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之中,燈影迷亂,市井喧囂。

銀橋坊夜市,隨著人聲的交織,“竹記分號”與“華佗再世”的旗杆已經立了起來,馬車改裝成的雜貨攤上,各種各樣的物品琳琅滿目。從戰場上搶奪下來的護心鏡、樣式古樸的小刀、成色難斷的金銀項鍊、首飾、玉佩、凋琢精美的木頭盒子,連同針頭線腦、古籍以及各種雜書混在了一起。

身形頎長、樣貌俊逸的小哥正在攤前招待湊過來的女性客戶,他手持摺扇,嘗試將一把匕首以及一本小說推薦給對方。

“……其實生逢這等亂世,便是女子,也當有些保護自己的防身之法,尤其是女子若然會武,那便更是令人欽慕心儀。如這些年在江南之地,最為出名的俠女,當屬為國為民、不讓鬚眉的嚴九娘,來到福州我才知道,她的事蹟得松山先生所錄,已有流傳,真是令人欣慰……這位姑娘若是有心,這本書,不妨買回去看上一看,另外,嚴九娘書中所執者,也正是我手中所持的這柄短劍……”

“這……這個這麼短,不是匕首嗎?”

“不,這是短劍。還請姑娘相借一根秀髮,你來看這刀口……”

攤位前兩人交談拉扯,過得一陣,便又有旁邊觀看的少女過來:“公子,請問……這嚴九娘的故事,莫非真的是真的嗎?”

得到了那儒雅公子的微笑回應:“沒錯,真的真的是真的。”

“啊,我都不知道誒……”少女在公子的笑容中紅了臉。

生意不錯的雜貨攤連著一名胖大媽操持的米糕攤,再過去又有炸魚攤、醪糟攤、面具攤、糖人攤等等,而街道的另一邊,又有相對大一些的店鋪門面。這期間,最為熱鬧的還是不遠處一家出售酒水、冰酪、雪泡水以及各類吃食的“向家從食”,每天夜裡,這家門頭頗大的店面一樓大廳都是人山人海,熱鬧非常。

武朝過去便有夏天的冷飲出售,只是當時並沒有成熟的製冰技術,在汴梁等地,一些大店鋪夏日販售的冷飲,都是如大戶人家一般自冬日便儲存過來的冰塊,其時事物稀罕,價格也貴。到得早些年竹記四處攤開,硝石製冰的技術被探索成熟,到了福州這裡,君武為了推動制硝、火藥等技術的發展,大肆推動商業配套,到得炎熱潮溼的福州夜晚,至少冰的價格,已經降到一般人偶爾也享受得起的地步了。

雜貨攤前留了曲龍君騙女人掙錢,寧忌四處踩點閒逛,便到了這“向家從食”大廳裡市井人員比較多的地方喝冷飲和偷聽各種江湖事情。過了許久,他才端了碗冰酪一路小跑的回攤位,一面讓曲龍君吃這羊奶製成的冰酪,一面跟她說起福州的軼聞。

“嘿嘿嘿。”他興致勃勃地說道,“福州的小皇帝,也是個淫賊。”

冰酪與後世的冰激凌頗為類似,只是在眼下的環境化得更快,曲龍君拿著小勺子斯文地吃了兩口,抬起頭來:“……啊?”

“嘿嘿嘿……我剛才在那邊聽說啊,這皇帝最近啊,在選老婆……不對,選妃子。聽說動靜鬧得不小,好多人都驚動了……”

“那選妃子,為什麼也是個淫賊啊?”曲龍君吃了一口。

“書裡不是總是說嗎,皇帝選妃子,那跟強搶民女有什麼兩樣!而且啊,武朝的家當都快敗沒了,他來到福州,說要勵精圖治,還取個名號叫振興,轉眼間就選老婆了,哼哼,這還不是淫賊!”

“不是,我是想問,那你幹嘛這麼高興啊,而且,為什麼他‘也’是淫賊啊?那前一個淫賊是誰啊?”

曲龍君做男裝打扮,遠遠看來俊逸儒雅,但隔得近了,才能看到她此時目光狡黠,嘴角如狐狸一般的可愛笑容,寧忌微微愣了愣,隨後才反應過來對方的調侃與打趣:“你你你……你造反啊你,你……”

話音才抬高,不遠處米糕攤那邊的胖大媽探過頭來:“嚯!誰要造反?”

寧忌回頭:“關你什麼事!”

“哼!”那胖大媽稍做挑釁,縮了回去。

“不生氣、不生氣……”寧忌抬起雙手到胸口,隨後緩緩往丹田按下去,他瞪了曲龍君一眼,曲龍君展開扇子,低聲笑道:“我是淫賊,好了吧——我是五尺淫魔!”

“再說這個我扁你了啊!”

“那你回去再扁,不能在外頭扁啊。”

“你……”

寧忌想說這是在哪裡扁的問題嗎,但曲龍君不要臉,他一時間張大了嘴,隨後偏過頭去,感到臉上燙起來。

曲龍君嘿嘿笑著在他身邊坐下了,她挨著他,笑容平靜地繼續吃冰酪。

嘈雜的夜市上,人來人往。

如此坐了一陣,寧忌才又找到了話題。

“哎,你說,咱們這竹記分號的名頭打出來,怎麼沒人來找茬啊。”

“我也不知道啊。”曲龍君偏了偏頭,裝得笨笨的,過得片刻,方才再度開口。

“不過,我猜啊,可能是這樣的……福建的振興朝廷,跟西南的關係,聽說一向有些曖昧,當今的陛下、長公主,在小道消息裡,好像是受過寧先生的教導的……”

“這個是真的。”寧忌點頭。

“所以這件事情就複雜了啊,當年寧先生弒君,在武朝人看起來,大逆不道,可不論是恨是怕,這邊的人都要承認寧先生的厲害。當今陛下呢,受過寧先生的教導,很多人期待他有寧先生的能力,可這件事卻不能說在明面上,陛下是武朝正統,名分上是要跟他不共戴天的……結果恩仇交織,他對西南的態度,多半就成了不能吹噓,也不願辱罵。”

“嗯,當年他爹好像說過要與西南交好,然後有個大臣在金鑾殿上就撞死了。”

“所以啊,明面上不好吹噓,也不願辱罵,那對西南的事情,官面上就只能視而不見。咱們這一路過來,看見到處都會說起西南的事情,或者像戴夢微老公公那邊的罵,或者像公平黨一樣扯虎皮做大旗,但到了這裡,對西南的事情或許就成了能不提便不提,能不說就不說,普通人應該會知道華夏軍,但對西南的竹記,這邊的報紙恐怕會很少提及,一般人怕是不知道的。”

“……原來是這樣。不過……總會有人知道吧?”

“這兩天不是也有幾個人多看了幾眼嗎,但不知道為什麼,沒說什麼奇怪的話,恐怕也是上頭的態度很奇怪。”

“嗯嗯。”

得了曲龍君的解釋,寧忌才大致地有了個事情的輪廓。插上這面大逆不道的旗子倒不是他有什麼深謀遠慮的計劃,純粹是當初腦子一抽,覺得押韻的結果,眼下知道這旗子未必合適,卻也沒有什麼修改的靈感,他在心中想了想,倒是不由得感嘆世界之大,這一路過來三千裡的山河,哪裡都有不一樣的面貌,自己這次離家出走,果然是最正確的謀劃。

夜市上擺擺攤、賣賣東西,到得深夜,便與曲龍君一道駕車回去,兩人相處期間,偶爾鬥嘴、打打鬧鬧。

他們相處久了,又有了自己的院子,曲龍君沒有了往日裡稍帶壓抑的小心與害怕,寧忌才發現她的性情其實並不沉悶。她讀書很多,也頗有自己的才情,琴棋書畫、剪紙吟詩都有所涉獵,安靜時顯得恬澹溫柔,活潑起來也能讓人感受到她心中的喜悅,偶爾寧忌甚至會因為她肆無忌憚的話語感到面紅耳赤、招架不住,當然,他其實也挺喜歡這樣的感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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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間的擺攤開始之後,白日裡無雨的時候,兩人開始商量著到周圍閒逛,他們“考察”了幾個大的市集,遊覽了三坊七巷,吃了各種零食,登了烏山,到道山亭附近的石頭上刻了“龍傲天與孫悟空到此一遊”的字眼。寧忌開始覺得遊山玩水的生活也挺高興的了,磨滅了雄心壯志,對於各種“湊熱鬧”的念頭,一時間幾乎降到了最低點。

甚至非常理智地在思考,要不要將“竹記分號”這種惹事的標語取下來。

五月十九,兩人在銀橋坊擺攤的第五天。銀橋坊夜市當中,曲龍君兢兢業業地忽悠過往疑似有錢的女客,寧忌則在附近能看得到攤子的地方走來走去,吃吃喝喝。大概是戌時左右,距離銀橋坊不遠的一個街區隱隱約約的是起了騷動,附近的捕快敲起了示警的鐵鑼,隨後在夜色中寧忌遠遠地聽到一句:“……哪裡跑……”

出聲之人話語顯得年輕,但內力已然非常混宏,寧忌身體內血脈激盪,若在平時,非得過去看看能發出這等聲音的年輕高手會是誰,但這一刻,他只是回到了攤位附近,示意曲龍君不必驚奇。

騷動在遠處持續了一陣,似乎是對於某些賊人的抓捕,寧忌站在附近看不到太多熱鬧,待到樣貌兇狠的歸泰盟成員陳華從附近過去,他才一把揪住了對方的衣領:“怎麼了怎麼了?”

雖然剛到這裡的時候將對方捏了一頓,但寧忌武藝高強,性格倒也並不彆扭,第一天給個下馬威,第二天拉著對方吃了一碗酸梅湯,雙方也就成了“莫逆”的朋友。這時候陳華明顯是從遠處看了熱鬧過來,被寧忌一揪,當下便是一副笑臉:“哎,孫兄弟。”

“說怎麼了?”

“抓人啊,打架啊,火併啊,我的天,都是兇人……”

“兇人……那你們歸泰盟沒去?”

“孫兄弟說的哪的話,咱們歸泰盟,討生活的地方,你看,歸是回家的意思,泰是平安的意思,正所謂……”

“好了好了,說正事。”寧忌一聽對方開始背書就頭疼,“剛才有個人扯著破鑼嗓子喊得很大聲的,怎麼回事。”

“啊,這個可就厲害了,孫兄弟……”陳華走到旁邊,拉了附近攤位一張椅子坐了下來,“岳飛,嶽將軍,跟你說過的吧?”

“嗯。”寧忌便也坐下。

“嶽將軍的女兒,跟你說過的吧?”

“嗯……不過剛才是男的。”

“那嶽將軍的兒子,跟你說過的……”

“你特麼……”

“哎,別打別打,孫兄弟,不就前兒個說的那事嗎?”陳華笑起來,“四月底的時候,候官縣那邊不是出了大事嗎?說有一幫賊人,誣陷了當兵的鍾二貴——當然是不是誣陷不好說啊,但嶽將軍的那對兒女,堅持說是誣陷的,一邊到福州府喊冤,把府尹大人都鬧得焦頭爛額的。另一邊呢,姐弟倆就開始在城裡抓人,這不,中旬還沒過呢,不少外地過來的綠林豪強,就都被這兩姐弟拿了,催命啊,夜叉惡鬼啊這是……”

“那今晚是……”

“不就是有人被盯上了嗎,啊,這次來的沒有姐姐,只有那個小霸王岳雲。孫兄弟我跟你說,不是我陳華挑事啊,別看你有幾分力氣,那個岳雲啊,天生神力,胳膊比你腿還粗,伸手連房子都能推倒……你看先前跟你說過,去年年底,兩姐弟在福州打擂,那是打遍福州無敵手啊,姐姐潑辣,一手長槍還算點到為止,弟弟使拳的,嘖嘖誰不被他打得鼻青臉腫鬼哭狼嚎……唉,反正最近大家日子都不好過……”

“你們都回家平安盟了還有什麼不好過的,又不抓你們……”

“那也不好說,孫兄弟,我陳華是沒什麼志氣,可上頭的生意,我也不好說,難免也是刀口舔血的事情……”

陳華挑了挑事,但對於武藝上的問題,寧忌冷靜得很,對他吹噓岳雲的行為根本沒有情緒,雙方又聊了幾句,陳華這才離開,寧忌則回到攤位上,跟曲龍君說了打聽來的訊息。

曲龍君如今扮演的正是江湖大俠龍傲天,又整天拿俠女的故事忽悠人買匕首,聽了這些事,倒是有些好奇:“也不知道那嶽銀瓶嶽姑娘,武藝到底高到什麼程度。”

寧忌想了想:“我要是跟她真打起來,估計五五開吧。”

他過去倒是在父輩口中聽過幾句對嶽將軍這對兒女的評價。家學淵源,身手也是同齡人中的極致,仔細衡量,大概是初一姐、黑妞等人的程度,自己過去是年紀被壓制,打不過她們,但出門遊歷年餘,經歷過江寧的各種磨鍊後,身體上力氣也漲了,如今真要打起來,未必會差多少。

兩人隨口聊了一陣,對於接下來的事情,倒並不覺得與自己會有什麼關係。但過得不久,一個極大的意外就冒冒失失地來了。

戌時過半,夜色那頭的騷亂已經暫時停下,有部分捕快抓了人,正是從金銀橋方向回去。各種訊息傳來時,有人道遠處是一次大的抓捕,或許還有漏網之魚在外頭逃遁,寧忌便沒有再去周圍吃吃喝喝,與曲龍君一塊在攤位後方守著。

戌時三刻,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穿過行人,往銀橋坊的裡頭走——不知道為什麼,對方的步伐仔細看時很尋常,但寧忌就下意識的覺得對方鬼鬼祟祟的。他朝這人多看了幾眼。

這人的目光,也在掃視著周圍的動靜,眼看著就要從雜貨車的旁邊走過去,不知道為什麼,他忽然停了一下,身上鬼鬼祟祟的氣質消失了一陣。

只見這人打量了一下車頂上的旗杆,站定了,又打量一眼,然後倒退了幾步,然後下意識地叉了叉腰,目光疑惑。

寧忌在車子後頭伸長了脖子也看著這人,兩人的目光交錯了片刻,都有些遲疑、錯愕與不可置信,對方放下了叉腰的雙手,開始眯起眼睛,朝這邊過來。

寧忌休的矮了一截,露出半個腦袋,下一刻,半個腦袋也不見了,他徹底地縮到了馬車後方,但那道身影便沿著馬車與米糕攤之間的空隙擠進來了。

“……竹、竹記分號?”

那人探進頭來,望定了縮在車後的寧忌,寧忌嘴角也是微微抽搐,帶著怨念地看著這人的臉。這時候,曲龍君的身影陡然站到了寧忌身前:“這位客人,請你出去。”

那客人道:“走開。”

寧忌也拉了拉曲龍君的手:“沒事。”

“……不可能啊。別嚇老子……”曲龍君讓開後,那身影如同壁虎般的穿過空隙爬了進來,到了寧忌面前,還在眯著眼睛打量他的面貌:“你、你……你怎麼……”之後伸出手來,便要捏寧忌的臉。

寧忌一拳砸了過去。

砰的一聲,那人腦袋晃了晃,鼻孔中流出血來,他捂著鼻子,與寧忌對望著蹲了下來:“啊,不是做夢,你……你,你怎麼在這裡的……”

“我特麼還想問你呢。”寧忌壓抑著聲音,“左行舟你個狗賊你到這裡幹什麼!”

“我、我……”名叫左行舟的狗賊點了點自己,猶豫了片刻,“我特麼不能說,倒是你在這裡幹嘛,不對……是你怎麼出現在這裡了,這不對啊……”

“我叫孫悟空!”

“……啊?”

“我現在叫孫悟空!”寧忌壓抑著聲音點自己,“我在遊歷天下呢,我沒想過見你,我跟西南沒關係。”

“啊——你掛那麼大的竹記分號你說你跟西南沒關係!要不是這旗子誰看得到你啊……”

“啊!”寧忌抱著腦袋,“我特麼就知道,我早該把這破旗子換了——”

兩人蹲在一塊,一時間,腦子都是漿湖,如此混亂糾結了一陣,左行舟似乎是想起了什麼,這才轉過身來,攀著攤子的沿往外頭窺探,同時也壓低了聲音:“對了!我……我也不叫左行舟,我叫周刑,刑天的刑。”

“什麼鬼?你就把名字倒過來也叫化名?”寧忌也下意識地朝外頭看了看,“……不對啊,你在這裡你幹嘛要化名,還有,你這副狗狗祟祟的樣子是怎麼回事?”

“你才狗狗祟祟呢,誰狗狗祟祟了。”左行舟看了攀在旁邊的寧忌一眼,隨後又看看同樣半蹲偷窺的自己,臉色一陣糾結,隨後用力搖了搖頭,嘆一口氣,“唉!算了,一時跟你說不明白……我現在是壞人,你不要壞我好事。”

“你這種壞人還有個屁好事!不過我也正好想說,你別把我的事情跟人兜出來,誰都不能說懂不懂?”

左行舟蹲在那裡想了想,之後終於偏過頭來,仔細地打量了寧忌,他已經冷靜下來,目光之中有複雜的審視:“跟誰兜出來?說些什麼……對啊,認真的,你怎麼跑這裡來了?這裡有多危險你不知道?”

“這裡有什麼危險的,哪裡危險了。”

“這裡不危險,但是你危險啊。”

“你滾出去!”

“……不行。”

“你不是有壞事要做嗎?你不滾出去我捏死你!”

“不行。”對方認真道,“我是有事情,但是不做了,你這邊沒弄清楚我不能走。你這馬車有沒有箱子,能不能鑽進去,你讓我鑽進去……”

“我……擦……你個王八蛋……”

寧忌磨著牙齒,一時間恨不得撲過去咬死他,但沒有辦法。

過去的那些年月,左端佑將家中的一些孩子陸續送到小蒼河,後來又送了一些到西南,這左行舟在一幫“留學生”中間年紀是最小的,但性子野,是左家人中間罕見的武鬥派。他雖然比寧忌大幾歲,但一幫熊孩子有事沒事炸糞坑,組織派系行軍佈陣最後群毆時,雙方都曾有過大量的交集,有時是戰友,有時是敵人。

知根知底,他威脅不動對方。

兩人狗狗祟祟地蹲在那兒,僵持了好一陣,寧忌只好平靜了下來。

“算了,你不走就不走吧……那說說啊,你這是準備幹嘛來著?”

“……原本計劃,要跟岳雲打一架。現在看來,改天吧。”

“跟岳雲……在哪裡啊?”

“就在這邊……估計已經快來了。”

“這邊……”

雙方算得上知根知底,對方說到這裡,寧忌點了點頭,便已經明白過來:

“懂了,你這個狗東西,原來是在當臥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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