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一會,我聽見敲門的聲音,放下沾墨的毛筆,看向木門,正了正衣襟,開口道:“進來吧。”

木門在短暫的安靜之後被推開了,蟬初初面無表情地走進來,我有些意外,問道:“蟬道友此番來訪,是有什麼事情嗎?”

蟬初初走進幾步,緊緊盯著我,眉頭微皺,上下審視,我不大理解她在想什麼,靜靜地等她開口。

“你......到底是誰?”

“我是誰?”我失笑道:“我不是已經說過了嗎?我們是北方深山的修行之人。”

“那你的名字是什麼?”蟬初初目光不放,仔細觀察我臉色是否有露出破綻。

“我啊?我叫小白。”我隨意回道。

蟬初初一愣,重新問了一遍:“你說.....你叫什麼?”

“我叫小白。”

蟬初初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揚,控制不住噗嗤一聲笑出來,這也是她高冷的臉上第一次展露笑容。

“哈哈哈......你說你叫小白......”

似乎覺得這樣並不禮貌,蟬初初轉過身去極力抑制笑聲,可惜抖動的肩膀並沒有給她找回禮貌,我無奈道:“你笑什麼?”

“因為......因為......你這樣的人起這樣的名字......”

明明平日是一副高不可攀的樣子,私底下的名字卻這麼可愛,這種反差實在讓人抑制不住嘴角的笑意。

“那我有什麼辦法,這名字也不是我自己想這麼取的。”我看向窗外嘆了一口氣,算了,能讓這孩子不要整天臉色那麼冷,這名字也算是取得值了。

這時候,蟬初初的眼睛似不經意地瞄了我桌上一眼,彷彿要看看我在書寫什麼東西,好在我身體擋住一半有餘,她看得模糊。

沉默一會,她有些猶豫地開口:“我總覺得你就像一名故人,雖然我從沒見過你的臉,但是你的言行舉止,我有些熟悉。”

我有些意外,又想起眼前這位以前在天道派可是整日在白卷上書畫我的神作動態,此時能找出一點熟悉感,倒也不是什麼出奇的事情。

“哦?不知道是何人?”

蟬初初搖搖頭,又不願意說了,轉移話題:“剛才多謝你能約束你的手下了,師弟師妹們不知道,但是我能依稀感覺那一掌的恐怖。”

“無需言謝,本就是她太過任性。”

蟬初初點點頭,似已無話可說,抱拳告辭後就離開了房間。

門外,她眉頭漸漸鎖起,狐疑地眼神似要透過薄薄的紗窗看清裡面的身影,自從見到裡面的人後,一種非常奇妙的感覺一直在心中縈繞不斷,猶如摸索迷霧,帶了一點莫名的興奮感,百年來心境從未如此不受控制。

因為真的......很像他。

我看著門外的身影在那停頓了許久後,終於消失了,便重新坐在桌案前,提筆書寫,而卷軸最右寫著幾行飄逸的字:“天道劍法秘術”。

……

日過半午,再沒界線,天色漸晚之中,外出遊玩的毒珠與牧婷婷回來了,還帶回了一點小禮物。

“公子哥哥!公子哥哥!我給你帶回來點吃的!”

毒珠一開門,牧婷婷操著小步伐興沖沖地跑進來,我放下筆轉身見她小手高高舉著,跑到我面前將一個洗乾淨的雞蛋展示給我看:“送給你吃!”

“你這是從哪裡找來的?”

“在田野裡!”

看著眼前的雞蛋不斷往前遞,亮晶晶的眼睛裡滿是要我接下的期望,我笑呵呵地拿在手裡,正準備往衣袖裡面塞,卻被牧婷婷一本正經地阻止了。

“不行哦公子哥哥,要趕緊吃,不然會壞掉的,相信婷婷,雞蛋水很好吃的,婷婷以前吃過。”

我的手不由得僵了僵。

現在吃?吃這個裡面有一隻小雞的雞蛋?

畫面會不會有點血腥。

“咳。”我解釋道:“我現在還不餓。”

牧婷婷抓緊我的衣袖,不滿道:“怎麼不餓,外面的悶頭大哥哥說了,你今天一整天都沒吃飯。”

我十分尷尬,不太能應付小丫頭想要報恩的熱情,向一旁的毒珠使了個眼色。

毒珠心領神會,往牧婷婷額上一敲,敲出一個大紅包後,拉著嚎啕大哭的小女孩後衣領就往外面走去。

“你怎麼......”我哭笑不得,招手讓毒珠回來,手往牧婷婷頭上大紅包一抹,清風微徐,大紅包立刻消退,感覺到疼痛消失,牧婷婷的哭聲才小了幾分。

“哇嗚嗚嗚嗚......姐姐是大壞蛋......欺負人......”

“沒事沒事,已經不痛了哦,哥哥給你吹吹。”

“嗚嗚嗚......好......”

哄了一會,牧婷婷總算是不哭了,但是一雙眼睛緊緊盯著我手中的雞蛋,似乎今天我要是不吃下去,她就不走了,我只好無奈地捏碎蛋殼,將雞蛋水喝掉,她這才滿意地離開。

等牧婷婷離開後,我打了個響指,四周如同鏡子一樣破碎,雞蛋完好無損地躺在我的手上,上面半點裂縫都沒有。

“沒想到對一個小女孩居然還要用上鏡花水月之術。”

毒珠出聲:“王,您對這個凡人是不是太過上心了?”

“沒什麼,玩玩而已嘛”。我擺擺手:“其實你也可以放鬆一點,不必整天一副很緊張的樣子,有我在此,無事可懼。”

“我......習慣了。”

我看了她一眼:“那無事便退下吧。”

“是。”

“哦對了。”我突然想起來:“明天一早,我們要與那群修仙者前往那什麼魂山看看,記得叫我起來。”

毒珠眼中露出思索,很快應道:“是。”

房門關上,毒珠在門外交代了牛亙與清虹幾句,並未回房休息,而是往外面走去,感受到她的妖力離客棧越來越遠,我不禁想,她還是一如既往地喜歡操心。

……

早晨,離城門不遠處,我們一行五人比蟬初初他們還要早出來吹吹風,算是偷閒遊玩,我坐在一顆大石頭上,清虹與牛亙站在我身後望風,牧婷婷不斷撿起石頭往很遠處的大山扔去,玩得不亦樂乎。

十堰王朝方向,因為魔氣侵染終年黑夜,遠離十堰王朝的此處天上也常飄散黑色霧氣,冷得滲人入骨,葉枝枯敗,乾癟褐片從我眼前隨風而逝,幽幽無生氣。

毒珠將石頭上飄來的風沙細細掃走,哪怕她之前已經掐訣洗乾淨了這個大石頭,彷彿不想讓塵世間任何一點汙穢沾染到我的身旁。

我看著不斷扔石頭地牧婷婷,開口問道:“婷婷,你這樣扔石頭好玩嗎?”

“不好玩。”牧婷婷搖頭,很快又說:“但大家都這麼做,我也就跟著做啦!”

“為什麼他們要朝大山扔石頭。”

牧婷婷理所當然地說:“因為一百多年前,一隻巨大的怪物從天上落下來為禍人間,破壞完我們的莊稼和房子後,常常化作大山休息,我們朝大山扔石頭,就是為了責怪這只巨大的怪物。”

毒珠嗤笑道:“公子不必在意,弱者們總有千萬種辦法來表現自己的弱小。”

聽見毒珠的話,牧婷婷氣得腮幫子都鼓起來了,卻沒有反駁毒珠,自己悶悶地踢石頭。

我伸出手將生氣的小丫頭攬入披風裡,雖然披風沒什麼重量,但卻很溫暖,凍紅的小手不過抓緊了一下,頓時感覺舒服了不少,似是覺得這件飄飄蕩蕩地披風好玩,牧婷婷張嘴露出小虎牙咬了一口,如霧一樣還真被她咬走了一口,看著她美美咀嚼的模樣,我不禁失笑。

“你還真是什麼都敢吃啊,這是妖力幻化的,不怕肚子撐爆的話就咽下去吧。”

我伸手拍了拍她的後頸,讓她將那口披風吐出來,她咳嗽兩聲,聽到會撐爆,眼睛不禁露出幾分後怕。

從牧婷婷嘴裡吐出的黑霧自動還原到披風上面,端是靈性。

看著幾乎整張臉都沒入披風中禦寒的小丫頭,我問道:“剛剛毒珠那麼說你,你怎麼不反駁她。”

牧婷婷悶悶地說:“那沒辦法啊,婷婷就是姐姐所說的弱者嘛......”

她的臉上露出一種悲傷的神情,剛才開心的人,頓時變得不開心了,我摸了摸她的頭,表示安慰。

我聽見身旁毒珠的呼吸停頓了一下,沒有誰是天生的強者,或者以前那只傷痕累累的狐狸此刻心中對自己的失言也有一點愧疚了吧。

城門口處有五道劍光亮起,找準方向準備飛時似看見了我們,頓一下後朝我們飛來。

“等了好久,總算來了。”我向最前頭的蟬初初笑道。

蟬初初停下飛劍,態度有點居高臨下,沉默一會後,她說道:“鬼魂山中有一妖物,常掠食凡人,修為高深無比,更有無數妖物護山,曾驚動天界下派仙使,但是就連仙使都沒有走出那座大山。”

“這麼棘手的嗎?”

蟬初初點點頭:“對,所以即便是你們,在不知道對方底細的情況下,也依舊有死亡的危險,所以你還是入城等等我們吧,讓我......”

我含笑道:“不用,我知道對方底細。”

蟬初初精神一振,問道:“你知道?快說說!”

“那不行,我說了你就不會去了。”

“你就真的那麼想我去?”

我想了想,道:“主要是我想去。”

“那你賣什麼關子!”

“哈哈,就當做是去散散心吧,你帶我去,一路上全聽我的,保證幫你們把這禍患給除掉了。”

“此話當真?”

“有何不真,速速帶路吧。”

我大手一揮,蟬初初雖然面帶懷疑,但從我們之前展露的實力來看,她心中有了幾分信心,咬一咬牙願意賭上一把,飛起的身形帶了幾分決然。

“好,既然你們這麼有信心,那就跟我來!”

九道身影衝上雲端,往常人不敢往之方向飛去,牧婷婷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下方,然後抬頭問我:“公子哥哥,你很厲害嗎?”

我“嗯”了一聲,道:“也不是很厲害,三界之中我也就只怕過一個人而已。”

“哇。”小丫頭瞪大了眼睛:“那個人

是誰呀?”

“她呀,是我牽掛在心裡的人。”

“哦。”牧婷婷似懂非懂,再次問道:“那她現在在哪裡呢?”

我垂下眼簾:“在河裡睡覺呢。”

牧婷婷頓時疑惑:“在河裡睡覺?那她不會覺得冷嗎?”

“可能......會吧。”

“那你為什麼不把她接回家呢?”

我臉色微白,心境一亂,天地頓時震盪,前方五人飛劍不穩,差點掉下雲端,牛耕清虹瞬間拔出兵器,“鏘”的一聲蕩盡雲海,炯炯眼睛環顧四周,方圓千里一切妖魔鬼怪無所遁形,皆暴露在他們的眼底。

毒珠驚疑不定,看著我擺動表示安心的手勢後松一口氣,收回了佈滿四面八方的透明細針。

眾人先是看了我,再看向牧婷婷,這些目光,或不解,或犀利,牧婷婷到底是孩子,有些慌亂,怕得連身體都顫抖起來。

我穩定心神,淡淡發話:“繼續前行。”

只是一個小插曲而已,行程繼續,但小丫頭緊緊閉著嘴,什麼也不敢說了。

……

鬼魂山,本是葬人之地,陰氣充足之後鬼現世作亂,故曰鬼魂山,如今已成為妖魔群居之地,屍骨四堆,陰氣森森,更有利齒花草無數,不斷發出尖嘯,讓人毛骨悚然。

在我的指示下,天道派五人圍成一個圈,將我們五人護在裡面,在無數妖獸的襲擊中緩慢前進。

“天道劍法第八十八式,虎符令。”

蟬初初劍浮於頭頂,劍氣散作千軍萬馬,朝四處射去,宛如流光一樣閃爍絢爛,將圍上來的妖獸們射成篩子,但也有妖獸扛過了這場衝擊,鑽進空子就要襲擊她,雖然有周圍兩個弟子為她擊殺攔截,依舊剩下幾個行動迅速的妖獸眼裡閃著興奮的紅芒向她衝來,而四面八方又有更多的妖獸正衝將過來。

蟬初初眼中精芒一閃,怒喝一聲:“天道劍法第八十九式,朝聖天。”

原本散落四處已經消散的劍氣神不知鬼不覺地重新凝聚起來,向蟬初初漂浮的劍匯聚,等同於從妖獸們毫無防備的背後進行攻擊,又是“刷刷刷”收麥一樣倒下一片,蟬初初累得氣喘吁吁,直欲噴血倒下。

“公子,爬山你累了吧?我這裡有水果,你喜歡吃哪種?”毒珠一手為我擦拭額角,一手提著裝滿水果的籃子,輕聲問我。

我瞄了一眼籃子裡的水果,道:“嗯......那就都來點。”

“腳下雜物太多,不如我灑些化屍粉再行走罷。”

“灑多一點,我不大喜歡屍體的味道。”

“好......哎公子,小心路滑。”

蟬初初氣得火冒三丈,自己在殺妖弄得累死累活的,一旁卻有人在悠閒地享受,彷彿遊玩一般,一雙靈動好看的眼眸狠狠瞪著我。

“你怎麼也不來幫我?”

“嗯?”我看向蟬初初,恍然道:“我要儲存體力對付大山深處裡面的,如果這些小妖怪還要我出手的話,我們不如趁早離開吧,再者,我記得天道派應該沒這麼弱吧?”

聽著我這略帶擠兌的話,蟬初初額頭青筋暴起,拿我無可奈何之下,只好拿妖獸們出氣,一柄冷劍勢如長龍,衝入敵陣,血肉撕裂之聲未曾間斷,她眉宇之間颯颯英氣,若不是面對的這些不知害怕的畜生,怕是能嚇退凡人大軍。

“叫你偷懶......叫你偷懶......叫你偷懶......”蟬初初一邊刺穿妖獸的身體,一邊嘀咕著,我假裝聽不見,含進毒珠捧到我嘴裡的水果,美美地享用天界裡都難得一見的仙果。

不同顏色的血液向天空噴灑,我們一路前行,留下無數妖屍,等到蟬初初他們實在殺不動了,毒珠才尋了一處有山有水的好地方,手指放進匣子中沾出金色,畫地為牢,彷彿突然間出現了一個堅實的屏障一般,妖獸們在金線外面撞擊著,嘶吼著,卻尋不得其門而入。

天道派的人暗暗咂舌,心中對我們又高看幾分。

一片落葉捏在手中,我輕輕一拋,將那狂吼的妖獸一分為二,看見屍體裡面都摻著黑氣,正在四處飄逸,我不由得皺了一下眉頭。

毒珠說道:“公子,這些妖獸沾染了輕微魔氣,既增強了實力,也便於控制,是有人刻意為之,利用這亂世,滿足自己的私慾。”

我點點頭,並沒有放在心上。

鬼魂山說大不大,若是我們日常步伐,半天不到可到山頂,如今多了這些煩人的妖獸,耽誤了些許腳程,總算是在第二日早晨來到了第二個山頂,剛到山頂蟬初初他們就發現有些不對勁了。

血腥的空氣散得一乾二淨,翠綠的小草柔軟舒適,樹葉隨風搖曳,幾隻妖豔的蝴蝶棲息在小紅花上,溫床而眠,那種冷入骨髓的魔氣半點也沒蔓延到這裡,再聽不見妖獸瘋狂地吼叫,觸目所及皆是一片愜意。

彷彿一個世外桃源。

這種安寧與身後的一路鮮血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讓蟬初初後背發冷,再不敢踏前一步,只想立刻回頭,回到那些妖獸之中。

“不錯,十年裡主動來到這裡的人,你們是第二撥,有膽量,有實力,真是不錯,我很喜歡,從昨天開始也一直都在等你們。”

聽不見那聲音從何而來,只知道溫和的男聲中帶著令人雞皮疙瘩頓起的嫵媚,一扇黑色的大門從虛空中出現,緩緩開啟,走出來一位翩翩男子,眉清目秀,臉上有幾許粉底,帶著捉摸不透的微笑。

這時,有一隻烏青的手從那扇門底下伸出,死死抓住門檻,破裂的指甲淌著黑色的血液,再往前伸,如一個盲人摸索著往前爬,手伸過半,不見第另一只手出來,彷彿那個人只有這一隻手而已,看烏青間白皙而細膩的皮膚,可以肯定這是一名女子。

那門的主人恍若未覺,只是抬起腳將那手輕輕從中間踩斷,隨著一陣抽搐後,那手又慢慢後撤,彷彿手的主人被什麼東西拖了回去。

他整理衣襟,彷彿要去面見客人一般面見我們,徑直往我們走來。

“別過來!”

如此詭異的場景,讓蟬初初身後的女弟子發出一聲尖叫,趨使飛劍射向那人,然飛劍未及那人身上,便化作齏粉消散在半空,另外幾名弟子也驅動飛劍,皆是一樣結局。

蟬初初咬一咬牙,腦中正想著如何用手中最後的一柄劍脫身,還未怎麼動作,但那粉面男子眼睛一看過來,蟬初初原本手中結實的握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粉末從指間流過的感覺,頭頂微微一暗,她腦袋空白地看過去,只見那男子正靜靜地站在她身前,溫和地等待她所有手段。

只是兵器都沒有,還拿什麼去與之對抗?拳頭嗎?

粉面男子滿意地點點頭,轉身往回走,土地裡的長出樹枝,不斷生長支撐,最後長成一張高大的王座,厚重的霸氣油然而生,而他走上三步的臺階後,居高臨下地坐在我們面前,嘆息一聲,百無聊賴,彷彿這一幕已經出現了許多遍。

“都長得不錯,我很喜歡你們,待會一起玩起來比較舒服。”

蟬初初強忍心中的恐懼,咬牙說道:“你......”

“閉嘴!”他呵斥道:“我讓你說話了嗎?”

一股威壓從天而降,四周的景色一陣扭曲,蟬初初駭然發現,自己連一根手指都動不了,彷彿身體已經不是自己的一般,身後傳來噗通的聲音,不必回頭看她就已經知道是自己的師弟師妹們摔在地上,冷汗從後背涔涔而出,此刻她心中只有一個疑問。

身後的那些人......為什麼還不出手?

“唉,人間界根本沒有一個人能擋住我一擊,在這裡為王的感覺真是不錯,隨心所欲,簡直爽快,要不過段時間回到天上看看,找個山頭做大王,這裡的人都太脆弱了,也就修仙者還好玩點,不過也都快被我捉殺沒了,”粉面男子喃喃自語起來,不停地說著,不停地強迫我們聽他的話。

“再也不用整天提心吊膽,在那些傢伙面前低聲下氣,什麼俠義什麼自律,那些東西有什麼,我已經足夠強了,只要找到一個所有人都比我弱的地方,做什麼都可以,真是開心,就像現在,我想要誰跪就讓誰跪。”

粉面男子伸出手朝我們這個方向往下壓,欲要將我們這五個看起來比較強的人壓倒。

地面下陷,我們安然無恙。

“嗯?”粉面男子皺了皺眉頭,直起身體,伸出的手再次用力,我們依舊毫髮無傷,躲在我披風裡的小丫頭還露出一個頭,看看地面上倒下的哥哥姐姐們,再看看椅上伸出手的粉面男子,似在疑惑發生了什麼。

“這不可能!人間界中怎麼會有能擋住我威壓的人,是身上佩戴了人器嗎?”

粉面男子站了起來,還要出手,我往前踏出一步,來到他的身側,感受到他僵硬的身體,我微微彎下身體,面無表情地在他耳旁說道:“小小仙靈,真把自己當王了嗎?”

他膝蓋下壓,還想躍起跳開,我淡淡言語:“縛。”

冥冥中有無數的手抓住了他,如蛇一樣纏繞在他身上,讓他失去了所有的神通,如同一個凡人一樣“撲通”一聲摔在地上,我望著他不斷掙扎的醜陋身體與那眼底終於升起的恐懼,滿意地點了點頭,坐在他施法搭建的王座之上,翹起二郎腿,嘴角噙著笑意,聽他驚疑不定地發問:“你......你是誰!”

毒珠在王座後往前一步,冷然道:“閉嘴。”

法言既出,弱者不可違抗,粉面男子徹底熄聲了。

毒珠道:“琴遊,五百年修成仙,三千年五百年修成天界仙靈,任職三百年,於六百年前天宮損毀時下落不明,沒想到是躲在此處為禍人間了。”

以前的底細都被翻出來了,琴遊臉色頓時煞白,眼神慌亂,似乎明白大事不好。

我望著琴遊,說道:“你且抬起頭來認真看看我是誰。”

琴遊下意識地抬起頭,眉上汗珠滴到眼睛裡都不敢眨眼,仔細辨認我的臉龐,漸漸的,一抹駭意從他眼中流露出來,那三百年來一直縈繞在心頭的可怖,如今再一次重現在他面前。

蟬初初從地上爬起來,仔細看著剛才那可怕的強者,匍匐在我的階前,不斷睜大眼睛,像是看見或想起了什麼不可思議的東西,以至於整個身體恐懼到戰慄。

“從一千年前起,這諸天之上,就只

有我一個王。”

“一......泥......”受毒珠法言所限,琴遊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只能從牙縫中擠出模糊的風聲,低沉哀婉,帶著瀕死前的哀求。

我打了個哈欠,說:“殺了。”

清虹拔劍,收劍。

而劍光閃後,頭顱滾動,鮮血濺到蟬初初的臉上,那劍光太冷,以至於連血都是冷的。牛亙冷哼一聲,伸出手往琴遊走出來的大門方向虛虛一握,那處便傳出物體擠壓的聲音,隨後一股黑泉就從虛空中流出來,泊泊不盡。

蟬初初有些茫然,不知道怎麼回事,眼前之人的身影總是能與印象中的那個身影相吻合。

“你是大師兄嗎......為什麼我總覺得你很像他。”

我手指微停,隨即從王座走下來,來到她面前,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反而問起了另一個問題,以一種寬容溫和的姿態,彷彿當年那個一心為門派著想的無心之人。

“蟬初初,為什麼站在原地不動?”

恍惚間,蟬初初似又憶起一百多年前那個昌盛的天道派,自己還是一個不大的女孩,用痠痛的手臂練劍,劍尖在顫抖,而自己最尊敬的人疑惑地問自己:“蟬初初,你沒有在悟道,也沒有在揮劍,為什麼站在原地不動。”

她咬緊一下嘴唇,帶了幾分倔強,彷彿在告別以前那個自己,用力回答我的問話:“我悟道了啊,我揮劍了啊,你覺得我只是站在原地不動,是因為你走得太快了,而我走得太慢了,所以看起來像站在原地不動而已。”

彷彿心中那曾枯寂的泉水甦醒了,生機泊泊,源源不斷,她的眼中逐漸燦爛。

“是你說的這樣嗎?那我把這個送給你吧,以前沒教好你,現在也不晚。”

一個卷好的卷軸被放在手裡,蟬初初低頭看了一下,那卷首的六個大字“天道劍法秘術”讓她不由得身體一震,抬起頭欲言又止,終於鼓起勇氣。

“大師兄......你要走嗎?我想問問你,你看我......我能不能到達你曾經的境界?”

“我可以洞悉萬法,卻無法洞悉人心;我可以掌握生死,卻無法掌握人生,你曾經崇拜的那個人並不是無所不能,如果你真的想靠近他,就到達他曾經的境界吧,但你要知道,那個世界......的孤獨。”

我的聲音悠遠而縹緲,彷彿在用很久以前的身份訴說一句遺言,做前生未成之事。

蟬初初用力點頭,說道:“我一定會努力的,大......”

我搖搖頭止住了她的話,又笑著摸了摸她的頭,隨後轉身離去,沒有絲毫的留戀,一如從前。

望著我離去的背影,蟬初初忍不住往前一步,伸出手去彷彿要抓住什麼,卻又強迫自己停下了,整座鬼魂山的一切邪惡都在逐漸消散,不管是那瀰漫的魔氣,還是那些失去理智的妖獸,亦或琴遊法術幻化的花草,皆在我的意志下煙消雲散,而混合在其中一同消散的,還有一顆曾經執妄追趕的心。

“大師兄......走好......”

聽見身後那一聲略帶悲傷地喃喃細語,我心中似也了卻了曾經對於天道派的虧欠,四道黑光沖天而起,離開了鬼魂山,又往天下別處地方遊歷。

牧婷婷在我披風中有些難過的說:“公子哥哥,不跟姐姐們一起了嗎?”

“不了,要帶婷婷去找一個新家。”

“新家?”

“對。”

“有多新?”

“呃......大抵與剛出爐的包子一樣新。”

“啊,那這個包子裡面是什麼陷的?”

“豬肉韭菜餡吧。”

“婷婷要吃五個。”

“好,我們去前面的小城看看有沒有賣。”

......

戀戀紅塵,踏破山水,幾雙游履,再回首已是一年之後。

“事情都辦妥了嗎?”

湖邊,春風吹浮幾縷柳枝,點出幾分漣漪,而我負手望水,牛亙跪於我身後,低沉嘶啞的嗓音答道:“是的,王。”

我默然不語,站了許久,轉身往稀疏的林子裡面走,走了不久後,便看見一個長到我腰際的小丫頭拿著一把木劍四處揮舞,口中發出如同男孩子的呼聲,見到我來了,笑嘻嘻撇下木劍向我跑來,小丫頭清雅的聲音十分好聽:“公子哥哥,你回來了。”

摩挲了一下抱著我腰的小丫頭後腦勺,我笑著點頭,毒珠從一旁走來,將牧婷婷從我身邊拉開,開口說道:“臭丫頭,有點規矩。”

“哎呀毒珠姐姐你別拉我,跟哥哥在一起要什麼規矩。”牧婷婷的雙腳在半空蹬來蹬去,終是拗不過毒珠,手腳垂下,一副愛怎樣怎樣的樣子。

我坐在石椅上,看著她,拍拍身邊的位置,毒珠鬆開手指,而牧婷婷精神一振,跑到我身邊乖巧坐下,一臉期盼地看著我。

我溫和地說道:“小丫頭,我要走了。”

牧婷婷的臉明顯僵了一下,又恢復往日的笑容,說道:“恩,我知道了,公子哥哥走好,有空回來看看婷婷哦。”

“不會回來了。”

“......婷婷會想你的。”

“那便想吧。”

牧婷婷低下頭,又抬起來,笑容不變,說道:“好,謝謝公子哥哥。”

毒珠面無表情,彷彿沒有看見這一幕,牛亙整張臉也被完全籠罩在面罩之下,看不清表情,所以這裡就只有牧婷婷一個人眉開眼笑。

我捏了捏她小小的手掌,說道:“你不問問我是去幹什麼的嗎?”

“是去幹什麼的?”

“去毀掉那座婷婷整天朝它丟石頭的大山。”

“拯救蒼生嗎?”

“對。”

“會有危險嗎?”

我搖頭:“對於現在的我來說,沒有。”

牧婷婷松了一口氣,說道:“那公子哥哥,加油!”

“好。”我鬆開了她的手掌,看著遠處的木屋炊煙裊裊,兩個身影在朝我們招手,不算年輕,也不算蒼老,當做她的爹孃正好。

“你爹孃找你回去吃飯了,快去吧。”

“好......公子哥哥再見......”

牧婷婷跳下石椅,走得很慢,似乎在等我先走。

我嘆了一口氣,周身黑氣大盛,身影消失在原地,已不知道消失在何處,牛亙看了毒珠一眼,也隨之消失。

毒珠往前走上一步,也要跟著離開的時候,一個小身影手忙腳亂地抱住了她的小腿,帶著壓抑的哭腔,她懇求道:“毒珠姐姐,不要走,不要留下我,求求你們了,我不要爹孃,我什麼也不要,只想跟在公子哥哥身邊。”

毒珠沉默一會,終於嘆氣,臉上也不再冷若冰霜,道:“你剛才與他告別不是很瀟灑嗎?”

牧婷婷一把鼻涕一把淚說道:“因為我從來沒有見過公子哥哥為什麼東西停留過腳步,所以我知道自己沒有選擇,只能這樣子。”

毒珠輕笑:“小小年紀倒是看得透徹。”

有許多人都想要陪伴我,卻都沒有那個資格,所以我看起來總是十分孤單。

“毒珠姐姐,我真羨慕你,可以一直陪在公子哥哥身邊,我也想要跟你一樣,幾千年如一日,為他打理一切,陪他朝朝暮暮,報這永報不盡的救命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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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羨慕我嗎?但是誰都是貪婪的,得到了一點,總是還想要得到更多。

聽著牧婷婷這肺腑之言,毒珠嘆了口氣,望向天邊盡頭,那裡正有十道光柱升起,如同撐起天地的柱子,同時也將一座大山困在裡面,大地震動,海水倒灌,人間災厄頓時四起。

她呢喃著沒有任何一人能聽見的話:“王,是不是因為我也是一隻黑狐,所以在我心中您才這樣迷人,值得我耗盡一生鞍前馬後......”

牧婷婷疑惑道:“毒珠姐姐?”

毒珠搖搖頭,丟給她一個令牌,道:“等你長大以後,可以憑藉這個令牌來黑王殿找人,先入了修行的門,再想著如何追趕吧,我現在要趕去為王護法,可沒空管你這個小丫頭。”

幾縷綠霧繚繞,毒珠消失在原地,而牧婷婷趕忙撿起地上的青色沉重的木牌,跳起來向已經飛遠的毒珠揮手:“謝謝你毒珠姐姐,以後我一定會去找你們的!”

能不來就別來吧拖油瓶,修行這條路並沒有你想得那麼簡單,做個凡人多好。

毒珠心中這樣想著,又將注意力重新放到了遠處的這場驚天動地的戰爭中,未曾見到那遮天蔽日的十尾狐身,唯有一個小黑點浮在半空,好以整暇地等待巨魔的復甦。

巨魔在此處,還有兩魔在天界,剩下的兩魔不知在何去處,所以此時此刻,巨魔被孤立在此,那就是滅掉的最好時機。

然魔氣現世,已吞噬掉人間界一半生靈有餘,神界之中雖然有天庭這種龐大的勢力,神帝卻絲毫不管魔的暴虐,只是一昧放任,仙者自顧不暇,凡人求助無道,無論天上地下,到處是哀鴻遍野,無一路可逃。

巨魔身形已經完全展露開來,東方所有的山脈皆為它身體鋪就,遮蔽了太陽,斂盡了光明,猶如天狗食日,它朝著挑釁它的黑點咆哮,震裂大地,蕩盡雲海。

一點寒芒突然高高亮起,劃破天地,伴隨著尖嘯的風聲穿透了巨魔的嘴裡,霎時讓咆哮啞掉,灰色的妖氣凝聚成比巨魔還要巨大的手掌朝下方鎮壓,巨魔雙手往上上撐,大地撐不住二者的鬥法,巨魔只好跟著往下沉,待他沒入一半無法動彈,灰色手掌又漲大幾分,將巨魔捏在手中狠狠擠壓,炸開無數土石。

竟只用人身就將魔完全壓制!

巨大的力量碰撞時發出轟隆之聲響徹整個人間界,經久不斷,可怕的鬥法還在繼續,不知何時,四周的天地已圍滿了黑壓壓的人,有了那十道光柱擋住鬥法的餘波,他們能安全且目不轉睛地看著這場戰鬥,望著那無比痛恨卻又無可奈何的身影此刻節節敗退,一種名為亢奮的情緒在他們心中升起。

也不知何時,伴隨著排山倒海的助陣聲,各種靈力妖力化成的鎖鏈也從四周圍觀的人手中幻化而出,狠狠射在巨魔身上,他們以微末之力協助那個睥睨天下的人,眼中滿是狂熱到極點的崇敬。

“王啊!去吧,若天地無道,您便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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