昇平坊,清河王別院。

李承乾果然在此見到了母親。

他不知母親為何逃到這裡,只是聽閆寸提起了清河王,所以來試試。

安固花了不少時間,才查詢到清河王這處別院。他非常樂意幫助李承乾,只有找事情填滿自己,才不會去想閆寸。

那個本已經歷過九死的人,難道老天忍心將他拼來的一生也奪走?

母子團聚,安固沒空關心秦王妃為何到了此處,他對清河王道:“萬年縣衙有一名白直,名叫吳關,跟您有些淵源,他可曾孤身前來見您?”

“來過。”李孝節大方答道。

“他人可還在此處?”

“早回去了,說一位同僚身陷險境,不放心,走得可匆忙呢。”

安固緊皺眉頭,“他大概什麼時辰離開的?”

“未時快要過完,但還沒到申時的樣子。”

“多謝。”安固拱手,“既然清河王肯為秦王妃母子提供庇所,下官想與秦王妃說幾句話,還請您行個方便。”

誰說要給那小子提供庇所了?

這話清河王只敢想想,他側身,請安固進屋。

不待安固開口,秦王妃卻先一拜,並道:“多謝安主簿將我兒帶出虎口,安主簿的恩情,我全家感激不盡。”

“不敢。”安固回禮,“王妃剛才說秦王府是虎口,縱如此,下官還是斗膽懇請王妃入一趟虎口,救救我的同僚。”

安固將閆寸的情況說明,並繼續道:“此刻,我那同僚生機渺茫,但若他還活著,下官懇請王妃回府救他,莫讓他被歹人所害。”

說出這個懇求,安固眼前發白,快要昏厥過去了。自閆寸遇險,他一直處於急火攻心的狀態,向秦王妃提出這樣的請求,又需要莫大的勇氣。

安固本就膽小,又焦急又害怕,就快將他折磨瘋了。

但他還是勉力勸說著秦王妃。他使勁閉了一下眼睛,讓自己鎮定下來,繼續道:“根據世子所說的情況,不難推測,趙參軍必然還有陰謀,長孫學士等人仍身在危險之中,只有王妃回去,揭穿趙參軍,才能化解危機。”

秦王妃沉吟片刻,道:“我相信閆寸絕非歹人,但趙參軍亦是隨我郎君多處征戰的老人,或許他只是在堅守職責……”

“等等……”清河王突然插話道:“你府上有幾個姓趙的參軍?”

“就一個。”

“那他就是叛徒!絕不會錯!我從門房更屋逃出來時,親眼看到一個被稱為趙參軍的人拿著秦王府佈防圖,給悍匪指點暗哨所在之處。”

秦王妃開始在屋內踱步。她有一張活潑的圓臉,一雙杏眼,眉眼俊秀,她看著一個人時,很容易令人產生光明磊落穩重大氣之感,她思考難題時喜歡抿著下唇,這又讓她有了女性的柔美。

她思索了半刻,終於拿定主意。

“我不能回去。”

安固已料到這樣的結局,他沒說什麼,默默拱手,示意自己要離開。

“但我不會放棄恩人。”秦王妃道:“還有一個人,同樣可幫到閆寸。”

安固回身,跪倒,幾乎五體投地,“請王妃指點!”

“我手書一封,說明情況,加印,你拿上,去王府正門等候,齊公既然已去向聖上稟明我們今日的困境,定會回來傳信,說明聖上的態度。

介時你將手書交給齊公,他自會安排。

以齊公的威信,他要懲治趙參軍,根本不需要緣由。”

說話間,秦王妃已寫成一封簡訊。

她自腰間一隻荷包內取出一枚小巧的印章,在信箋上印了自己的名諱,遞給安固。

“速去,莫錯過了面見齊公的機會。”

安固接過信箋,轉身就走。

出了清河王別院,安固問隨行的皂吏道:“找到吳關了嗎?”

“沒啊,他沒回縣衙,秦王府周圍也找遍了,沒有。”

安固暗罵一聲,當初他就不同意閆寸隻身進入秦王府,偏那小子雙手贊成。

現在可好,閆寸出了事,那小子不知躲哪兒去了。

莫被我抓住,閆寸若死了,你小子拿命來償。安固暗下著決心。

事實上,吳關不僅沒躲,還盼著儘早去到秦王府外,接應閆寸。但這已不是他能說了算的。

此刻,他也在一處別院內。他本家長兄盧傾月的別院。

他是被幾名浮浪子“請”入這處別院的。給錢就能替你辦事的浮浪子,他們承辦的業務既包括綁架,也包括殺人埋屍,技能熟練,業內有口皆碑。

通常,請這些人辦事的,多少都動了殺心。

這一點,盧傾月並不掩飾。

他對吳關的問候方式是一通拳打腳踢。

好在他身上蟄蟲叮咬的傷還未痊癒,行動不便,因此這番拳打腳踢並未對吳關造成實質性傷害,更多的是羞辱的成分。

“跟我過不去,對你有好處嗎?”吳關問道。

“當然有,爽啊。”

“你會殺了我嗎?”

“不排除這種可能。”

吳關果斷轉向將他劫至此處的浮浪子,道:“這位是我長兄,盧傾月,盧氏絲帛就是我們家的生……”

“你作甚?!”

盧傾月一把拎起倒地的吳關,抬手就是一記耳光。吳關一側臉立即紅腫起來。

“反正他們遲早會查明你的身份,”吳關舔了舔嘴角的血,轉向將他劫來的浮浪子,道:“不用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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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嗤笑一聲,繼續對盧傾月道:“知道他們查明你的身份後會怎麼做嗎?他們會如跗骨之蛆,敲詐勒索你,一開始只是數十吊、數百吊銅錢,然後是金銀器,然後是你的家財萬貫,你有多少,他們就要多少。”

“你!”

又一巴掌,吳關的另一邊臉也腫了起來。但他的話奏效了,因為盧傾月擔憂地瞄了一眼浮浪子首領。

浮浪子首領亦冷冷看著他。

“我們不做那種事。”他道。

但盧傾月已有了疑心。

疑心這種東西,一旦產生,要想打消可是千難萬難。

“殺了我一定很爽,爽翻了,我能想象。”吳關道:“若因此授人以柄,無論以後賠上多少錢都值得,那你趕緊動手,我已等不及看你的報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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