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聲在山洞裡轉,特別清脆。

林霜霜笑了好久,說:

“得了吧,阿醜,你這麼有錢,哪裡在乎我那麼一點利息。不過要謝謝你的好意,你真是幫了我好多。現在,也讓我幫你一點。你看,我帶了點碘酒和紗布來,你這臉……我給你消毒一下,再包紮一下,興許能好的快點。”

可阿醜一聽,卻立刻大力擺手,大力搖頭,臉上的傷口都動起來。

林霜霜說:“怎麼了?你害怕什麼?你不會是害怕消毒的時候疼吧?”

阿醜竟然點了點頭,還似乎很害怕的從山石上站了起來,大有要離開的架勢。

林霜霜急了,一把拽住他:“哎,你別走,你這傷口怎麼能不治呢?你可能就是一直不治,才會一直不好的,你看你沒有傷口的地方皮膚多好,坐下坐下,我給你清潔消毒一下。”

阿醜一直掙扎。

林霜霜緊緊拽住他,最後用一隻手緊緊按住他,一隻手從口袋裡掏帶來的藥水,還唸叨:

“哎,你一個大男人,打人都不怕,你怕什麼疼?哎,不許動!你是不是男人?哎,你別動啊,你敢逃我以後都不理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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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哪句的效果,阿醜最終縮著身子,頭搖晃著,眼睛痛苦的眯起來,但十分可憐又不安的坐著了。

林霜霜看著他真的不走了,才開了帶來的消毒藥水瓶子,放在山石上,一邊拿棉花沾了點藥水,一邊安慰他說:

“我手腳很快的,我可是當過護士的,你放心,只要你不動,配合我,我一定在最短的時間給你消毒好。忍一忍,啊?”

阿醜抬起眼。

幽暗的山洞裡,他的眼神十分的可憐,彷彿在說:“我能不嗎?”

林霜霜一下子讀懂了,從未有過的軟語溫聲:

“不能。傷口得治才好,忍一忍就過去的,啊?”

阿醜就越發可憐兮兮的看著她,求放過意味非常濃烈。

林霜霜給他一個護士般的笑容:“好了,開始了,相信我,我手腳很快的,不讓你太疼,啊?”

阿醜緩緩的、及不可見的點了一下頭。

明明十分勉強啊!

但,林霜霜拿出前世在醫院哄孩子的手法,臉上笑著,手裡卻已經拿沾了藥水的棉花,看準了,趁他不備,往他臉最下方的一個傷口上,就是緊緊一按……

造孽了啊!

下一秒,阿醜從山石上跳起來,抱住臉,落地,跺腳,呲牙咧嘴,弓背轉圈……

全是無聲的疼,疼,疼!

林霜霜扎著手看著,也呲牙咧嘴:“有,有,有這麼痛嗎?不就是……消毒一下嗎?”

可阿醜蹲在地下,整個人不上來。

林霜霜心虛的放下棉花去看他:“阿醜,你,還好嗎?”

阿醜埋著頭,身子微微抖動著。

林霜霜摸摸額頭:“呃……阿醜,那個,你,你是不是神經比較敏感啊?那個,不至於吧?你抬起來,我看看,哎,你起來,我看一下。”

她拽住阿醜的手臂,努力把阿醜從地上拎上來一點,低下頭去看阿醜。

阿醜的大手蓋著眼,只露出下半張臉。

可是足夠了。

只見剛才林霜霜用藥水按過的地方,又紅又腫,那裂開的地方,竟然比沒消毒前還扯開了很多。

“怎麼會這樣?”

林霜霜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下,發出“咚”的一下。

這一下,阿醜反而放開了手,他的細縫眼眼角,似乎還有疼出來的淚花,但他很是關切的看了林霜霜一下,還伸手來拉她。

林霜霜順著他手起來,真是再歉疚也沒有了:“對不起啊,阿醜,我,我不知道會這樣,你,怎麼會這樣呢?”

阿醜無聲。

林霜霜一個人絮叨:“你是不是知道會這樣,你才不要治的?”

阿醜無語。

林霜霜低喊:

“那你倒是說啊!”

“那你倒是躲開我啊!”

“那你就死活不肯我治啊!”

阿醜靜靜的看她,眼神是那麼的無奈,似乎在說:“我都說了我不要的啊!”

林霜霜歉疚了。

非常歉疚。

嘖!

她可真是的!

阿醜一定是怎麼治都治不好,才寧可躲在山洞離群索居的,她到底哪來的勇氣,自作主張的非要給他治呢?

接下來,兩人在山洞裡坐著。

無聲。

林霜霜是心裡太歉疚了,不知道要怎麼補償阿醜了,乾脆不說話。

阿醜是本來就不說話。

兩人沉默了許久,林霜霜硬著頭皮,把帶著的藥水什麼的收了,再把人參拿出來,攤在阿醜眼前:

“阿醜,那,這個,你能吃嗎?本來我還想告訴你我有這個,你看你需不需要我借個瓦罐你,你燉點湯喝,現在我也不敢自作主張了,你說說,這個東西,你能吃嗎?”

阿醜搖搖頭,他似乎想笑,但是嘴下方那個傷口太腫了,他不太能動。

林霜霜看一眼,便難過的低下頭。

真的是!她自己都很生氣自己,搞什麼嘛,把人家害成那樣。

她都不敢看阿醜,只看著自己的腳尖說話:

“那好吧。我收起來。就是……還有,本來我想幫你在鎮上租個屋子,你住在乾淨乾燥些的地方,是不是也比較好呢?現在我也不敢說呢。”

一隻大手伸過來,輕輕的摸摸她的發,溫柔而憐愛。

還有一張紙,伸到林霜霜眼下。

草草的字:“不用,我自己知道怎麼做。沒事,過幾個小時會消腫的。”

感受著阿醜全身那溫和的、絲毫沒有責怪她的氣息,林霜霜反而更不好受了,她低聲說:“那,你看,你總是幫我,而我,還能幫你什麼呢?”

山洞安靜了許久,還是那張紙,遞過來:“要不,你唱個歌給我聽一下?”

但林霜霜還看見,它的上一行是,“你在,就可以了”。

只是,和再前面一句,“不用,我自己知道怎麼做”一樣,被劃掉了。

“你在,就可以了。”

林霜霜看著那幾個字,輕輕的閉了閉眼。

吸氣。

心口有一股酸澀,輕輕的湧起來。

她把它壓下去。

她沒有拒絕。

山洞裡開始有低低的歌聲:

“偏偏秉燭夜遊,午夜星辰似奔走之友……釀成的陳年烈酒,入喉尚算可口,怎麼淚水還偶爾失守……此時已鶯飛草長,愛的人正在路上,我知他風雨兼程途經日暮不賞,穿越人海只為與你相擁,此刻已皓月當空,愛的人手捧星光,我知他乘風破浪去了黑暗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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