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說話稍微的大喘氣,氣得錢漢民都想打人了。

“說,什麼意外情況?”

“我半路上遇見縣裡組織處的了。說是去張莊村審查人事工作。”

“開玩笑!一個村子裡能有什麼人事工作。說清楚,到底是組織處的誰。”

“一個年輕的叫劉強,還有兩個年紀大點的,說是他們組織處的領導。我,我不認識。”

李成說話聲音小了些,很是心虛。

只因為之前有點緊張,完全忘記了問問那位領導是誰。

錢漢民沒心情去管李成怎麼想的了,絞盡腦汁去回憶,只記得組織處是有個叫劉強的小年輕,可不記得能被那個劉強稱為領導的人會是誰。

“總不能是田農回來了吧。那也不應該啊,就算田農回來了,也不能恢復工作一點動靜都沒有啊。”

錢漢民自言自語,越想越覺得哪裡不對勁,可在李成這也得不到更多的解釋,只能不耐煩地揮揮手,示意對方走人。

偌大的鎮大院再次安靜下來。

錢漢民來回走兩步,做了兩次深呼吸,似乎是終於有了決定,邁步走去自己的辦公室,小心翼翼抬手敲了兩下房門。

不等屋裡回應,直接推門而入。

吱嘎一聲,房門的響動,讓屋裡閉眼休息的李玉猛然睜開了眼。

吊瓶掛在洗臉盆架子上,連線出來輸液管直通李玉的手背,已經休息了一下午加半個晚上的李玉,臉色還是蒼白的沒有血色,尤其是看見錢漢民之後,更有點怒火衝頭、兩眼發黑,只能不停做深呼吸撫平內心複雜的情緒。

錢漢民輕輕關上房門,往前走兩步,儘量展現出微笑。

“李玉同志,你好點沒?”

“我不好!錢漢民,你給我說清楚,儲備糧倉那到底是怎麼回事。”

“別急,李玉同志,我這不是來給你解釋了嗎。咱別的先不說,你就說,你檢查過之後,那糧倉裡的糧食儲備是不是充足。”

“是充足,可你這個充足他是正常的嗎?儲備糧倉裡的糧食,不是正常的生產儲備糧,而是……你給我說,那些糧食都是哪來的。”

李玉氣得手舞足蹈,晃得腦袋上的吊瓶好像隨時都有可能掉下來。

錢漢民趕緊往前走兩步,抬手虛壓。

“李玉同志,你別激動。我說了,來就是要給你解釋的。不過解釋那些糧食的由來之前,有些話我必須和你說清楚。首先,儲備糧充足,這是事實,你不能否認吧。那麼,你這也不算是欺騙任何人。就算真出了問題,那也沒你的責任啊。”

“錢漢民!鎮裡的儲備糧倉庫受縣生產處管理,你把不應該出現在那的糧食給弄進去了,生產處一點都不知情更沒有任何記錄,這不是我的責任是誰的責任?你坑我啊,你這是把我往死裡坑啊!”

“李玉同志!你說話小點聲行不行?你要是真覺得我在坑你,今上午的時候你怎麼不直接把實話說出來?說到底你也不想這事產生惡劣影響,不是嗎。既然咱倆在這方面的想法是一致的,你就好好聽我說!”

錢漢民也惱了。

本身有些事情,他自覺做得天衣無縫。

誰能想得到,今天開倉檢查,於慶年突然讓李玉進去檢視,當時差點把他給嚇死。

還好,李玉這人的思想有點問題。

有可能是擔心鎮上儲備糧倉出現古怪,他要擔負連帶責任。

也有可能是,考慮到當時在場的人太多,不好直接揭露問題,只想著單獨彙報給於慶年。

不管他怎麼想的吧,反正最後的結果很符合錢漢民的需要。

於是,就有了此刻,錢漢民死活把李玉給留下來,好好說道幾句的畫面。

“李玉同志,私開儲備糧倉確實不符合規定。但,我開糧倉不是拿裡面的糧食出來中飽私囊,我是把外面的糧食送進去,充足鎮上、縣裡,甚至是國家的糧食儲備啊。我這是把工作做得更好,這算錯嗎?

另外,你應該也看到那些糧食袋子上的標記了,那些是陳糧,都不知道存了多少年的。有可能是建國前,更有可能是抗戰時期的。如果真是那樣,那這些糧食就算是我們鎮的繳獲物品。我從三七年開始領導普連集鎮的工作,這都二十年了。所有繳獲物品全部充公留與民用,這事我可不是做過一次兩次。以前我還受到過組織上的表揚呢,不能到現在了,同樣的事情還給我處分吧。

再說,那些糧食的來路,也是我帶人對我們鎮上的違法犯罪行為進行打擊而來的。

一個張大莊村的地痞流氓,私自售糧,被我給抓個正著。進而獲得線索,找到了這些糧食,我把糧食運回來,暫時存放在鎮上,請問這有哪點不符合工作流程了?

綜上所述,我沒錯啊。

我沒錯,那麼李玉同志你就沒錯。

我們都沒錯,那還害怕什麼?”

錢漢民絮絮叨叨一大堆,把李玉說的一愣一愣的。

好像整件事情全都是他錢漢民有道理,可再仔細想想,根本就不是那麼回事的,好嗎!

“錢漢民,就算你做的都對。那你為什麼不在發現這些糧食的時候,第一時間向上彙報?”

“呀,李玉同志,這不是特殊時期,特殊處理嗎。你也知道,現在全縣進行生產評比,我主持了普連集鎮二十年的工作,總不能比牛記成那些才工作幾年的後輩差吧。行,這麼說,算我有私心。但我私心之外,也是為了我們全鎮的人民群眾。我們普連集鎮發展勢頭良好了,受到上級重視了,那不也是能夠更快更好的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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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漢民,你這就是想著借機會調動,別找那麼多歪理邪說。你就告訴我,現在事情這個樣了,你打算怎麼解決!”

“我正要說呢。其實我早就想好了。去年,我們鎮上的發展確實有點困難。但今年就不一樣了,大年初一開始,我就帶領全鎮工作同志號召大家積極發展生產。我保證能夠讓全鎮的農糧產量翻倍甚至翻個好幾番。到那時候,鎮上的糧食多了,我把去年差上的補上。只要補齊了缺口。那些繳獲來的糧食,我立馬轉移出來,正式向上彙報。你放心,那些陳糧我肯定不會動的,就是在那裡存著。要是想動的話,我早給鎮上幾個生活困難的村子發下去了。大是大非面前,我還是有分寸的。所以,你看看,這樣安排就根本不會存在任何問題。對不對?”

錢漢民說了那麼多。

也就是最後這番話,算是讓李玉聽進了心裡去。

眼見李玉不再那麼情緒激動,錢漢民長出一口氣,平定心緒,輕聲說道:“李玉同志,你別著急。給我半年,不對,給我一個季度的時間,我保證能把一切搞定。到那時候,要是有人說我錯,我也認了。但我要是有功,誰也不能和我搶。”

錢漢民昂著頭,一副大義凜然的姿態。

李玉那邊沉默良久,最終就是無奈地一拍腦門。

“錢漢民啊。給你一個季度?我怕這事你一天都撐不過去!於書記是那種眼裡能揉沙子的人嗎,他要是想調查我們,可能今晚上就派人開展工作了。”

“李玉同志,我現在擔心的就是這個。所以,我才來和你先解釋清楚,到時候能不能撐過去,還得你幫我,就像今天上午那樣幫我啊。”

隨著這句話,李玉終於明白,自己這是徹底被錢漢民給坑進去了。

也許今天上午,直接當眾說出實情,也就不會有現在的心驚膽戰。

可後悔有用嗎,時間根本不可能倒流。

李玉很崩潰,就那麼捂著臉沉默了好久,錢漢民就那麼定定地看著他,其實心裡很明白,對方從今上午說出來“充足”那兩個字的時候,就徹底沒有回頭路了。

突然,李玉猛的抬頭。

“還有件事,你之前說的那個地痞流氓是誰,人在哪呢?那家夥可是知道所有事情的,你打算怎麼安排?”

這一問,讓錢漢民整個人徹底垮了。

“唉,一著不慎,讓那小子跑了!”

“跑了?”

李玉猛然起身,扯掉了手背上的輸液針頭,都顧不上疼痛,一個箭步衝上前,抓著錢漢民的肩膀厲聲質問:“他跑哪去了,你怎麼能讓那家夥跑了呢?”

“李玉同志,你別激動。那家夥跑了,也是好事。”

“這怎麼能是好事?”

“你想想啊,他要是跑了,就算以後被人逮住,說出來這些事。你覺得組織上會相信他一個地痞流氓的話,還是相信我們的話?所以,對方不在,也省得我們想著怎麼安排。”

錢漢民這番話出口,李玉捂著心口踉蹌著後退兩步,跌坐在椅子上。

也許之前沒有太大的感覺,但這一刻開始,他深刻意識到錢漢民這個人到底有多麼深的心計。

與之共事,無異於與虎謀皮。

“李玉同志,該說的我都說了,你今晚就在這好好休息吧。等明天,明天我再來,咱們一起商量商量怎麼寫工作匯報總結。”

錢漢民說著話,倒退幾步,轉身拉開房門。

一股冷風吹進來,隨後就能聽到身後略顯喪氣的苦笑聲。

“明天?錢漢民,你我還有沒有明天,現在還不一定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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