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辭懷揣著小藥瓶,在校場門口,很多學生籤了到後,都恭敬地和他打招呼。

昨日獵場的事他們也有所耳聞,楚司業這番舉動,還是讓人十分敬佩的。一個真心對學生好的先生,他們即使不那麼喜歡,也不會討厭。

“楚司業!”

祝峰今天沒帶傅明安來,昨天因為有小外甥在身邊,害得他沒能和兄弟們並肩作戰,最後導致他們遇險。今天無論誰說什麼,他也不肯帶他來了。

“哦,祝峰啊,你來得正好,幫我守一會簽到處,我有點事要去辦。”大虎那家夥,說是去停馬車,也不知道去哪了,這麼久都還沒回來。

“啊?”祝峰被按在座位上,不知自己為何就成了被抓的壯丁。

他剛開始坐在這個位置時,還有些不自然,畢竟他從小到大也沒當過班裡的官,初入蒙童館時,他其實還羨慕過那些人能幫夫子收課業。

但是很快,他就進入了角色。

祝峰正襟危坐,兩眼炯炯有神地盯著大路,一見國子監的學生過來,便馬上大聲叫道:“喂,快過來簽到!”

“哦。”那人立刻過來,翻到自己的名字籤上。

祝峰嘴角瘋狂上揚,等別人看過來時,又昂首挺胸,裝出一副很嚴肅的樣子。

有人暗罵他狐假虎威,也不知道楚司業是看上他哪點了,竟然讓他管理簽到處。

吃了**湯的楚司業正在軍營的柵欄門邊上徘徊,心裡推演著等會見到寇靜應該怎麼說。

他想幾句,又推翻。不知道該怎麼樣才能既像以往那樣親切,又不含半點曖昧。

“嘿!”突然有人湊近楚辭用力地喊了一聲。楚辭嚇得往後一跳,待看見是秦釗後,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哈哈哈,楚二哥,做什麼虧心事了,這麼膽小?”秦釗被士兵帶過來時,就看見楚二哥在這走來走去,臉上滿是那種矛盾的神情。

“你才做虧心事了,你來得正好,幫我把這瓶療傷聖藥給你們寇千戶。他的傷口包紮了嗎?嚴不嚴重?”楚辭問道。

“這麼擔心幹嘛不自己進去看看?走走,我帶著你進去,他們不會攔的。”秦釗拉住他的衣服就要往裡帶。

“放開放開!我……我還有點事,就不進去了。你幫我帶進去就行,告訴他一天最多服一粒,大夫交代千萬不能服多了。還有,他的傷到底怎麼樣了?”楚辭還是不敢進去。

“輕傷,就是被老虎撓了一爪子,依咱們千戶的身體,恐怕今天都結痂了。”秦釗不覺得那是什麼大問題,他以前打獵,現在當兵,幹的都是危險的事。

“不是流了挺多血的,哪有這麼簡單。你把我這個帶進去就是了。”楚辭將藥瓶硬塞在秦釗手裡,轉身就走。

“真不去?大虎都在裡頭。”秦釗看著他彷彿被人追趕的背影,心裡十分納悶,好端端的這是怎麼了?

他拿著藥瓶走了進去,見張虎正扎著馬步站在那兒,臉都憋紅了,愣是一動不動。

“寇千戶,這是楚二哥給你的。”秦釗喊了一聲,然後掀開營帳走了進去,將藥瓶放在桌上。

“他來了?!”寇靜立刻站起來,就要往外頭走去。

“沒有啊,他一直站在大門口,守門的看見了就來報告,剛好我在,就過去看了一眼,結果楚二哥就直接把這東西塞給我就走了,走前還說是什麼療傷聖藥。還說一天只能吃一粒。”秦釗盯著這藥瓶子,很想看看療傷聖藥到底長什麼樣。

寇靜頹然坐下,臉上有些懊惱:“誰讓你替我出去的?他還說什麼了嗎?”

“這不是千戶您受傷了嗎?我當然得替您跑腿了。他還問你的傷勢怎麼樣,我說你生龍活虎的,好得不行!”

寇靜瞪了他一眼,就不會說他傷重,到時候辭弟一心軟,說不定就進來看看了。算了,免得讓他擔心,這樣說也好。

“你出去吧。看著外面那個,再過半盞茶的時候就讓他休息一會。”寇靜說完,繼續拿著手上的兵書研究。

秦釗覥著臉不肯走,笑嘻嘻地說道:“千戶,你讓我看看這裡面的療傷聖藥到底有多厲害,我還從沒見過呢!”

“……”寇靜抬起頭,沉著臉看著他。

“行行,我這就走。”秦釗被他眼刀子一刮,掀開簾子衝了出去。

寇靜見他走了,便將手上的書又放回桌子上。他伸手拿過小藥瓶,眼神裡滿是落寞,而後又輕輕地嘆了口氣。昨日怎麼就沒剋制住呢?他本欲將這份感情深埋心底,但終究還是暴露了。現在辭弟連見也不願意見他,心裡應該已經恨透他了吧?

閩地雖有契兄弟之說,但男子相戀到底不是主流,辭弟若因此而深惡痛絕,也是情有可原的。只是,他本也沒打算能和辭弟敞露心扉,只想以他心目中好大哥的形象相處,就連這個願望,也達不成了。

他將藥瓶揣進懷裡,沒打算吃。這也許,就是辭弟送給他的最後一件東西了。

……

楚辭走到沒人的地方時,忍不住罵了一聲自己,還用拳頭捶了捶自己的頭。

“楚司業,您怎麼了?”

楚辭連忙以手扶額,蹙起眉頭,做病弱狀。

“楚司業,您不要緊吧?”來人是馮陌,他手裡抱著個兩三歲的孩子,正一臉擔憂地看著楚辭。

“馮陌啊,無事,就是昨日偶感風寒,有些頭痛罷了。”說完,還咳了兩聲。“對了,這是你侄子還是弟弟啊?”

“楚司業,這是學生的兒子,今年三歲了。芪兒,快說師公好。”

“師公好。”馮陌手上的孩子嫩嫩地叫道,然後轉頭看他爹,“爹爹,鬍子呢?”以往他碰見的師公,都是有鬍子的。

楚辭瞬間被雷的說不出話來,半晌後,他問:“馮陌,你多少歲了?”

“學生今年二十有四了。”馮陌回答道。

“呵呵,你成親成的挺早的啊。”楚辭尬笑了一聲。

“不早了,咱們勤學班的陸遠,他兒子都上蒙童館了,他也才二十有五。”馮陌認真地說。

楚辭瞬間感覺自己被打擊到了,他還天天小兔崽子地叫他們,敢情這些人都已經結婚生子了!

“楚司業,您要不要去看看?”馮陌又關心地問了一句,他見楚辭一臉恍惚的樣子,不知道他是怎麼了。

“沒事,你帶孩子過去吧,就快開始了吧?”

“那學生就告辭了。”馮陌也覺得自己快要抱不動孩子了。

楚辭目送他離開,然後又聽見那孩子嫩嫩地說了聲“師公為什麼沒白胡子?”

孩子,師公才二十出頭啊!

……

楚辭回到簽到處,見祝峰盯著別人的眼神,就像是看特務一樣,不由失笑。

“你這是幹什麼?”

“楚司業,我在看咱外院的學生啊,要是他們忘記簽到怎麼辦,我得提醒他們才是!”祝峰很嚴肅地說道。

楚辭聽得都想給他戴個紅袖套了。

“好吧,那一共簽了多少人了?還剩下哪些人沒簽到?”

祝峰趕緊低頭去看,把簽到本翻得譁啦譁啦響:“就四郎一個沒簽了。”他看了許久之後,終於發現了一個空缺。

“姜顯他們家在哪你知道嗎?”

“知道啊!司業,你要上他們家家訪去嗎?”祝峰興奮地問道。

“你這麼高興幹嘛?”

“您這麼厲害,四郎他爹一定怕您!您要是能好好跟他說說,以後四郎回家也就不用受那麼多罪了。”

楚辭看了他兩眼,這群小兔崽子倒都挺講義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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