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矇矇亮,雪就停了。

縣中學門前,眾多教職工早早的來到這裡,清掃積雪。

大門開啟,卻有警戒線拉起來,幾名腰桿筆直的派出所同志全副武裝在那站崗。

逐漸的,三三兩兩的青年踩著雪迎著寒風來到這裡。

有人上了學校院牆根前停著的公共汽車,也有人找了個避風的地方就在這附近等著。

很快,第一輛公共汽車載滿了人,直奔梁堤頭鎮的方向。

一路上,太陽越升越高,陽光灑滿了大地,積雪消融。

到了某一刻,相隔兩地的縣中學和鎮小學同一時間校園內哨聲鳴響,校門口拉起來的警戒線撤掉,所有考生簇擁著朝自己考場的方向走。

大家為了這一天準備了那麼久,現在終於是到了筆桿子下見真章的時候了。

鎮小學校園外。

曹安堂仰著頭,樂呵呵地站在門前等待著。

旁邊周棟狠狠瞪他一眼:“你閨女在這考試,又不是我閨女,你把我拉進來幹什麼?”

“拉你來感受感受我們鎮上的氣氛。再說了,這幾天一直在你家裡吃飯,我不得給你請回來。今晚上別走了,去我家吃飯,這人情我可不欠你的。”

“不是說好了用你們隊裡的發電機,就算是補回來了。”

“錯,一碼歸一碼。發電機是抓人用的,和你的人情沒關係,你又不是賊,賊也不是你抓住的。還有,你不想看看這邊有個什麼結果?”

最後這一句反問,讓周棟滿臉不耐煩的表情沒有了。

兩人相視而笑,目光落在校園內的某間教室處。

教室裡的人,根本聽不見外面的說話聲音。

坐在靠牆位置的虎妞,接連打了好幾個哈欠,強壓住睏意,帶著一種心虛的感覺,翻眼皮看了眼監考的老師,隨後就是做深吸一口氣,輕輕揮手。

啪嗒一聲,手中的筆,掉落在地。

她以最快的速度彎腰,卻在拿起筆的時候停頓了下來,就那麼側著腦袋,使勁去看桌子底下。

可沒等看清楚什麼,就感覺有只手壓在了她的手臂上面。

虎妞心中一慌,當時就要起身。

她起來了,但是監考老師的嚴肅面孔從她眼前劃過,在她剛才腦袋所處的位置停頓下來。

片刻後,那老師抬起頭,兩人四目相對。

虎妞的心都快從嗓子眼裡跳出來了,嚇得直接起身,連連擺手:“不是我,我不知道……”

對面的監考老師目光冰冷,沉聲道:“你現在什麼都不要說,跟我走。去跟巡考的領導解釋。”

話音落下,伸手把虎妞的考卷扣過來,拉著對方就走。

時間不長,一輛派出所的小汽車緩緩從大門處開出來,不明真相的外面眾人好奇看過來。

曹安堂和周棟距離較近,透過車窗,便能清楚看到虎妞那垂頭喪氣的面孔。

“唉,還真是這倆孩子,怎麼就不能學點好呢。”

幽幽嘆息傳揚出去,帶著深深的無奈。

……

那一年全國幾百萬人參加高考,儘管後來真正考上大學的人不足十分之一,但是它卻激勵了成千上萬的人重新拿起書本,加入到求學大軍中去,使中國的人才培養重新步入了健康發展的軌道。

……

又是個陽光明媚的午後,縣中學校園裡,越來越多的青年帶著如釋重負的表情,向外走。

人潮當中,曹定乾眉飛色舞的衝著身邊蘇如意,訴說著自己剛才在考場上答題的過程。

走出校門沒多遠,突然間,前方一個身影阻擋住了他們的去路。

曹定乾猛的抬頭,整個人僵在原地。

“爹?”

站在對面的人真是曹安堂。

曹安堂目光嚴肅地打量了一下蘇如意,深吸一口氣,緩緩開口:“考試完了,回家一起吃個飯吧,帶著這位年輕女同志一起。”

“啊?”

曹定乾有些懵,完全沒想到父親會說出來這樣的話。

旁邊蘇如意倒是沒有曹定乾那麼情緒起伏,帶著好奇的目光看曹安堂,心裡想著,眼前這個好似老農民一樣的人,怎麼就能是韓科長口中曾經很威風的縣裡生產處長呢。

觀察到對面兩人的反應,曹安堂皺了皺眉,不好對蘇如意怎樣,只能衝自己兒子冷哼一聲:“怎麼?不想回去嗎?給你一個小時的時間,去和這位蘇同志的父母講清楚,今晚上去咱們家裡吃個飯,徵求人家父母的同意。我在車站等你們,別讓我等太長時間。”

說完這句話,曹安堂轉身就走。

曹定乾看看身邊的蘇如意,小聲道:“那是我爹,要不你和我回家吃頓飯吧,咱們早去早回。”

話裡的意思無非是,吃頓飯就走。

誰知前面還沒走遠的曹安堂猛然回頭過來,震聲道:“沒聽見我說什麼嗎,去和人家父母說一聲,同意了才行,不同意哪也不準去!”

這邊一對年輕人面面相覷。

曹安堂再度轉身,走在夕陽裡,沒多久,便來到了車站大門前。

看著進進出出的各種車輛,直到某一刻,一輛公共汽車緩緩開過來,他看了眼車牌順勢向前一步,衝車內揮手。

吱嘎一聲,公共汽車停下來。

王光震以極快速度跳下車,小跑到近前。

“叔,您來啦。是不是要回家,正好我送您。”

“不用,我來就是跟你說一件事,蘭怡考試結束了,今晚上你來家裡坐坐,吃頓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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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飯?”

“嗯,你要是不來,那以後也少往蘭怡身邊湊。”

簡單一句話,曹安堂倒背著手轉身而去。

王光震愣在原地好久,似乎從沒想到過還能有這樣的進展。

入夜時分。

祝口村曹安堂家裡,小廚屋內。

忙活著調餡和面的付粟錦,扭頭看看站在門內,一臉茫然好似完全不知道從哪下手的蘇如意,不由得暗暗嘆口氣。轉眼又瞧見自己那懶懶散散擀麵皮的大女兒曹蘭怡,就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廚屋裡,氣氛稍顯怪異。

堂屋內,其實也有點沉悶。

幾杯酒喝進肚子裡,王光震和曹定乾都有些臉色發紅。

曹安堂手指頭輕敲了下桌面,開口道:“你們年輕人的事,我不管,我就算想管,也不一定能管得住。你們要怎樣,那是你們自己的事,我就問幾個問題。高考結束了,出成績還得到明年。這要是都考上了,會怎樣?如果都考不上又會怎樣?還有,一個考上了另一個沒考上,還要怎樣?剩下幾個月的時間,想明白了這幾個問題,你們愛怎麼折騰怎麼折騰,我不管。”

話音落下,曹安堂仰頭喝掉杯中酒。

原本就心情緊張的曹定乾和王光震,算是被這幾個問題給問住了,共同陷入沉思。

外面天上,又有幾片小雪花,慢慢飄了下來。

突然間,哐哐哐敲門聲響起。

屋內眾人齊刷刷起身,曹安堂快步向外走,只因為聽敲門聲就知道來人有急事。

一把拉開院門,探頭向外看。

要不是早就習慣了某些人的存在,這大晚上的,突然間看見一個披頭散髮的傢伙站在家門口,絕對能嚇得夠嗆。

曹安堂定了定心神,急聲問道:“你怎麼來了?”

對面門外站著的正是那一直住在養安堂裡的“野人”。

此時此刻,野人大口喘著粗氣,弄得周圍白霧繚繞。

好不容易緩過來,艱難地張張嘴:“生,蘭香,生孩子……”

斷斷續續的幾個字出口。

曹安堂猛然瞪大了眼睛。

“哪呢?”

下意識問出這個問題,曹安堂又想起來和這野人聊天很不方便,扭頭朝院子裡大喊:“粟錦別忙活了,去猛子家吧君君喊出來!轉生你們也趕緊的,別吃了,一起去縣裡,幫忙!”

話音未落,曹安堂大踏步向外走,那“野人”趕緊前面帶路。

後面曹定乾他們快步追出來,一家人連飯都顧不上吃,直奔縣城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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