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小丫鬟被侍衛一路架著,哭哭啼啼自德政殿出來。

遠遠的,便見紅牆琉璃瓦十分氣派,巍峨的宮殿在白雪中如山水潑墨畫,門前站了許多威風凜凜,手持大刀的侍衛,房簷與天際似乎僅隔著一條細線。

漢白玉的石階好似一眼望不到頭。

方才清理乾淨的漢白玉臺階,又重新鋪了一層,兩旁氣派威凜雕刻得活靈活現的石獅子頭頂被新一輪的積雪覆蓋。

每走一個臺階,便見一小侍衛如雕塑一般的站至原地,肩上、頭上已經落了厚厚的一層白雪。

四下無聲,確只見鵝毛大雪洋洋灑灑。

於公公瞧著蘭花指,不耐煩的叫囂“丫頭,你能不能快一點兒,想急死雜家嗎?明個就初一了,除夕之日,必須想方設法的讓帝上喝下湯藥才成。”

小丫鬟一個接一個的被拖出來。

大抵都愁眉苦臉,淚流滿面….

簡瀾小心翼翼的問“公公,她們被拖去哪?”

於公公搖搖頭“比較便宜她們了,聽說是扔出皇宮,嚴重的則是杖斃…..”

我去,怪不得,怪不得讓她去?

輕則扔出皇宮,重則杖斃。

聽及此,她剛欲邁上臺階的腿有些發顫,僵楞在原地,爾後,姍姍的退了回去,皺眉,正琢磨是否重新編排。

若然她進去之後,也被趕出皇宮,那就….豈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趕出皇宮還是好的,最重要的,不要走到最後一步,被杖斃….

於公公翹著蘭花指,不悅的催促“還不快走,你這是發甚愣的?”

她咧嘴一笑,嘟著豔紅豔紅的唇,道“公公,我覺得….給帝上喝藥這美差,你可以交給別人,我笨手笨腳的,似乎…..不太合適,下次,我下次一定會去。”

於公公一把拽住她的胳膊,一把蘭花指險些戳在她臉上,他壓低聲音道“丫頭,你不覺得晚了嗎?”

晚了麼?哪裡晚了?

也許,真的晚了,只因為…..那陰陽怪氣的傢伙緊緊的拽著她的胳膊,一路衝鋒前行,好似極怕她反悔一般。

幾乎是被拖拽著行至大殿門前,在她完全不清楚的情況下,一模樣稀鬆平常的小丫鬟不由分說,一把將湯汁碗交到她手上,那副骨瘦如柴的身軀直打晃,顫顫巍巍的說“那個….你送進去吧!我身體不適…..”

簡瀾因著大意,過門檻時,一個趔趄,險些湯藥灑在地上,最後,也僅僅灑出一滴。

一旁的小侍衛為這丫捏了一把汗。

幾個老嬤嬤嘴角浮起一絲譏諷。

一副看好戲‘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態勢。

其中一個老嬤嬤低低的說了一句“哼,又是一個不成器的,而且這模樣……真是不敢恭維。”

簡瀾聽得一清二楚,不免嘴角抽抽,娘的,你模樣好,你模樣好,你模樣要是好的話能長這般磕磣?

帝上的寢殿之中倒是端端奢華雅緻…

處處古香古氣,尖端的木質品隨處都是,最重要的,那一抹濃郁的桃花香實屬是好聞。

雖好聞,可寢殿之中確靜的出奇,靜的恐怖,靜的讓人有種逃跑的衝動….

聽隱約男性的聲音咳嗽了幾聲,繼而….再也沒有旁的聲音。

她踩著繡工精緻巧奪天工的牡丹紅毯子,不知為何?每走一步都似有千斤重。

閃爍亮澤的明黃色隨處可見。

若金子一般動人心弦,仿若下一刻,便能閃花你雙眸。

連及他身上蓋著的棉錦被,都是上等綢緞,黃色的綢緞子上,繡著活靈活現的雙龍吐珠。

“都跟你們說了多少遍了,本君不喝,不喝,滾——”

簡瀾正欲開口,可忽然想起一件事。

伴君如伴虎,她料想著,那些丫鬟大抵是說錯話,或者說了他不喜聽的,因此,便吃了癟。

下場端端慘烈。

況且….他應該記得她的聲音。

若然認出了她,那麼….從今以後,便真的成了伴君如伴虎,因為,她依然是他的丫鬟,不,應該是‘落跑的丫鬟’。

倒不如,裝啞巴,對,裝啞巴…..

幹嘛?貌似他方才讓她滾。

至於哪個滾嗎?肯定不能滾到外面去,若然滾到外面去,估計同旁的丫鬟下場相當,待一雙侍衛拖出去,如此,豈不是有些慘無人道?

一般時候,他若然喊滾出去,那些小丫鬟肯定是開口求饒“帝上,你大人有大量,將湯藥喝了吧?不然的話…..”

可今個兒,這丫鬟出奇的平靜。

他一襲錦被蓋在身上,重重的咳了幾聲,便聽那婢女將湯藥輕輕的放在桌子上,爾後,依然不說話,來回的在殿內踱著步子….

他皺眉,轉過身去,正欲破口大罵,這是哪個不長眼的?

豈料,那背影有些眼熟的小丫鬟正在關窗,細縫中有鵝毛大雪飄進來,吹起她鬢邊又黑又亮的青絲。

窗子旁是雕花楠木刻的藏寶閣子,閣子上擺放著各式各樣的奇珍異寶,大抵有幾件粉彩昂貴瓷瓶。

她好奇,小心翼翼的抱起一個最為秀珍的,手裡墊了墊,復又放在耳畔聽了聽,手指彈了彈,發出清脆動人的聲響…..

華爵天極為好奇,這小丫鬟,不是規勸他喝藥的嗎?為何在他寢殿之內,隨意走動,且將藥放置一旁便不管不顧。

最重要的,她那隻手偶爾掠過湯藥碗上燃燃上升的白霧氣,確將那寶貝瓶子掂在手中,墊來墊去…

華爵天雖不是見錢眼開的主,可仍然拼命皺眉,覺得這丫鬟甚為古怪。

他緩緩的掀開錦被,一把好嗓子低低道“你….是何人?”

她身子頓時一僵,確並不轉身,繼而,蹲下身子,將整個瓶子橫著放在地上。

華爵天極為震驚,幾乎是一瞬間躍下榻子來。

爾後,自地上一把撈起瓶子,行動一如往昔的帥氣瀟灑利落…..

他低吼“誰給你的膽量,讓你動本君的物件?來人吶!來人吶…..”

實屬有些受不了面前這陰陽怪氣的女子。

雕花木門瞬間被推開。

似蓄勢待發的兩名小侍衛極端麻溜的走了進來,他們大抵面無表情,似是習以為常,最多的表情也僅是略帶譏諷的撇撇嘴。

簡瀾倉促抬頭,一動一甩間,臉上厚厚的脂粉都甩去大半,由兩名小侍衛毫不客氣的架起來,她睜大那雙水靈靈的大眼睛,嘟著厚嘟嘟的烈焰紅唇,憤憤不平的瞧著華爵天。

似是要將他望眼欲穿。

她抬頭的那一瞬。

華爵天瞬間愣怔。

她的妝容可以說極為難看,一張容顏抹的同外面銀白色的雪花一般,慘白慘白的甚為嚇人,半點兒血色都沒有,那紅唇也是絕了,他有些不忍直視,簡直比刺目的鮮血還紅豔,有些讓人不能接受。

光憑她的妝容,可以說是極為難看,亦可說是慘不忍睹,簡直不忍直視。

可唯獨那一雙清澈透亮滴流亂轉的大眼睛尤為熟悉,好熟悉,熟悉的讓他憶起…..

鼻頭有些酸澀,那一雙大眼睛實在是像…好像…..

他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因著激動,繼而急促的問道“說,你到底是何人?”

簡瀾張了張嘴巴,哼哼唧唧的直搖腦袋,一顆腦袋如撥浪鼓一般,不見停息,確並不說一個字。

他皺緊了眉頭,咬咬牙,低吼道“說話,說話….你是啞巴嗎?快說話….”

見她仍然只搖頭,鬢邊的髮絲凌亂了整張面容。

一旁的小侍衛見自家帝上心急如焚,這小丫鬟確只是搖頭,並不說話,目前的光景,一看便知曉,原不成這小丫鬟是個啞巴,可惜了,雖然容貌是有些不雅觀,可瞧起來也是花朵一般的年齡。

花骨朵開得剛剛好。

讓人羨慕。

他緊了緊牢牢鎖住的胳膊,好心提醒道“帝上,她是個啞巴。”

他眼角泛著淚花,鼻頭已然酸澀,步履有些踉蹌,躺了幾日,只覺頭昏眼花,虛浮輕飄….

一聽及她是啞巴。

繼而,捏著她下巴的手突然一頓,如結了一層冰霜,瞬間凝結住了。

啞巴?她是啞巴?

不可能的,她不可能是啞巴?小七有一張能說會道的嘴,簡瀾也有一張能言善辯的口,他不信,一定不信,她會是個啞女?

那雙眼睛若天上鑽石一般閃爍的繁星,璀璨生輝,又如煙花燦爛,綻放出獨一無二的光芒,那種光芒裡閃爍的活潑、調皮、搞怪、淘氣….

可以正義,可以搞怪,可以極壞極壞,如能算計的狐狸一般,也可以極好極好,充斥著正義、霸氣…有幾分帝王將相的光芒….

他緩緩的突出一口氣,似是不太願意接受現實。

見她緊緊皺眉,捏著她下巴的手不由自主的松了松….

爾後,他鬆開手,及兩旁的侍衛擺擺手,道“你們兩個,先下去吧。”

方才他捏的緊,有那麼一瞬她險些尖叫出聲,不過,默默的咬著牙,極怕這心思縝密的傢伙發現。

最終,他松了手,小侍衛也松了手。

得以自由,她不由自主的活動胳膊,確聽他的聲音好聽道不似出自人間。

他好奇的問“你真是啞巴?”(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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