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開眼，李天真茫然的看著這個陌生而又熟悉的房間。
他揉了揉眉心，還隱隱作痛。
他的記憶還停留在灼熱的子彈穿進頭顱瞬間的感覺。
被爆頭了。
天意嗎？殺人者，人恆殺之。
多少次有人就是這樣死在自己的槍下。
再次重生，心裡空落落的，悵然若失，宛如隔夢。
就好像做一場大夢，夢裡的自己愛的熾烈，恨的肆虐，殺意凜然。
可是等到夢醒的時候，才發現一切都只是一場空。
他很想抓住點什麼，但總感覺遺忘了很重要的東西。
他將房間內的行李簡單收拾了下，在開門的一刻，房東正舉著手準備敲門。
被李天真隨意看了一眼，房東大氣不敢喘，原本凶神惡煞的表情頓時變成了二哈，臉上堆滿褶子的笑容。
“請問住的還滿意嗎？”
李天真眉頭一皺，嚇得房東後退了一步。
李天真無語道：“我要退房！”
“好的，請走好！有空歡迎再來！”
該死！
房東想抽自己一耳光，發誓從小他就沒有這麼禮貌過。
走出公寓，奇怪這次三個混混居然沒有來找自己麻煩。
甚至街邊的閒人目光不敢朝他多看幾眼。
李天真有些失望，他們不來找自己，只好他親自送上門。
他剛走近那一夥人，他們紛紛四散而逃。
李天真一臉呆滯，幸好反應快，一把抓住一個走得慢的傢伙。
那人嚇得尖叫道：“你想幹什麼？”
“沒錢了，借點錢用用！”
“哦，好的！”
這麼好說話？
李天真沒有發現現在的自己，氣質再次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渾身散發的殺氣，隔著一條街都能感受到。
那家夥把身上僅剩的二十美元遞給了李天真，一臉委屈的表情，就好像被人欺負後的小女生。
李天真忍不住嘴角微揚，轉身離開。
等他走遠後，那人才松了口氣，同伴們再次聚集在一起。
“他跟你說什麼了？”
“他敲詐了我二十美元。”
“你真是好運氣，我以為他會殺了你。”
“是啊，嚇死老子了。”
“……”
李天真很頭疼，一路上他被警察檢查了幾次證件，路人見他也紛紛保持著距離。
這是以前賣盜版光碟的時候，從沒有遇到過的事情。
他知道自己遇到麻煩了。
經過一家大型商店，他花了兩美元買了一瓶水，結賬的時候，順走櫃檯貨架的一副寬大墨鏡。
營業員或許看到了，但是他不敢說。
有了墨鏡的遮掩，情況才好了很多。
坐地鐵來到楓葉社群附近，李天真又糾結又充滿期待。
他希望關於死亡的猜測都是巧合。
或許莫妮卡此刻正在大學課堂上認真做著筆記，或許和朋友在某個名勝古蹟遊玩，又或許在家安靜的彈著鋼琴……
在候車站徘徊了很久，才鼓起勇氣，朝莫妮卡的家走去。
在社群街口，李天真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是莫妮卡的父親威廉。
和記憶中不同，那時候威廉還在工作，精神身體都很不錯，而此刻他已經是滿頭白發，拄著柺杖，走路微微顫顫。
手裡提著水果袋子，看樣子是剛從超市出來。
雖然不知道真相是什麼，但此刻李天真彷彿心被重錘。
會讓老人變化如此之大的原因不多，除非是身邊摯愛親人的離開。
李天真不知道該不該上前去問候，透過墨鏡默默的注視著他的身影。
威廉也發現了他，朝他看了幾眼，緩緩走了過來。
李天真有些緊張，道：“嗨!”
威廉面部表情僵硬微笑道：“你好像不是我們社群的人。”
“對，我是來找朋友。”
“你朋友叫什麼，我在這個社群住了一輩子了，附近的人都認識。”
李天真深吸口氣，道：“莫妮卡，我找莫妮卡.威廉。”
威廉混濁的目光警惕的看著李天真，問道：“你是誰？”
“我是她中學的同桌，後來我回國了，最近才回來。”
李天真曾經聽莫妮卡說過，她在中學的時候有個同桌也是華人，那可能是她的初戀，不過兩個人到最後都沒能表明關係。
那男同學太害羞了。
那時候李天真還是吃醋了好幾天。
威廉這才放下了戒備，陷入某種回憶，道：“我好像聽她說過……孩子，你來晚了，莫妮卡已經離開了人世。”
李天真雖然早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是心如刀割，顫抖問道：“我能知道她是怎麼死的嗎？”
“死？不，她只是去了一個安靜的地方，警察只發現了她的屍體，到現在還沒有找到兇手。”
威廉一臉悲傷，身體微微顫抖。
李天真知道自己勾起了他不好的回憶，連忙上前攙扶住。
威廉拍著他的手，道：“我沒事，孩子，事情已經過去很長時間了，我只是還是無法接受，希望有一天他能夠回到我的身邊。”
“她的墓地在哪？我想去看看她。”
威廉告訴了他，並挽留一起享用午餐，但是李天真沒臉面對莫妮卡的家人，將威廉送到家門口就告辭離開了。
威廉站在門口望著他的背影，深深的嘆了口氣，直到李天真消失在街道拐角，他才進了屋。
路過一家花店，李天真用僅剩的一點錢買了一束黃菊。
一路詢問，找到公墓的位置。
墓地的路口矗立著一棟白色教堂，道路兩旁綠蔭森森，遮擋住了陽光的照射。
本以為自己足夠堅強面對，但李天真發現自己還是一如既往的膽怯。
一座座墓碑聳立著，這裡祭奠著無數的亡魂，只有一座是我心生渴望的最愛。
不停的尋找，他終於找到了莫妮卡的墓碑。
墓碑前放著枯萎的花朵，李天真清理乾淨墓碑前的空地，將黃菊放在碑前。
蹲下身體，輕撫著墓碑，指尖沿著筆畫遊動。
“請不要為我哭泣，我來過這個世界，並且愛著這一切。——莫妮卡.威廉”
看著她的笑臉如花，眼淚終於止不住的流了出來。
李天真哭得像個孩子。
悲嗆的聲音隨著黃昏的風一起嗚咽，為孤寂清冷的墓地更添悲涼氣氛。
彷彿莫妮卡正陪在他的身旁，輕聲細語訴說著什麼。
等他要去找尋她的身影，卻又飄然不見。
愛情越熱烈，越真誠，傷的越深。
天色欲晚，收拾好悲傷，孑然而行，雙拳緊握，目光仰望陰鬱天空，變得越加堅定起來。
願你在天堂沒有悲傷，而我將留在地獄，為你復仇！
再次路過教堂，門口站著一個年老的教父，看到李天真，他在胸口劃了一個十字，悲憐道：“孩子，上帝會保佑你的。”
李天真收拾好悲傷，學著他劃了一個十字，手指在唇間輕吻了下。
抬頭看了眼教堂的十字架，嘴角露出嘲諷的笑容。
如果上帝真的憐愛世人，為何惡人橫行於世，好人卻無處藏身，他將自己的威望凌駕於信徒之間，卻無法庇佑自己的子民，這樣的神不信也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