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是真心實意的一句感謝的, 然而那位夏阿姨聽完卻回頭怒瞪了她一眼, 眼神之兇狠, 又讓呦呦一頭霧水。

這個阿姨到底是壞阿姨還是好阿姨啊?

呦呦沒工夫想得太多, 手裡握著一塊那麼大的巧克力, 其餘的事情都要往後靠。

“——呦呦?”

頭頂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正在撕包裝的呦呦小手一抖。

“媽、媽媽?”

鬱瀾的語氣冷颼颼的:“巧克力哪兒來的?”

呦呦轉過身, 摟著那一大塊巧克力,小聲道:

“阿姨給的……”

“……哦?是夏阿姨?”

呦呦心虛地點點頭。

鬱瀾眯著眼,聽呦呦還是喊的阿姨沒有改口,暫時沒有再追究呦呦有沒有投敵的問題。

“這件事待會兒再跟你算賬,先跟我過來, 有個叔叔要見你。”

要見呦呦的自然是剛剛拍完一場戲的費鈞導演。

從監控器前起身的費鈞個子一米八五, 身材魁梧, 常年不苟言笑, 夏語然剛來的時候被嚇得幾乎不敢抬頭看他。

別說夏語然, 就是片場其他男工作人員, 見了費鈞都得心頭一顫。

很簡單,龍虎紋身從腰紋到脖子上,長相粗獷眼神狠戾的大漢, 誰見了不害怕?

“費導,這是我女兒顧呦呦。”

鬱瀾倒是不怕費鈞, 但兩人在片場也很少說話,除了工作之外都是零交流。

費鈞也不是話多的人,如果不是因為實在是缺乏小演員幫忙, 他不會向鬱瀾開這個口。

聽了鬱瀾的話,費鈞的目光落在了她懷裡的女孩身上。

皮膚瓷白的小姑娘用一雙漆黑水亮的眼好奇地望著他,她眼裡有星,懵懂又明亮,不是那種很機靈的模樣,但純真得非常可愛。

“顧呦呦?”費鈞對著小朋友也依然是一副跟成年人對話的語氣,“你好。”

他沒有孩子,不知道如何和孩子相處。

其他人也都提心吊膽地看著這邊的動靜,要知道,好幾個小演員還沒被小動物嚇到,就先被彷彿黑社會大佬的導演嚇哭了。

呦呦這看上去呆萌呆萌的,別待會兒回過神來就嚇得哇哇大哭啊。

鬱瀾見呦呦還呆呆地盯著人家看,出聲提醒:

“呦呦,這是費叔叔。”

呦呦倒是沒哭,不僅沒哭,她還很乖的禮貌叫人——

“狒狒叔叔好。”

鬱瀾:……

周圍工作人員們:……!!!

費鈞:……?

呦呦感受到周圍瞬間凝固的氛圍,茫然地左右張望。

……她說錯話了?

……難道不是狒狒叔叔嗎?

鬱瀾十分尷尬,低聲提醒:“呦呦,是費叔叔。”

……誰跟你說是狒狒叔叔了!?關鍵時候不要跟你爸一樣嘴皮子禿嚕啊!

呦呦聽完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然而一開口還是響亮地喊:

“狒狒叔叔!狒狒叔叔你是演狒狒的嗎!?”

在小朋友的眼裡,是沒有因為身份高低而害怕的概念的。

她完全不知道眼前這個長得像兇兇的狒狒的叔叔,是和自己的爸爸差不多地位的大導演,也不知道在這個幾百人的片場裡,他是地位最高的大boss。

她就是覺得,他真的很像狒狒哎!

那個鬍子!這個塊頭!還有這個黑漆漆的眼神!

哇——這也太像狒狒了吧!

呦呦第二聲狒狒響起之後,整個片場就更安靜了。

原本正在搬東西挪道具的工作人員們,就連動作都不自覺地放輕了好多,恨不得能當個隱形人,不要被費鈞遷怒。

鬱瀾也沒想到呦呦會給她來這一出。

“……費導不好意思啊,小孩子童言無忌,隨口胡說的,您別介意……”

怎麼可能不介意啊!

鬱瀾換個角度,想想要是有人說自己是狒狒阿姨,她當場就能把對方手撕了。

更何況費鈞這一臉黑社會大佬相,圈內傳聞已久,說是費鈞真的有黑社會背景,這要是真的,那真生氣起來豈不是要把呦呦丟去海里餵魚?

鬱瀾被自己的腦補驚出一身冷汗。

然而在眾人眼中下一秒就要暴怒的費鈞卻很平靜。

一米八五的大漢微微彎腰,脖子上隱約露出的紋身張牙舞爪,黑社會氣息濃厚。

“你不怕我?”

呦呦搖搖頭。

狒狒很可愛的呀,為什麼要害怕。

為了表示她的友好,呦呦還笑著問:

“狒狒叔叔,你喜不喜歡吃香蕉……唔唔唔……”

鬱瀾一把捂住了呦呦還要刺激對方的嘴,真誠道歉:

“對不起費導,真的,童言無忌,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的。”

被捂住嘴的呦呦滿臉無辜噫嗚嗚噫地掙扎。

費鈞定定看了呦呦一會兒,他頭一次見這樣完全不害怕他的小孩子,也是第一次當面被人喊狒狒叔叔,心裡覺得奇妙,並沒有往心裡去。

“……沒關係。”

他望著小姑娘明亮而沒有絲毫怯意的雙眼。

“先來這邊,看看拍戲要用到的小動物們吧。”

《最後的阿爾金》的男女主角是一對父女,父親忙於工作疏於對女兒的關愛,女兒叛逆遠走偏遠無人區,父親在與女兒冰釋前嫌的過程中,也展開了新的感情。

而在親情的主線之中,又暗藏著對自然保護的反思。

鬱瀾飾演的自然人文攝影師,牽扯出的就是自然保護的這一主題。

“……你媽媽扮演的角色,小的時候在無人區旅遊時走丟,被一隻野生獅子所救,雖然和獅子相處不過半天時間,但這段經歷改變了她的人生……”

“……我們要拍攝的,就是小朋友和獅子在風景優美的無人區相處的一些鏡頭……”

當然,劇組請來的獅子肯定不是真在野外長大的獅子。

被圈養在籠子裡的這一隻,曾經是被馬戲團過度馴養的獅子,馬戲團消失之後,這只獅子就被送去就野生動物救助站。

和草原上威風凜凜的獅子不同,這一隻因為從小被人類用辮子折磨馴化,已經完全失去了萬獸之王的野性,溫順得如貓如狗。

養育一隻獅子是很費錢的事情,救助站將獅子送來劇組拍戲使用,也是因為劇組會給予一筆豐厚的資金,來維持獅子今後的日常開銷。

但即便是一隻已經馴化了、毫無攻擊性的獅子,看上去也是相當可怕的。

“……呦呦,雖然到時候會有很多叔叔做一些防護措施,但有些鏡頭,還是需要你親自靠在獅子身上完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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鬱瀾抱著呦呦在巨大的籠子外看時,她都有些害怕。

顧啟洲倒是膽子大,說劇組敢用獅子拍攝,肯定是防護措施做得非常到位才敢的,讓呦呦嘗試一下,會是一輩子難忘的人生經歷。

但親眼見過這麼大只獅子之後,鬱瀾還是持保留意見的。

“……你要是真的怕,媽媽覺得你還是別……”

“是獅子哥哥!”

呦呦興奮地貼近籠子,衝著地上趴著的一隻獅子喊獅子哥哥。

因為只見過雍澤那一隻獅子,所以呦呦看誰都是她見過的那只會說話的獅子妖怪。

然而當趴在地上的獅子抬頭的一瞬間,她就發現不對勁了。

她認識的那個獅子哥哥,眼神很威風很帥氣的,雖然模樣有些相似,但這樣死氣沉沉的眼神,是不會出現在那個會說話的獅子哥哥身上的。

費鈞和鬱瀾都十分意外,不明白呦呦怎麼喊獅子喊得一副熟人口吻。

費鈞:“呦呦,你不害怕?”

雖然不是她熟悉的獅子,但是因為雍澤給呦呦留下的印象過於溫和友善,所以呦呦也並不害怕這一隻獅子。

“不害怕呀。”呦呦手舞足蹈地給他比劃,“我認識另一個獅子哥哥的,他可好啦,一點也不兇,他摸起來毛絨絨的,把臉埋進去,舒服!”

鬱瀾聽得滿頭霧水,不知道她這經歷哪裡來的。

她這是還沒睡醒吧?

費鈞見呦呦是真的不怕,想了想開口道:

“那你想摸摸這一隻嗎?”

鬱瀾瞪大了眼。

呦呦振臂高呼:“想——!”

鬱瀾:“費導,這——”

“沒關係。”費鈞動作生澀地從鬱瀾懷裡抱走呦呦,“安全人員都在,我抱著她去,真要有意外,也是我先喂獅子。”

在國外,養獅子當寵物的人不在少數,連那種勉強馴化的獅子都有不怕死的養,這種完全被馴化,甚至傷痕累累的獅子,就更談不上特別危險了。

——如果呦呦沒有妖怪血脈,本該是很安全的。

但在場眾人,誰都不知道這一點。

籠子緩緩開啟,一米八五的大漢抱著一隻小糰子進入獅籠,周圍的安全人員都屏住呼吸,手邊已經準備好應急的麻醉槍,隨時準備應對突發情況。

趴在地上的獅子看上去病懨懨的,眼神裡沒有野性,只有一種麻木的馴服。

費鈞和它單獨相處過幾次,已經摸頭了它溫順的性格,所以才敢請小演員來,然而這一次,當他抱著呦呦緩慢靠近的時候,獅子的眼神忽然變了。

費鈞警惕地停下腳步。

呦呦卻不知道害怕,還指著獅子身上的一些傷痕問:

“狒狒叔叔,那是什麼呀?”

費鈞:“……是馬戲團的人,訓練獅子留下的傷。”

傷口可以透過技術手段遮住,不影響拍戲。

然而呦呦卻很在意那些交錯縱橫的傷口,深淺不一的痕跡都很陳舊了,但仍然沒有半分消退的意思。

可以想見,當初受傷的時候,是怎樣皮開肉綻的慘烈。

費鈞注視著轉頭看向他們的獅子。

它並非妖怪,但野獸的直覺敏銳,它嗅到了比人類氣息更有壓迫感的氣息,它不能分辨那是什麼,但本能使它畏懼而警惕。

它的視線鎖定在男人懷裡的幼崽身上。

人類已經足夠可怕,那這比人類更可怕的生物,會怎樣對待它?

用鞭子抽他?

逼迫它穿過熊熊燃燒著的火圈?

在他無法完成動作時用力砸它的頭?

回想起這些殘忍的記憶,這一隻尚未成年的獅子開始微微顫抖。

在妖怪氣息的威懾下,它本能的野性被激發,死死地盯著男人懷裡的幼崽。

動物是沒有理性的思考能力的,指引它做出決斷的,只有生死一線的求生本能。

如果……如果那只人類幼崽想要殺死它,那麼它一定……一定會拼死咬斷她的脖頸……

“呦呦——!”

因為過於警惕獅子本身,費鈞一個不注意,呦呦就呲溜一下從他懷裡跑了出去。

籠子外的鬱瀾心都懸到了嗓子眼,眼看著呦呦小跑著,腳步輕快地——

撲進了獅子柔軟茂密的鬃毛裡。

“摸摸毛,嚇不著……不痛不痛,痛痛飛走啦~”

在周圍渾身緊繃腦子都炸開了的人群裡,不足一米高的小姑娘靠在獅子的身上,軟乎乎的小手輕輕拂過獅子身上的傷口。

一下一下。

溫柔而輕緩。

爪子已經蓄滿力量的獅子猛然頓住,並不清楚發生了什麼。

它被人類鞭打過,折磨過,經受過慘無人道的酷刑和沒有任何尊嚴可言的凌虐。

可是——

從來沒有一個生物,對它釋放出這樣毫無敵意的氣息。

並沒有思考能力的獅子不明白,這並不是什麼氣息。

這只是一個,來自人類幼崽的擁抱。

“……呦、呦呦……你、你在……幹什麼?”

鬱瀾一動不動,完全被嚇傻了。

呦呦完全不知道所有人已經被她嚇得僵在原地,不知道該不該驚動獅子。

她很自然地,彷彿只是抱了一個朋友似的解釋:

“啊?這只獅子看起來好委屈的,它說它想讓我抱抱它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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