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戶人家的內院，也沒幾個是乾淨的，人心難測，今日是姐妹，明日就可能是仇敵。
“今晨疼得厲害了，老爺便令人去請了醫官署的盧掌科大人。盧掌科大人檢查之後，才發現是有人對藥動了手腳。藥是老奴親自抓的，也是親自送到夫人房裡的，可夫人服下的不是順產藥，而是保胎藥。
如今，夫人因昨晚服食了大量的保胎藥，產口難開，可羊水五更就破了，再這樣下去，怕是大人、孩子的命都難保……”
產口開不了，孩子生不出來。
那天她接生的產婦，皆是因為肚腹裡的情況不明，但產口是開了的，這可是個燙手的山芋。
月穎倒吸了一口寒氣。
這位僕婦為了求她，竟是把主家後宅的陰私都說出來。
不知該說她是真誠，還是想說她沒心眼。
“老爺想保孩子，可這會兒大姑娘、五姑娘都要保大人，家裡已經爭執開了。聽說姑娘有送子神醫之稱，老奴斗膽，特來請姑娘給我們家夫人接生。”
送子神醫，她怎不知道，怎才半月就得了這個稱呼。
莫家恐怕後宅難寧，是有人要陷害嫡夫人。
僕婦重重一磕，“請姑娘出手罷！”
月穎凝了片刻，“你家婦人的狀況，我知道了，我有法子保他們母子平安，但是，你家老爺和兩位嫡姑娘會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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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姑娘保我家夫人母子平安，我家大姑娘說了，她願意拿出一萬兩銀子重謝姑娘。”
“若我的法子是剖腹產子，你們莫家也能同意？”
看看，她就知道，古人根本就不會同意這法子。
剖腹產子，聽說大鳳朝開國之時的醫仙族會此醫術，可後來，即便是巫月神醫也不會的。
“剖腹產子，只要調養得當，你家夫人幾年後還能再生兒育女，只是下一次再生，還得用同樣的剖腹產子法。你們……可真想好了？”
聽這小姑娘的語氣，分明就有信心。
月穎因為要準備給秋菱治臂，又要給翠奶孃治頭風症，這些日子一直在留意縫合針、縫合線等東西，倒是暗中備齊了不少，甚至還製出羊腸線，雖然與現代的縫合線差了許多，卻寥勝於無。
“既然你們沒想好，還是請回罷！”
剖腹產子，這說法太過駭人聽聞，她就是下人，如何敢應？這大姑娘性子強硬，老爺已經有了七個姑娘，盼了多少年，就想要兒子，如今聽說夫人肚子裡的是兒子，只想要兒子，已經顧不上夫人的性命。
嫡子的意義很大，難不成要他過繼別人的兒子。
老爺自然知道有人對付他，害他沒有兒子。
現下，家裡已經知道，早前三位難產的侍妾，也是夫人這樣的情況，生產之時，被人喂了保胎藥，致使產口難開，生生將胎兒逼死在肚子裡，最終一屍兩命。
可十幾年前了，早前硬是沒有人道破這裡頭的陰謀。
大姑娘知道了，很是氣急，正與老爺爭執，說老爺不管後宅，又心慈手軟，才會想讓嫡二房無子，更有人壯了膽子，把主意打到夫人身上，害夫人受了這等大罪。
僕婦驚呼一聲：“月姑娘，你就救救我家夫人母子罷。”
“不是我要救，而是請我出手，必須剖腹取子。”
可這風險太大，她又不是醫仙，她如何敢保證母子均安。
如果沒了夫人，老爺肯定會娶續絃，可未出閣的五姑娘就要受罪了，五姑娘明年三月就要及笄了，婚期可定在明年五月啊，一旦夫人過世，五姑娘就是守孝三年，有了後孃，只怕這嫁妝就辦得不好。五姑娘不嫁到婆家，難保五姑爺不抬妾侍。
大姑娘則是怕有後孃就有後爹，有親孃在，回孃家也有人疼，一旦沒了親孃，她就失去孃家的依仗，她更希望夫人能一舉得男，這樣她孃家有弟弟，也多了一個依仗。
醫官署千金科的盧掌科去瞧過，想來也試過開啟產口的法子，既然她不能改變，這唯一的法子就只有剖腹取子，莫家人不答應，她出手也是枉然。
僕婦跪在地上不走，月穎亦不答應去莫家，兩廂僵持不下，月穎繼續忙碌自己的事。
月穎覺得這僕婦行事古怪，照理這等事她做不了主，也可以使人回去稟報，不見使人回稟，還自己跪在地上不走了。
她將法子說了，若對方不應，她便不出手。
畢竟這可是古代，剖腹產子還不被人所接受。
但，若是能成功保住母子性命，她相信，當下次再出現同樣的危急，便會有人同意這個法子，次數多了，成功的機率大了，自然就能被人所接受。
小桂花問道：“月東家，這小白兔能給我玩嗎？”
“兔子受傷了哦。”
小桂花眨巴著眼睛，“我會照顧它。”
“好，你提著兔子下去玩。”
小桂花提著兔籠往西廂房去，一邊走，一邊與籠中的兔子說話，“大白、小白要乖乖，我下午給你拔草回來。”
月穎不願看僕婦的堅持樣，轉身進了寢房，整理著自己的藥箱，將針、線、刀、剪子、烈酒等一應備全。
廚房裡，傳來香噴噴的飯菜香味。
小桂花蹦蹦跳跳地進了廚房，“娘，是紅燒肉？”
“桂花想不想吃？”
“想！”
“你去瞧瞧謝公子和鐵柱叔回來沒，如果看到他們回來，我們就可以吃飯了。”
吳嫂不懂這些事，但她想，許月東家有自己的道理。
她一早就聽月穎說，會些醫術，難不成月穎的醫術比醫官署的人還厲害？
莫家二房的大姑娘見僕婦半晌不見歸來，當即令人套了馬車尋來。
一來，就看到自家的馬車停在一處宅子的外頭，抬眼看時，正見僕婦跪在堂屋外頭。
月穎聽到外頭的馬車聲，猜到許是莫家的第二撥人到了，朗聲道：“我再說一遍，如果你們不能同意剖腹產子，我是不會出手的。
剖腹產子是眼下唯一能保他們母子平安的法子，你們若再拖延，錯過了時機，我可不擔責任。既然你們一定要照著傳統的法子產子，就另請高明罷！”
莫氏凝了一下，跳下馬車，大聲道：“月姑娘真能保我母親與腹中的弟弟妹妹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