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千戶!關太保有請!”門外傳來小兵的呼喊聲。
“我先過去一下。”寇靜說道。
楚辭目送寇靜離去,頓生好奇之心:“怎麼關太保會找靜哥呢?”
“世叔,你不是好奇千戶為什麼會當上領隊嗎?為的就是他整隊的能力。當日關太保下來巡視,見我們這個隊練得特別好,無論是隊形還是出操的動作都特別整齊,就把寇千戶他們叫去商議了一下。”
楚辭點頭,怪不得呢,門面還是要的。
“嗚——”
“這是什麼聲音?”
“軍號啊,在軍營裡,無論起床睡覺還是吃飯,都要吹軍號,剛開始我們還覺得煩呢,後來啊,不聽見它吹響,都睡不著覺了。”許喬南哈哈笑著。
秦釗嗤了一聲:“睡不著的只有你吧?”
他們這些人累了往床上一躺就睡了,哪裡還能聽見什麼響聲不響聲的?只有這個小少爺,剛來時一會嫌營帳臭,一會嫌有人打鼾,就連軍號聲都會觸怒他。
“我後來不是睡著了嗎?誰還能沒個長大的過程?世叔我跟你說啊,我覺得,在軍營裡的這段時間,是我過的最充實,最快樂的時候!”許喬南說這句話時很認真,一點也沒有之前玩世不恭的樣子。旁邊的秦釗聽了,也難得地露出認可的表情。
他以前一個人在家,白天,他幾乎都在山上,除了那些野物,基本上就沒有人了,夜深人靜之時,也難免感到有些孤單。
雖然舅舅們對他很好,但是他們都有自己的家庭,即使再親近,中間都會有些隔閡。
軍營裡就不一樣了,無論白天晚上都有人陪著一起。特別是後來這個小少爺來了,每天和他頂頂嘴,就感覺特別熱鬧。
楚辭會意地點點頭,當初不是有這樣一條標語嗎?當兵後悔兩年,不當兵後悔一輩子。這種同吃同住、肝膽相照的戰友情,只有當兵的人才能體會。
“世叔,咱們先去吃飯吧,寇千戶那裡沒有一個時辰是回不來的。”許喬南提議道,剛剛的軍號就是午飯的號角。
“我也能在這裡吃嗎?”
“楚二哥,你放心吧,對他們伙頭兵來說,不過是一瓢水的事。今日人多,也不知他們加了多少瓢水。”秦釗笑著說道,然後許喬南也笑了,看來對於那些伙頭兵的操作,是軍營裡人人皆知的“秘密”了。
……
吃完了一頓大鍋燉菜,楚辭捧著一疊饅頭一碗燉菜往軍營外走。張虎那個膽小的,生怕進了軍營就被壓在那裡。
楚辭看見張虎時,他一個大塊頭,正蹲在看臺的座位旁邊,可憐巴巴地捂著肚子。
“楚司業,你到哪去了?可用過飯了?你這……書童怎麼說也不肯吃我們的東西,就一直蹲在這裡。”溫海他們說道,他們其實是不太明白的,為什麼楚司業會要這樣一個看起來有些呆頭呆腦的漢子做書童。
“我去軍營那邊訪友,便在那兒用了一頓飯。我幫他帶了飯菜過來了,多謝各位大人好意。”楚辭將飯菜擺在凳子上,讓張虎坐在一旁的矮几上吃。
張虎狼吞虎嚥地吃了起來,可以看出是餓狠了。成人拳頭大的饅頭,三四口就吃掉了。
“慢點吃,下次還在這嗎?不跟著老爺去軍營,就得捱餓。”楚辭邊數落,邊給他倒了一杯水,讓他順一順。
“我不想當兵,我想跟著老爺。”張虎將嘴裡的東西咽了下去,急忙向楚辭表態。
“跟吧跟吧……”楚辭嘴上有些無奈,但心情卻挺好的。
“楚司業,你這書童對你真是忠心耿耿啊。”這些大人吃得飯是家裡送來的,他們這會正坐在一塊喝茶閒聊,看到張虎的樣子,有人忍不住說道。
“這也是因為楚司業待人真誠的緣由。”溫海說道,換了他們,能親自給僕人帶飯嗎?
“各位大人謬讚了,其實皆因我這書童的來歷有些非同尋常,所以小官便對他各位關照些。”楚辭解釋道,然後又把自己當初在五常府太平縣遇到的那樁事說給他們聽了。
楚辭文筆好,講故事的口才也不錯。一件本屬平常的事被他講得跌宕起伏,玄之又玄,頗有些《走進科學》的味道。
這些大人隨著他的講解表情不斷變化,特別是聽到水井裡發現的那位姑娘時,都忍不住憤慨起來。
他們雖然知道下面的人不一定都是好了,但是惡成這樣的,他們倒是很少見。主要這種事也沒人會對他們說,說了也不像楚辭說得這樣真情實感,讓人能夠有代入感。
“真是窮山惡水出刁民,要是他碰見的是老夫,老夫必定要學那包龍圖,用狗頭鍘當場把他鍘了。”
隔壁突然傳來一聲怒喝,楚辭轉頭一看,發現除了他們這個看臺之外,其他看臺的柵欄邊也趴著很多的大人,都在聚精會神地聽著楚辭說案子。
這位大人說完後,見楚辭和其他人都看著他。他突然間想起了楚辭也是西江省的人,這樣一來,不是連著楚辭也說了嗎?
“楚司業別多心,老夫說的是那目無法紀,妄圖隻手遮天之人。”
“大人放心,下官明白。”楚辭朝他笑了笑。
“楚司業啊,你還知道什麼案子嗎?”有人見楚辭不準備說話了,便開口問道。此時離下午開場還有那麼一會,坐在這裡也是無事,聽幾個故事也是好的。
其他人跟著附和。說來他們也是慘,雖然位高權重,但是一年到頭難得休息幾回,更別說是像其他人一樣出去聽聽書看看戲了。反而是家裡那些不事生產之人更加悠閒自在,你說氣人不?
楚辭見大家都期待地看著他,當下也不好推辭,便又說了一樁奇案。
這奇案乃是某地發生的一樁離奇案件。某女嫁人當晚離奇死亡,其丈夫不知所蹤。而後婆家人派人告知娘家人。她娘家人一邊痛哭著將女兒下葬,一邊又狀告其公婆。
此地縣令大人得知後,掘其墳欲驗屍,卻發現裡面竟然變成了一具老頭的屍首。縣令將她的公婆緝拿歸案後,嚴刑拷打,卻仍不知其由。這時恰好其夫婿投案,告知此女子死因乃是房事過度導致,其公婆才得以釋放,夫婿則押入大牢。
幾月之後,她公公去做生意,卻在外地看見了那個婦人。原來當時她乃假死,下葬後醒了過來,正驚慌失措之際,來了兩個盜墓賊,年紀大的要送她回去,年輕的卻貪慕她的美色,一心要霸佔她。二人爭吵之際,那年輕人不甚將老者殺死,便一不做二不休,將他置於棺槨中,抗著婦人逃了。
而後她公公報案,縣令大人將那盜墓賊判處死刑,令婦人與其公爹歸家,並將他的丈夫釋放。
聽完這個案子後,大家又是一陣唏噓。若不是真發生了,便是寫話本的也不敢這樣寫啊!
兩個故事下來,大家覺得十分滿足,同時對楚辭的印象又添了一條,由會育兒之術的楚司業,變成了會育兒又會講故事的楚司業。
楚辭說得口乾舌燥,見這些大人仍意猶未盡,看著他的眼神十分危險,便立刻轉移話題,問道:“那些孩子們呢?他們去哪兒了?”
“他們吃完飯,就下去玩了,這群人腿上沒拴繩的,整日都坐不住。”一個大人樂呵呵地說道。
“那我下去看看他們,問問他們今日有何感悟。”楚辭一條腿已經邁向了外面。
其他大人雖然有些遺憾,但楚司業是下去看學生的,他們也不好再攔,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往下走。
張虎也連忙把東西一收,跟著往下走。
“老爺,咱們去哪兒找他們啊?”張虎把洗好的碗盤給了門口的士兵,然後追著楚辭問道。
“找他們做什麼,一群不省心的小兔崽子。”楚辭只是為了有個藉口不說故事罷了。
楚辭帶著張虎四處溜達,準備等開始比賽了再回去。他正給張虎解釋梅花樁的用法時,突然有個小孩低著頭急急忙忙地朝著這邊衝過來。
“小心!你這麼急急忙忙地幹什麼?也不知道看路。”楚辭蹲下身接住這個孩子,順便在他額頭上輕輕彈了一下。不是他攔著,這傢伙就要和守株待兔的那只兔子一樣撞在梅花樁上了。
這個孩子一臉驚訝地看著楚辭,小嘴張得圓圓的,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被彈了一下。楚辭看他大概五六歲的樣子,小臉白白嫩嫩的,看上去還挺可愛的。
他頭上頂著個精緻的小玉冠,身上的衣服料子也是極舒適的,楚辭便猜他應該是哪家的小少爺。
“你爹是誰啊?我帶你過去找他。”楚辭站起身,拉著他的手問道。
“我父…親不在,你放開本…我的手,我不要你牽。”這小子嘟著嘴巴一臉不高興,把手抽了回來藏在身後。
“你當我喜歡牽你呢?你是不知道啊,小孩子在軍營裡若是沒人牽著,是會被吊在旗杆上的。”楚辭壞心眼一起,假裝很嚴肅地說道。
“什麼?”他四處看了看,發現有個士兵正看著這邊,瞬間覺得身邊危險了起來,連忙把小手搭在楚辭的手上,生怕下一秒就被士兵拎起來掛到旗杆上。
楚辭先裝作不耐煩的樣子將他的手移開,他又立馬牽了上去,可憐兮兮地看著楚辭。楚辭這才勉為其難地牽起他的手,還說:“不是我想牽你啊,是你自己伸過來的!”
他松了口氣,同時心裡十分慶幸,自己剛剛跑得很快,要不然被抓住掛在旗杆上那就丟臉了,大哥和二哥一定會笑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