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大公子惱喝道:“我比你高,我比你年長……”

“你還比你娘高,難道你就要當你娘的兄長?你比我年長,可你外表是成人,靈魂就像個頑皮的幼童。我願意縱容撒嬌、耍賴,是我拿你當個孩子看,但再如何縱容,對你也是有限度,你想用這種方法來拿我不眠不休辛苦弄出來的樹脂片秘方,這不可能!”

月穎吐了口氣,“我不是什麼聖母,但我也有自己想做的事,比如貧困少女的嫁妝,窮困青年的聘禮,他們有著世間最卑微的心願,不貪婪,只要五兩銀子就能讓他們歡喜、滿足。

而你的野心太大、也太多,你想讓我本可以幫助更多滿足的願意來滿足你一個人的私慾,你太高估你在我心中的地位了。

在我眼裡,你與他們是一樣的,但因你的貪念,我不會去滿足你,因為我今日給了你樹脂片秘方,明日你就會想要其他的秘方,可這些秘方換來的銀錢,你根本不知道我可以用來幫助多少。”

她是這樣看他的,在她的眼裡,他甚至是醜陋的、自私的、可笑而幼稚的。

燕大公子痛楚地望著她。

她將他的偽衣狠狠地撕裂開來,露出他貪婪的本性。

寒衣與秋菱互望一眼。

原來月主有著這樣的想法。

“我在你眼裡,與旁人沒什麼不同?甚至於連那些貧困的少女、貧寒的山野小子都不如?”

他總覺得是不一樣的,原來是一樣。

他想成為她心中最重的人。

“你不如他們,貧困的少女,她們有最簡單的心願,只要最簡單的生活;貧寒的山野小子,只要娶妻生子,像他們的祖祖輩輩一樣,在這片樸厚而大愛的土地上養活他的家人、妻兒,繁衍生息。”

燕大公子不甘地連連後退。

月穎不再看他,她知道有些話說得重,但她不想讓他再糾纏著自己。

“你不是我,又怎會知道我的難處?你不會明白的,你不懂……”

他有自己的痛苦,歡喜的人死了,他的心空了。

而接下來便是一場場的劫難,中毒,復明無望,被父族拋棄,被母親漠視……

他就像一個廢人,沉寂幾年,在復明那一刻,他想振作,可他手頭能花使的銀錢有限,他的確很想要樹脂片的秘方,因這東西會給帶來巨大的財富。

可她,卻不願給他。

“那是你的人生,對我來說,你就是一個外人,所有世間所有的外人,都要我去懂,我還不得去累死。我要懂的,只是我在乎的人。”

“誰?謝簡?你待他不止是義兄吧?”

想到她為謝簡佈置的房間,點點滴滴,如此用心,他就不由得嫉妒。

“不,在我眼裡,他就是我義兄,不會有第二種身份。”月穎移著蓮步,“在我的生命裡,我原在乎的親人,都不在這個世上,我只能用回憶去追思。”

“我最愛的是他,如兄似父,似知己是朋友,他的名字喚作睿,我叫他睿哥哥,他就像一座燈塔,一路照亮我前行,脆弱時讓我堅敢,怯懦時讓我勇敢……”

她已經心有所屬,這個人不是他。

她想告訴他:對她用什麼美男計無用。

“‘佇倚危樓風細細,望極春愁,黯黯生天際。草色煙光殘照裡,無言誰會憑闌意。

擬把疏狂圖一醉,對酒當歌,強樂還無味。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

(注:出自柳永的《蝶戀花》)

她的聲音很好聽,深情而悅耳,一字一句自唇而出,扣人心弦。

“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取次花叢懶回顧,半緣修道半緣君。”

(注:元稹的《離思五首·其四》)

她美麗的吟誦之音傳出內洞室,令外間的所有人都停止了說話,這聲音,這詩詞是他們從未聽過的,穿越異世,可以誦出中華大陸時空的絕妙詩句,也能打動異世的人。

於景,只要有人,總有相似處。

於情,皆有七情六慾,亦總有相通之處。

莫適不由自己地沉吟“衣寬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這詩,這詞不可謂不美。

燕大公子唇角微翹,揖手道:“小子魯莽,唐突了月主,還請恕罪!”

月穎溢位一絲苦笑,“你聽懂我話裡的意思了。”

燕大公子道:“小子最喜那句‘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只是,這除卻巫山不是雲,又如何詮釋?”

月穎便用她特有的好聽聲音,講了一個“襄王有夢,神女無心”的故事,“後世藉此故事,引義為,心如磬石不可移也,意為只他一人,唯那一情。”

燕大公子一臉敬佩,“月主說得是,心中摯愛,又是隨便一個人就可以替代的。”

對早前的明月居士,他貪戀著她的關心,更念著她的救命之恩,他曾以為,讓明月做自己的妾侍就是最好的回報。可明月寧可在庵堂度過餘生,也不願與他有任何的糾纏。

當年,明月的死,何償沒有他的私心作崇。

他以為明月是個無情之人,而蘇明瑾兄妹的牽絆,就能讓她更像是一個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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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得太深太沉,就化成了執念,求而不得之痛,也會讓人一夜白髮。‘春蠶到死思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幹。’這世間多的是痴情女、負心漢,其實若真負心倒還罷了,至少那人還活著,怕的是不得再見,也無法再見……”

外頭的人連呼吸聲都小了。

燕大公子好奇地看著月穎的白髮,莫名地道:“難道月主這一頭白髮,就是為情而白?”

他這一出口,外洞室的人停止了呼吸。

月穎未答,“你問得太多了。”她緩緩轉身,“燕小子,既然你的病痊癒,往後不必再來。”

她一揮衣袖,驀地轉身進了休息室。

明日之後,怕是對冷月峰月主的傳聞又多了一個,“冷月峰月主白髮,是為情而白。”

“聽說她的意中人死了,傷心得一夜白髮。”

而隨之一道流出去的,還有巫山、春蠶、衣頻寬的詩詞。

秋菱與寒衣呆立在原地。

過了良久,秋菱想進去,發現月穎已經躺在石榻上睡沉了。

寒衣低聲道:“她……是怎了?”

不知道的還以為她真是活了上百歲的人。

洞室的外頭,搭建著蜿蜒曲折的木橋,遇路鋪石,遇溝鋪橋,依然變成了一個美麗的大花園,在外頭又建了幾處庭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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