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廣扶著楚老太太下了船,沈秀娘牽著龍鳳胎,小心地往下走,一邊還不忘叮囑楚珊珊小心點。
他們還沒站穩,便被一人熊抱住,親親熱熱地叫喚他們。楚珊珊對眼前人還有記憶,上去叫了聲“哥哥”,龍鳳胎卻一臉茫然地看著來人。
“娘,大哥,大嫂!楚辭不孝,未能親自回袁山縣迎你們進京,還請你們不要怪罪。你們這一路上還好嗎?坐船暈不暈?我備了馬車,咱們待會先在海平府的客棧住一宿,然後再去京城!”
見到家人,楚辭十分激動。這已經是新帝登基的第二年了,一切趨於平靜之後,楚辭託徐管家手下的商隊,在路過甘州府時,幫他把楚家人一起接過來。當初他離家時就說好了,一旦在京城站穩腳跟就把他們接來,雖然用了好幾年時間,到底也實現了當初的諾言。
楚大娘在楚辭剛來時,因為日子苦,整個人都透著一股蒼老病弱的感覺。這幾年日子過得好,膝下又有兒孫環繞,除了經常會想起離家在外的楚辭和楚小遠外,也沒別的事煩心了,看上去還年輕了些。
楚廣和沈秀娘倒是沒怎麼變化,就是精氣神不一樣了。原本去鎮上都畏首畏尾的人,此刻到了京城邊上,也無一絲畏懼,反而饒有興趣地四處張望。
“小二,我們好著哩,商隊裡頭都是好人,無論幹什麼都幫著我們。這船也大,一路過來就和走平地似的,一點也不暈!”楚廣興奮地說道。
楚大娘自見到兩人後,就一直眼淚汪汪的,拉著楚辭和楚小遠不撒手。都說小兒子,大孫子,老太太的命根子,如今兩條命根子都擺在她眼前,哪還有旁的心思注意到其他東西。
一行人站在碼頭說話,吸引了周圍車伕的視線。因楚辭準備的馬車停遠了些,所以這些人並不知道,還以為有一單大生意上門了。
一個個子矮小,面貌憨厚的漢子上前來,殷勤地說道:“幾位客人是要去府城的吧?我瞧著你們這麼多的行禮,怕是不太方便,不如搭乘馬車,小的保準把你們照顧得服服帖帖的。”
這人看上去十分熱忱,讓楚家人頓生好感,只是楚辭說他備了馬車,只能和這人說一聲抱歉了。
楚廣還未開口,楚辭突然笑著問道:“不知從這裡去府城要多少錢?”
那車伕心喜,伸出兩個手指頭道:“不貴,只要兩百文,便可送你們過去。這裡離府城有段距離,走過去太費時了。”
“哦?倒也不算太貴,只不知,這是一趟車的價錢,還是一個人的價錢?”楚辭剛看到這人時還沒認出來,可他一開口,楚辭就記起來了。
想他當年和張虎二人一路漂泊,沒成想剛下船就被這人坑了一道,說好兩百文一趟,到了城門附近下車時,就變成了兩百一個人。大虎還為此自責了好久,覺得是因為自己沒問清楚才導致的。殊不知他們就是幹這個明搶的買賣,不過是看他們都是外鄉人的份上,合起夥來欺負他們罷了。
當時他就說過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沒想到果真讓他又遇見了此人。
那車伕聽楚辭這樣一問,頓時臉一僵,尷尬地笑著說道:“哪能兩百文一人啊,一趟,這是一趟的價錢!”
他說得斬釘截鐵,可眼睛卻滴溜溜地轉,想著先把人騙上車再說,這一行人老弱婦孺的,要制住他們還不容易。
“果真?只不知這車能否進城,還是說就停在城門外頭,讓我們自己走過去?”
楚辭暗示得越來越明顯,這車伕哪還能不知道自己是被消遣了,敢情這位是曾經被騙過的苦主。
當下,他臉色一變,眼睛一翻,不復最初的憨厚,顯得十分狡詐刻薄。
“窮鬼,坐不起車就別問那麼多,大爺時間寶貴著!”
楚廣很生氣:“你怎麼罵人呢?”他們身上的衣裳都是細棉布裁的,一個補丁都沒有,怎麼還會被人叫窮鬼?
“就罵你們怎麼了?一個個都是窮鬼,幾個外鄉人,你也不打聽打聽,我王老三在這塊的名聲!”
這人一雙招子透亮,雖然剛剛和他說話那人氣質不同於其他書生,但也只穿著一身細棉布裁的衣服,他當下便斷定,此人最多是個秀才。在京城附近,秀才可不怎麼值錢,就算是個舉人,也沒什麼好怕的,強龍還不壓地頭蛇呢!
楚辭沒想到自己會因為穿細棉布裁的衣裳而被人小看,他只是覺得這樣比穿綾羅綢緞更舒服些罷了。聽完這人說話,他立刻氣笑了。
本來還沒打算和他計較那麼多,既然這麼猖狂,就別怪他了,也算是給被坑的大家除害了。
他四處看看,在不遠處發現了一隊官兵,於是拍了拍楚小遠,讓他去喚人過來。
這車伕見他此舉,頓時有些慌張,但他很快又平靜下來。他們早就打點好港口的管事了,區區一個外鄉人,還能把官兵叫來?
可誰知,那小孩跑過去沒說兩句,那隊人就過來了。為首之人一拱手,恭敬地說道:“不知楚大人大駕光臨,下官有失遠迎,還請見諒。可是這人得罪了您,下官馬上讓他給您賠不是。”
這人是莫向棋的下屬吳志方,他雖不知道楚辭的真實身份,但知道傅大人家的小少爺跟在楚辭身邊求學,因此對他十分客氣。
“倒也不是得罪了我,只是此人做生意十分不厚道,表面上明碼標價,暗地裡則是坑蒙拐騙,無數初來此地的人,恐怕都上過他的當。就連我當初赴京趕考時,都曾被他騙過。我擔心,他們這樣做,會讓很多外地的客人對海平府留下壞印象。”
吳志方一凜,狠狠地瞪向車伕,喝到:“這位大人說的可是真的?”
那車伕沒想到眼前這個書生竟然還是個大人,當下兩股戰戰,哆嗦著說道:“大……大人,小的一時鬼迷心竅,還請看在朱管事的份上,饒小的一次。”他不敢反駁,只能搬出自己的靠山,希望能逃過一劫。
吳志方眉頭一皺:“朱管事,他是何人?”
他身後一個下屬上前道:“應是那朱大頭,藉著有個當妾室的姐姐,總是耀武揚威的那個。”
“我道是何人,原來是他。”吳志方不屑地哼了一聲,他和那人的姐夫位屬同級,上頭剛準備在他二人之間提拔,沒想到現成的把柄就遞到了他手上。
他朝楚辭一笑,表示一定會嚴查此事,還港口一個風清氣正的行商環境,也讓途徑此地的人,給海平府留下一個好印象。
楚辭滿意地點點頭,這群人這麼多年仗勢欺人,掠奪不義之財,也是時候被收拾了。
他帶著楚廣他們在海平府住了一天,然後趕路回京城。他在京城安置了一處宅子,雖不比將軍府大氣典雅,但也有兩進院子,住下一家人綽綽有餘。
雖然他大部分時間都待在將軍府,可家人到來再將他們安置在裡頭就有些不好了。於是掏空了所有積蓄,買下了這座離將軍府只隔一條街的房子。
事後,楚辭看著自己空空如也的存錢箱,留下了貧窮的眼淚。他毅然決然向上頭提出了加薪申請,哪有身兼三職卻只領一份工資的?太壓榨人了!
這份申請壓在戶部兩天,朝野上下的官員們就都聽說了,然後楚辭就被狠狠地嘲笑了。當了官,哪還有人只靠那點俸祿吃飯的?每月那一百多兩銀子,放在普通百姓家綽綽有餘,可對於比較大的府邸,一天的花銷恐怕也不止這麼些。
有人蠢蠢欲動,想著給楚辭送禮。可徐管家這個人精,哪會輕易收下敗壞他的德行。又有人使出歪腦筋,邀請楚辭投錢分紅,其實就是變相給他送錢,也被拒絕了。
這時候,有些人看楚辭的目光就有些敬佩了。不過他們覺得楚辭不肯接受這些孝敬也能理解。
一來,他現在聲名鵲起,人人皆知他是先帝親封的太子少傅,也是如今的寧安帝每日提到的先生。等著抓他小辮子的人多不勝數,在這種時候自然更加要謹言慎行了。
二來,就不得不提到他克妻的傳聞了。原本知道的人不算太多,但以楚辭如今的地位,什麼不被人扒出來。現在就連普通百姓,都能說出個一二三來。
他一人吃飽,全家不餓,拿那麼多錢又有什麼用?就連下人,他都只有兩三個,月俸用在這上頭,根本花不完。要不是買了房子,估計一輩子也不用為銀子發愁。
這件事,已在京城傳為笑談,只是在小皇帝親自批准,並要求戶部當月就按規格下發三薪後,大家的嘲笑就變成了嫉妒。
有人也想佔點便宜,可他做不到楚辭這樣廉潔,只怕一開口,家底就讓人查了個乾淨,只能悻悻作罷。
自此,楚辭成了大魏朝唯一一個領三份工資的人。
在楚家人搬過來後不久,楚廣就聽說了這件事。只是相對於外界津津樂道的三薪,楚廣更在意的,分明是楚辭克妻的說法。
在這些故事中,都流傳著他小的時候差點害死同村的姑娘和地主女兒的事。其他人不知道實情,但楚廣卻十分清楚。
楚辭小時候雖可愛,但個頭小,又瘦巴巴的,根本就不討村裡姑娘們的喜愛,更別提定親一事了。還有什麼高人說他克妻,就更是亂講,他們村哪有什麼高人,個頭高還差不多!
楚廣原本以為是有人編排他弟弟,整日氣得不行。可後來聽說這是楚辭自己說的,立刻就傻了眼。
小二為什麼要撒謊呢?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在2021083000:00:232021083009:13:5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小六月100瓶;甜豆包兒℡5瓶;王&瑾瑜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援,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