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敲門的聲音一起,包括正在試穿新衣裳的李樂安與顏書卿在內,整間客房之中,瞬間進入了靜止狀態……

“混小子!師傅這一走,還沒人能管得了你了?讓你回你也不回,在外面就知道給我惹事!小心我這就抓你回去開香堂,挑了你的‘神仙筋’(小偷的手筋)”

一道清朗的男子聲音,毫無徵兆地在屋中響起;方才還正在屏息凝神、側耳傾聽門外‘風聲’的沈歸,霎時間渾身打了一個激靈、整個人立刻向前一撲,使出了一個‘戰術翻滾’的同時,還抬手抽出了擺在牆根邊上的春雨劍……

“你也別瞎折騰了,我要真有心動手的話,你們四個全都已經死上八回了!”

“師兄!”

還沒等沈歸想出一個‘危機處理辦法’,一邊的齊雁卻喜出望外的喊出聲來!

“跟著這個混小子跑了這麼遠的路,怎麼還是一點都沒長進啊!要不然你還是留在長安城,以後就跟著師兄好了!”

沈歸抬頭望去,看見了一位年紀大約在四十歲上下的男子;他身穿一身霜色錦緞長衫,頭頂紗羅軟幞,腳蹋五色雲霞履;身形略顯清瘦、看樣子更像是一個飽學之士,而並非是一個‘小偷’。

是的,駕鶴西遊的江洋大盜楚植,一生之中僅僅收過兩位納過‘拜師帖’的入室弟子;一位是就是初出茅廬還未滿一年、原本只是太白山腳下獵戶之子的齊雁;而另外一位,就是眾人眼前的這位中年文士……

此人早在二十年前便已經名動江湖,看家本領就是那一手出神入化的偷竊技術為;除此之外,他更有一手駭人聽聞的暗器功夫。據江湖傳言,此人的雙手可在瞬間打出一百零八道‘透骨子午釘’,是為‘子不見午、午不見子’之意。由於早年間此人也曾是一位大戶人家的少爺出身,所以在文之一道上,也是有著正經師承的。此人祖上姓秦、由於在立秋之日出生,所以單名為一個‘秋’字;後蒙恩師賜下表字——‘子規’,所以日後在江湖上行走數載,便闖出了‘千手杜鵑鳥,啼血不復還’的赫赫威名。

早在二十載之前,這位秦秋秦子規,便接了他師傅楚植的班,成為了華禹大陸所有盜賊的門長!也就是說,但凡是有正統師承的‘小綹、老榮’,都在這位秦爺的管轄範圍之內。只是此人身法奇詭、性情乖張,所以歷來便是‘神龍見首而不見尾’;就連北燕紫金宮中的金刀捕頭們,都找了他足足二十年之久,至今仍然還是一無所獲;又豈會讓尋常江湖人捕捉到他的蹤影呢?

所以近幾年的小綹門,一直處在一個‘半停滯’的狀態之下。

不過由於沈歸自幼生長環境極其‘優越’、可以說是另外一種意義上的‘往來無白丁’;所以他對於這種江湖傳聞,一向都是秉持著辯證思維去看待的。可今日這位秦秋的出現,就徹底打亂了他原本的固有認知!

其實小綹門裡的‘技術壁壘’,也並不算如何深厚。單以行竊手段來

說,除了溜門撬鎖、飛簷走壁這些需要大量練習才能逐漸掌握的‘技術活’之外,其他的手段,其實與彩門中人也別無二致;無非是以各種手段吸引對方的注意力,然後再趁其不備,伺機出手罷了。

但今日這位秦秋秦子規,竟然連半分聲息都沒有發出、就這樣‘憑空’出現在了自己的屋中,這手本事在沈歸眼中看來,無論如何都說不通啊!

正所謂貓有貓路、狗有狗道,對於這些千奇百怪的江湖人來說,想要進入一間房門緊鎖的‘密室’,能夠想到的方法也有很多。單以‘小賊齊雁’來說,他只需要伸出手掌,在房門上輕輕一抹,無論是外鎖還是內門栓、立刻全部迎刃而解;再比如那些‘巫道’擅長的所謂‘穿牆術’,就需要提前焚香齋戒、纂刻符咒、腳踏罡步、口念法訣等等準備工作;

如果是靠著‘飛窗、開天窗’的話,那麼以秦秋如今這身打扮來說,不被掛在窗沿上,就已經稱得上是‘身法奇詭’了,但衣角與袍袖帶出的破風聲,是絕對無法隱去的。要不然他們這些飛賊,在‘工作’的時候也無需提前換上夜行衣了!

可這位秦爺,就是這樣無聲無息的突然出現在眾人眼前,就好像是神話故事裡的神仙下凡一般、根本沒有發出半分聲響……

“秦前輩……您……您是怎麼進來的?”

被打破了‘世界觀’的沈歸,終於還是忍不住出言打斷了這師兄弟之間的久別重逢……

“我?我就是是跟在你身後進來的呀!我還想問問你呢?你小時候不是被老叫花子‘折騰’了挺長時間的嗎?他就教會你怎麼發呆了?”

這一句反問,反倒是把沈歸‘打’了一個啞口無言!他怎麼都沒有想到這道‘神蹟’的最終答案,竟然會簡單到這等地步。看來那個神秘婦人——赤鍾,的確給自己造成了很大的心理壓力啊,以至於有人跟蹤自己、還同處一室了這麼長時間,竟然都被忽略了。

“師弟啊,我看你還是聽師兄的吧!你看這個沈歸愣頭愣腦的樣子,你跟著他能有什麼出息啊?倒不如就留在長安城,以你的資質與手段,只要跟在師兄身邊不出半年,我就可以把這枚‘子路令’,放心地交給你了。”

沈歸看著秦秋手中上下翻飛的一枚黑鐵令牌,嘴角不自覺地抽動了一下:看來那‘小綹們’的開山祖師,不光是個偷盜竊取的大宗師,還是個讀過書的文人出身!僅僅從這枚黑鐵令牌的名字,就足矣顯示出他老人家的‘惡趣味’了。

“師兄……我才剛剛在江湖上行走歷練,還沒玩夠呢……我也不想當賊頭……不如這樣吧,我再給您介紹一個人選?在燕京城您不是還有一位高足,叫做蘇乙青嗎?反正現在竹海劍池已經沒落了,她和古戒私奔的那檔子事,也過去了這麼多年,根本沒人追究了……我看不如您就把她重新收入門牆算了?”

秦秋抬手便敲在了齊雁的額頭上:

“咱們的確是下九流不假,但卻不

是那種無信無義的小人!而且你以為竹海劍池真的就沒人了嗎?要不然你去試試人家左丘粱手裡的青芒劍怎麼樣?別以為這個姓沈的得了老叫花子的真傳,就一準能保得住你!你看他那副愣頭愣腦的樣子,單單一個赤鍾,就差點要了他的小命;更何況讓天下習武之人都趨之若鶩的竹海劍池了!”

沈歸聽到這裡,總算是打起了精神來。他走到窗戶邊上,指著在夜幕之中正在整理鋪面的婦人問道:

“秦……前輩,這個赤鍾,到底是個什麼來路啊?”

這下反倒是論到秦秋詫異了。他歪著腦袋、繞著沈歸來回打量了好幾圈,這才略帶驚奇地問道:

“這問題你也不該問我啊!你不是老叫花子的徒弟嗎?這位赤鍾,原來就是老叫花子的女人啊!算算輩分的話,是你沈歸的前任師孃啊!”

秦秋的一句話,立刻驚得沈歸腦中天雷滾滾!

首先來說,這叫花子娶媳婦的事倒也不是沒有,但他仔細回憶了一番伍乘風那副髒兮兮的模樣,再看樓下這位手腳麻利的婦人,怎麼看都覺得這倆人的生活習慣,根本不可能湊在一起過日子……

再看這位婦人的模樣,雖然如今已經是一個年近六旬‘老太婆’了;但僅從眉眼與五官的輪廓上,就能隱約看得出來:此人如果再年輕個三十歲的話,容貌絕會不在顏書卿之下!

再回頭琢磨琢磨伍乘風那副尊容:大小眼、高低眉、耷眼角、大嘴叉……要不然是因為這個赤鍾曾經與自己交過手,沈歸一準得懷疑這位‘前任師孃’的視力,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

最奇怪的是,自己早上在酒鋪喝酒的時候,分明聽見了那個瘦高男子,稱呼她為‘屋裡的’。這個稱呼,在三秦大地上中就代表著‘媳婦、夫人’的意思。那麼這樣一想也就是說,她老人家和老叫花子之間是‘和平分手’?隨後又另行改嫁到了長安城?

那麼自己的師傅和師孃,到底是為什麼會走到了這一步呢?而自己的‘前任師孃’、又為何會與南康諦聽之間扯上關係呢?

滿腦袋疑問的沈歸,此時正注視著下面的赤鍾;可忽然覺得自己的衣裳角、好像被什麼人輕輕的拽了一下……

沈歸一回頭,發現了李樂安那張紅撲撲的小圓臉蛋,一雙杏眼閃爍著熱切的目光,正在期盼地注視著自己:

“你要幹嘛?”

“沈歸……你去問問大雁的師兄,伍爺爺和這位酒鋪的大娘之間,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

沈歸聽到這個要求倒是有些詫異,因為李樂安與伍乘風之間,並沒有什麼交往;

沈歸再轉頭望去,發現不遠處的顏書卿,此時也一臉熱切地偷偷注視著自己這個方向……

看來這喜歡打聽‘八卦’的特點,果然是女孩子的共同天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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