曹業生說漏了嘴。

這曹四叔也真是腦子夠活絡的,那天夜裡在太爺家商量互助組的事時,曹安堂只是隨口說了句,和羅庚大哥一個組用牛不白用給富餘糧,曹業生就給記住了。轉頭第二天,苟大友貸種子,算是直接給他開啟了一條“發家致富”的新思路。

這傢伙竟然趁著全村墾荒、最需要牲口的這個機會,偷偷摸摸找那些需要牲口的人,立下個規矩拿口糧換驢用。

用一天就是半袋子口糧,這幾天下來,怕是全村任何人家都沒他家的存貨多了。

可曹業生還嫌不夠,又把主意打在了老太爺這裡。

反正那驢都是要借出去的,與其讓太爺白白借出去,還不如讓他用來換糧食。

“太爺,別打別打。咱都是一個互助組的,你的就是我的,那我要是用好了,得到點好處,還能虧待了您嗎。”

“哎呀,你說這這還是人話嗎!都在搞生產,你要搞這些。你,你真是要氣死我啊!”

老太爺拄著柺杖踉踉蹌蹌前衝幾步,氣得渾身直打哆嗦,有心想拿柺杖打過去,實在是抬不起來手,唯有使出渾身的力氣怒斥道:“去,把糧食都給我送回去!”

“憑啥啊,我拿驢換來的糧食,你情我願的事,沒偷沒搶的我怎麼著啦。太爺,你是不是老糊塗了?拿驢換糧食這多好的事啊,你老也動彈不了了,還能淨指望著曹安堂給你養老送終嗎。別看他現在做的好,那是圖你老那塊地呢。等啥時候他找了物件成了親,一腳把你踢開,我看你咋辦。聽我一句勸吧,按我說的來,大不了,換來多少糧食,我和你老平分還不成嗎。”

曹業生嘴皮子吐嚕得快,磕打磕打牙說出來這麼一長串。

曹老太爺氣得一口氣提不上來,只感覺眼前發黑,整個人搖搖晃晃。

恰在這時,外面院門被人推開,安良嫂牽著黑蛋的手,提著個小食盒邁步往裡走。

“太爺,大白天的咋還關……哎呀,出啥事了?”

安良嫂抬頭看見堂屋裡搖搖晃晃明顯站不穩的老太爺,嚇得當時就尖叫一聲快步往裡衝。

自打去年老太爺腿腳不利索了,曹姓一脈這些小輩的都是輪流照顧老太爺的飲食起居,今個兒安良嫂來送晌午飯,哪成想竟是看到這樣一幕。

手忙腳亂扶著老太爺坐回躺椅上,怎麼問也不見太爺睜眼說話。

安良嫂抬頭怒視曹業生。

“四叔,到底咋回事,你把太爺咋了?”

“安良家的,你說話有點分寸啊,我哪能怎麼著太爺啊。你們吃飯吧,省得我在這惹閒話。”

曹業生可不敢鬧得驢換糧食這事人人都知道,彎腰拎起來那半袋子口糧,扭頭就要走。

但老太爺這口氣順下去,哪會放他走。

“不準走!”

太爺一句話,安良嫂直接衝過去一把拽住了那半袋子糧食。

“四叔,太爺不讓你走。”

“幹什麼幹什麼,腿長我身上憑啥不讓我走。安良家的你放開我。你一個婦道人家,我不想和你爭競。”

“我不放,事說不清楚就是不能走。黑蛋,快去喊你爹和你安堂叔回來!”

安良嫂拽著面口袋整個人使勁往後墜,張嘴呼喚黑蛋去喊人。

黑蛋那可是跑贏過腳踏車的,兩條腿倒騰起來,真真是眨眼功夫就到了村外地裡,隔著老遠就扯嗓子大喊:“爹,安堂叔,出事啦。曹業生要搶太爺家的糧食,還要打我娘!”

就這一嗓子,驚得所有人都從陰涼地裡冒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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