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少年形狀極美的眸子裡,鑲嵌的那顆如同琉璃一樣的眼珠——雖然無波無瀾,但並沒有剛從昏睡中醒來的死氣沉沉。反倒清澈傲骨,就如同潛藏著萬年飛舞的霜雪。

一見難忘,再見依然鍾情。

有時候,不想在任何人身上找到那個人的影子,也不想透過相似的事物自我安慰,卻偏偏事與願違。在短短的幾秒鐘內,蘇一寧竟再一次在陌生的人身上看到了熟悉的影子。

記憶如潮水一樣迎面撲來,蘇一寧鼻子發酸,眼眶瞬間紅了。她掩飾般地低下了頭,用髮絲擋住了眼睛。胡亂地把書本塞到了少年的手下,便狼狽地起身離開了。

怎麼能心存期待呢?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魏景初在二十三歲時,就已經在她懷裡與她永別了。

從燕山的初遇與分別,嶽明山的重逢,之後輾轉到西域,最終到江南的永別,那個與她一同經歷了那麼多的靈魂是獨一無二、無可取代的。他早已像個泡沫一樣消失了,甚至連可以供她弔唁的墓碑也沒有。

她如同逃離一樣離開,卻沒有看到——那少年原本毫無波瀾的眼眸,忽然輕輕眨了一下。

卷翹的睫毛如蝴蝶翅膀般輕輕撲動了一下,湛藍色的眸子如同有了漣漪,一滴溫熱的淚水劃過他瘦削的臉頰,砸在了他蒼白的手背上,最終滑落、溶於深色的毛巾中,染溼了一小塊布料。

蘇一寧紅著眼睛走遠了,忽然聽到後面一聲重重的落地聲。

她驚愕地回頭,剛才那少年不知何時已經向前撲倒在地,似乎是想起身往她這個方向追來,卻因為太久沒有走路,一起來就想跑步,便摔倒了。顧先生手忙腳亂地扶著那少年的手臂,那少年卻沒有看哥哥一眼,只哀傷又歡喜地看著蘇一寧,蘇一寧心臟大震,目光忽然落到了他鬆開的右手手心。

——那潔白的手心竟著一塊暗紅色的羽毛形狀的印記,如同刺青一樣烙進了身體裡,連邊界都清晰可見。

蘇一寧呆呆地站在原地,忽然便如一個走丟之後,幾經周折才找到家長的孩子一樣,毫無徵兆地大哭出來。

……

半年後。

直到今天她還對這個奇蹟不敢置信。

她不知道魏景初掌心的胎記,是巧合才會有的,還是真的由她的羽翎烙下的。她也不知道魏景初之所以能來到現實,創造這個奇蹟,是不是因為閻羅王因為那相似的胎記而搞了烏龍——也許他老人家同時收了兩個靈魂,回到閻王殿掂量掂量後,才覺得其中一個命不該絕,想要把他的靈魂還回去。然而,這兩個靈魂卻有著同樣的胎記,或許就是這樣,才把靈魂放錯了身體。

又或者說,這兩人本就是同一個靈魂的兩個個體,只是彼此不知道對方的存在而已。如今,其中一個軀體死去,那一半的靈魂便迴歸到另外一個軀體,二者完全融合了。因為自從醒來後,魏景初竟也斷斷續續地記起了這個身體的一些記憶,對英語的掌控竟也沒有遺忘。雖然不可思議,彷彿一場夢一樣,但卻是真實發生的事情。

蘇一寧不願意去深究原因。珍惜這來之不易的一切,才是他們應該做的。

顧先生顯然對自家弟弟醒來後和蘇一寧互相一見鍾情的事情大為驚歎,他執拗地認為是蘇一寧喚醒了自家弟弟,發自心底地對她感激不已,對這兩人走到了一起,自然也很樂見其成。

在復健的日子裡,魏景初竟然是一刻也離不開蘇一寧的樣子,一直像小狗一樣粘著她。顧先生看見自家弟弟沒出息的樣子,只對天長嘆三聲,把他託付給蘇一寧後,便迅速地出國去解決自己堆積了許久的工作了。這一去,恐怕得半年後再回來。

這半年的時間,足以讓魏景初緩衝過來,接受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來到了不同的時空,愛人和自己都變了模樣,還擁有了上輩子他至死都沒得到過的東西——親人。

不僅如此,一身驚才絕豔的武功化為泡影,進入了一個羸弱的身體裡。躺在床上久了,復健竟要與孩童一樣,從學走路開始。

雖然不安,但因為身邊有蘇一寧陪伴著,一切都過渡得很順利。轉眼間,半年時光匆匆過去,經過了專業的復健,除了久不見陽光的膚色依然蒼白之外,魏景初如今已經與正常人無異。

於是,在某個晴好的秋日,蘇一寧拍板決定——帶魏景初去見識見識這個對他來說陌生又新奇的世界,第一站就是——西北行![扭屁屁][扭屁屁]

*

室外空氣悶熱而乾燥,機場大片鋼化玻璃落地窗外,可見天空藍得純粹,沒有一絲雲彩。

候機大廳內的空調開得很大,涼颼颼的,與外面相比是兩個世界。一排長椅上,一個身材頎長的少年分外惹人注目。

在這個文化交融的時代,街上出現老外並不是奇事,更不用說混血兒,對此,人們也早已見怪不怪了。然而,這個少年卻依然吸引了無數驚豔的目光。甚至有女孩子在興奮地低聲竊竊私語,議論他是不是哪裡新出道的模特。

這少年似乎正在等人,一雙大長腿放肆地伸展著,微卷的黑髮有些凌亂,膚色蒼白,一副□□鏡遮住了他的大半張臉,露出了高挺的鼻樑和精緻的嘴唇。

他耳朵裡塞著一副白色的耳機,正一臉認真地玩著手機裡的——俄羅斯方塊,對過往的旅客驚豔的目光都毫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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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熟悉的腳步聲傳來,魏景初似有所覺地抬頭,摘下了墨鏡,露出了一雙清澈溫柔的水藍色眼眸,當看到來人的時候,那臉上的表情,就像瞬間被點亮了一樣,炫目得讓人難以直視。

一個外表清秀可愛的少女拿著兩個雪糕在他面前站定,正是蘇一寧。她舔了舔巧克力味的甜筒,另一手還拿著個草莓味的:“霜霜,算你好運,草莓味只剩一個了,剛好讓我買到。”

魏景初伸手接過了草莓味的甜筒,站了起來,認認真真地吃了一口。

蘇一寧忽然有點想笑——沒想到兩輩子的外表都這麼高冷的他,居然會喜歡吃草莓味。第一次帶他吃冰激凌的時候,魏景初那不敢置信又驚奇的表情,直到現在都還歷歷在目。

她伸手牽住了魏景初修長的手:“差不多是時候要登機了,我們一邊走一邊吃吧。”

魏景初吃了兩口甜筒,忽然問道:“巧克力味好吃嗎?”

蘇一寧點頭,把自己的甜筒遞給他:“挺好的,你可以嚐嚐。”

“好啊。”魏景初輕輕一笑,忽然彎腰攫住了蘇一寧的嘴唇,舌頭毫不客氣地長驅直入。蘇一寧一呆,魏景初親了她一會兒才起身,歪著頭,舔了舔嘴角的巧克力雪糕,眯起眼睛道:“嗯,果然很甜。”

“你耍賴。”蘇一寧擰他的手臂。見魏景初但笑不語的模樣,忽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踮起腳尖,反過去吻了他嘴角一下:“嗯,草莓味也不錯。”

周圍偷看的人:“……”

奇了怪了,機場的玻璃幕牆外,明明是個豔陽天,但是,為何依然覺得有冷冷的雨水在他們臉上胡亂地拍,潮溼的狗糧往他們嘴裡胡亂地塞呢?[蠟燭]

魏景初見狀,悶笑兩聲,拉起了蘇一寧的手,眼中滿是深情和愛意:“好了,走吧。”

蘇一寧哇一聲被魏景初扯遠了。

衣襟帶花,歲月風平。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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