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新課本逐漸融入課堂之中時, 從京城來的欽差終於抵達了南閩省。表面上,他是來嘉獎這次扛倭戰事中的功臣的,可私底下, 他卻是來調查關於趙寬行賄案一事的。

林甫同低迷了一段時間,但前幾天,他接到了那邊來的書信, 說是皇上對於祝威的彈劾將信將疑, 並未直接定罪,所以此事還有轉圜餘地。朝廷已經派下欽差大臣前往南閩省, 屆時林甫同要做的就是藏好自己的尾巴,萬一被查出點什麼, 一旦定罪, 他們遠在朝堂之上也沒有辦法施以援手。

林甫同看完信後,心裡生出了許多慶幸,只要還肯給機會就好了。因為一般來說, 像這樣疑似勾結奸細, 裡通外國的事情一旦爆發出來,朝廷的處理辦法都是寧殺錯不放過的。他萬分慶幸自己當時選對了靠山, 要不然的話, 真的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其實林甫同錯了, 若不是培養出一位封疆大吏實在艱難,那些人都想直接放棄他了, 誰能知道他竟會和倭國奸細混在一起,實在叫人不知罵他什麼好。

這次是給他最後一個機會,若是他抓不住機會露了馬腳,到時候就別怪他們無情了。

……

“見過欽差大人,老夫乃南閩巡撫林甫同, 不知欽差大人是今日到,有失遠迎,還請見諒。”

碼頭上,林甫同帶著一群人親自迎接欽差的到來。腥澀的海風刮了一陣又一陣,將等在這裡的人臉上吹得通紅。雖說此時已是陽春三月,但在這海邊上,還是挺冷的。難為他們竟在這裡站了那麼久。

穆遠修以前從西江省赴京趕考走的是陸路,此次時間緊迫,外加上水路較之以往更加暢通,所以他便走了水路過來。萬萬沒想到的是,他竟然有暈船之症。自在太平府上船起,便整日都昏昏沉沉的。一路飽受折磨,真是苦不堪言。

此時他見到了害自己要走這麼一趟的人,自然給不出好臉色。

“下官只是區區大理寺少卿,還當不起大人這般大禮。”大理寺少卿是正四品官,而巡撫則是正二品官銜,兩人之間是有些差距的。

“欽差大人說的哪裡話?你代天子出巡,便就是個庶民,也要比老夫地位更高些。敢問欽差大人貴姓?”林甫同故意抬高他的地位,表現出十分敬重皇權的樣子,想要麻痺穆遠修。

殊不知他此舉反而更像是不打自招。在穆遠修看來,這人會討好他,八成是因為做賊心虛,要不然的話,堂堂一個正二品封疆大吏,何以會屈服於一個四品欽差?

“下官還以為巡撫大人早已經打聽清楚了。”他不輕不重地嘲諷了一句,“下官姓穆,字遠修。”

林甫同這時皮厚得錐子也扎不透,怎麼會把他這輕飄飄的一句話放在心上,聞言便道:“原來是穆大人。穆大人一路上舟車勞頓,想必已經很累了吧。老夫已經在城中最好的一間客棧開了上房,穆大人若不嫌棄,就去那裡稍作歇息吧。”

穆遠修聽罷,呵呵一笑:“不用了,朝廷有規定,官員外出需住在官驛之中,還請大人派個認路的帶我等前去投靠。”

這個託詞十分沒有誠意,林甫同一再被拒,臉上多少有點不好看了。但他還是強扯出了一個笑臉:“是極,幸虧穆大人提點,要不然老夫今日就要犯錯了。來人啊,帶穆大人他們去官驛。”

穆遠修朝他拱了拱手,然後便吩咐隨從們將東西收拾好,一行人目不斜視地從林甫同身邊走了過去,將他的面子又放在地上踩了一腳。

林甫同心裡有氣卻無法發作,只能緊握拳頭,想著等此人從南閩離開後再想辦法懲治他,最好能叫他有來無回!

穆遠修在驛館中休息了一天,才有種腳踏實地的感覺。等他的精神恢復了一些後,他便立馬開始遣人通知嘉獎名單上的人了。聖旨只有一份,必須等所有人都來齊了之後,才能宣讀。

一聽有聖旨要接,所有人都不敢耽擱。只半個時辰的功夫,人就到齊了。

其實名單上大部分人就在這省城之中,像楚辭在府城的,昨天欽差大人來到的訊息一傳過去,他就必須乘船過來待命,要不然就是對聖旨的怠慢。

待一切事宜準備充分後,穆遠修拿起聖旨開始宣讀:“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臣等領旨謝恩!”聽完聖旨之後,大家異口同聲地說道,然後才爬起身。楚辭不知痕跡地動了動腿,心裡無限吐槽,他最討厭古代的地方就是這一點了,老是動不動就要跪著,對膝蓋來說很不友好啊!

楚辭不太高興,他這次出謀劃策,又親自深入敵營之中,立的功應該算是頭等了吧?可是比起其他人來說,他的獎勵是最少的。

孟繁得償所願,今年九月就可以去到心儀的鴻臚寺入職了。祝威官職沒有變,卻給他的夫人封了正二品誥命,此後家裡又多出一個領國家津貼的人。範舉也能夠調到另外一個富裕之地為官。除此以外,還有物質的賞賜,像什麼古董玉器之類的,雖不能拿出去換錢,但這御賜之物的名頭可去錢財更讓他們高興。特別是孟繁,捧著一個汝窯冰片斗笠碗,手抖得像帕金森似的,臉也不自覺地笑抽了。

而他呢,除了一對雙耳玉壺春瓶之外,就得了幾句口頭表揚,也沒說什麼時候調他回京城,真是讓人有些鬱悶。

聖旨宣讀完後,楚辭正想跟著其他人一起退出去,卻聽見穆大人喚他過去。楚辭有些驚訝,像這種京官和地方官不是應該避嫌嗎?他都準備先退出再悄悄來拜訪的,沒想到穆大人竟然毫不遮掩,難道因為他是沒有實權的提學官嗎?

其他幾人也有些驚訝地看了一眼,然後才退出屋子。

“楚大人,你知不知道本官為何要叫住你?”穆遠修看著楚辭問道,他發現這小子皮相是生的真好,在這沿海地帶過了兩三年了,還是白白淨淨的,一點也沒有風霜侵蝕的感覺。

楚辭連忙道:“穆大人,您喚我阿辭便是了,辭承蒙您當初舉薦之恩,如今是萬萬當不得您一句大人的。”

穆遠修哈哈笑道:“那你也別喚什麼穆大人了,叫我穆叔就行。我與你家許先生交情甚篤,不必如此拘束。說起來,我來南閩省之前,正好途經西江省,你家先生也剛好在那裡巡查,我便與你先生小酌了幾杯。”

楚辭眼睛一亮:“不知我家先生身體可還好?”

“身體倒是不錯,就是那個臭毛病一直都在。”說到這裡,穆遠修和楚辭都笑了笑,顯然大家都理解他那個毛病怕是一輩子也改不了了。

“我一直都覺得,要不是他有這個臭毛病在,說不定如今也能當上封疆大吏。他的才學,你小子才學了個皮毛啊。”穆遠修道。

楚辭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先生的才學自然深不可測,只恨我不能常伴先生左右,日夜和先生學習。前段時間南閩遭遇倭患,整個省都封了,讓我和兩位先生暫時斷了聯絡。幸得月前開了禁制,我便向兩位先生去了信。只是還未收到許先生的回信,原來他又代替巡撫大人巡查了。”

穆遠修有些奇怪:“兩位先生?除了許兄外,你竟然還拜了一位師父?他竟然也同意?”

許徵的臭毛病可不止那一樣,他為人還霸道固執,竟然會允許自己的弟子拜別人為師?難不成他認為那人比他學識淵博?

楚辭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這個……其實許先生,才是我後頭拜的師父。”

哦,這穆遠修就能理解了,搶別人的弟子什麼的,許徵倒也做的出來。不過,這也可以看出許徵確實看好楚辭,要不然的話,一個庸才哪值得他爭搶?

“你原來那位先生允許你另投師門?”

楚辭回憶起當時,還是忍不住感動:“便是我那位先生給我推薦的許先生。我治的本經與先生不同,他怕耽誤我的學業,便寫了信給許先生……”

聽楚辭說完後,穆遠修對這位夫子有些肅然起敬。他突然聯想到幾年前朝廷好像發過一塊匾額到西江省,據說就是楚辭向皇上請的。

“你的那一位先生,可是那位‘師之典範’?”穆遠修雖用的是問句,可話裡卻透著幾分篤定。

“正是!”楚辭點頭,“他姓秦,是甘州府袁山縣學的山長。”

穆遠修腦子靈光一閃:“可是叫秦信然的?”

“穆叔認識我家秦先生?”楚辭也有些驚訝了。

“原來是他啊,許先生不曾說過嗎?我與他是同年。”

“原來如此,那您和我家秦先生自然也是同年了?”

“正是。當年鄉試之時,他們一個春秋房經魁,一個詩經房經魁,而老夫不幸也治了春秋,卻居於你家許先生之下。到最後,得了個亞魁。”回憶起往昔,穆遠修有些感慨。

“可見世事無常,到頭來,還是您更加出眾一些。”楚辭說道。

“話也不是這麼說,老夫只是比他二人多了一點運氣罷了。”穆遠修看著遠處搖搖頭,眼中似乎有些嘲諷之意,然後他又看向楚辭,“你兩位先生都是有大才者,怪不得能教出一個三元及第的狀元郎來。”

楚辭有些羞澀:“也只是運氣罷了,不值一提。”

穆遠修毫不客氣:“確實是有幾分運氣在,張松年那個人我也知道,他當年在西江省取了你為解元,可是讓京城的那些人想破了腦袋也不明白怎麼回事。”

“不過,”他畫風又一轉,“運氣也是很重要的,道家人常說一命二運三風水,四積陰德五讀書,可見運氣好比什麼都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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