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落下,晝與夜在城市中緩慢交融著,光芒慢慢自城市消逝,夕陽沉下,餘留浪花。

而在一切光明沉寂之後,星空之下,一座霓虹漫天的城市更顯瑰麗。

夜色,似是一個九天之上降臨的仙女,為這座城市鋪上了一張七彩琉璃與幻夢仙綢交織的畫布。

在這畫布之下,是一個個可愛的辛勤勞者共同耕耘出的一處人間仙境,獨屬於黑暗的絢麗美景,獨屬於在星辰下的瑰寶。

自雲端望下,城市各處滿溢熒光,城市與燈光的相遇,似雨後烏雲夾縫中的光線與濛濛水霧的交匯,璀璨燈火與繽紛彩虹的薈萃。

微風流過江邊南岸,人們的輕悄情話和情歌鐘響混著動聽的水中氤氳噴泉的旋律,在一片燈紅酒綠之中傳揚迴盪。

絢爛美麗的煙花如曇花自夜空深處綻開,城市的璀璨卻奪去了太多星辰輝光。

夏日的夜,沒有多少風燻意暖,遊人也看不見鳥語花香,在此處江濱,水秀清風,攜香引蝶,在往來行人心中都種下了獨屬於他們自己的仲夏夜幻夢。

而此刻在土地之下,地鐵正緩緩行進。

明明入夜未深,整潔明亮的地鐵卻僅有零散的人安坐兩旁。

而艙內人音靡靡,與街道公園並無兩樣,嘈雜之中也混著此刻在電子螢幕之中播示著新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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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歲單身男子,脖頸處有一道傷疤,失蹤於天辰郊外,請有線索目擊者提供,必有重謝,不甚感謝…

天下之大,窮者獨善,達者為兼。碌碌眾人,有力無心,有心無力,禍未及己,又有幾人在意。

這樣的播報屢見不鮮,一位坐在一旁翹著腿的大漢打著哈欠。

一位婦女正哄著襁褓中的孩子安睡,嘴中輕哼搖籃夜曲。

而在角落,還有個中年男子抱著一個黑色皮包,一頭凌亂黑髮夾雜著絲許白色,土氣的棕灰色大衣顯得破舊不堪,帶有絲絲白頭,眼睛裡佈滿血絲。如此模樣,與大多數人心中的流浪漢形象別無兩樣。

廣播的聲音讓他為之抬頭,隨之又垂下腦袋,死死看著自己的手心之中,那是一張照片,已然褶皺泛黃。照片上一男一女還有一個女孩,女孩臉龐的微笑卻因那層層褶皺變得不甚美麗,本來的溫馨似乎也因那淡淡的氧化舊黃所模糊。

他微微摩挲著,粗糙難看的臉龐擠出了絲絲笑容。

十年前,堪堪二十七八的年華,他也曾擁有過一個平凡幸福的家庭,但一群不速之客卻奪去了這一切…每每念及於此,胸口七針縫合的傷口便隱隱作痛。

這世界真是糟糕透了,想著,拿出幾顆有些骯髒的藥丸,直接就著口水嚥下。

微張嘴巴,想要自語發聲,但那聲音卻如厲鬼慟嚎,已不似人聲。

這般嘶啞吵醒了旁邊正安睡的嬰兒,不禁嘹亮嬰啼響徹這片車廂。少婦只得放下手機,繼續輕拍安撫。

這一陣富有感染力的啼哭,震得男子喉嚨不禁絲絲發癢,緊接著捂著嘴巴微微一咳,卻不敢太過大聲,怕再嚇到嬰兒,悄悄抹去嘴角血跡,或許是太久地風餐露宿身體快撐不住了吧。

他看向不遠處的嬰兒,眼神不禁流露一分久違的溫柔。

如果自己的女兒還在,大概也有十四歲了吧。

曾經自己也如此幸福著,擁有著這一切,但是命運卻總是不公的。流浪漢面帶微笑看向四周,一片安逸,那邊的恩愛夫妻,那處的婦女,不遠的老人正面帶微笑通著電話…還有那邊那個人歡快地跺腳…

下一刻他的微笑凝固,低下頭,緩緩自皮包裡拿出了一把黑色手槍,嘴角附帶獰笑。

“來了麼?”

而瞬間,在車廂內,驟然響起槍聲,男子左胸應聲迸起血花,躺倒在了座位之上,血泊淌開。

與此同時,在所有人驚懼之下,一陣奇怪的顫音如漣漪般在此迴盪開來,談不上美妙,卻止住了此處的所有聲響。

良久…

在這安靜執行的地鐵之中,彷彿世界失去了聲響,人們也都靜止了下來,如若不是那份鮮血依然向四處擴散,

而當燈光開始明暗交替,一道窈窕魅影自黑暗與光明之中走出。

與此同時,在這一方天地,一股如夢似幻的花香瀰漫,好似自美夢中飄向現實,亦會將人自現實拉入夢幻。

而那倩影周遭泛著熒光的繽紛蝴蝶飛舞掩去那臉頰,各色蝴蝶翅膀都極盡綺麗絢爛;翅膀閃著靛藍,木槿,桃粉極綻風華,其身影卻始終離地方寸,每走一步,其玉足之下瘋長,繁花豔魅若初春。三千青絲披落,而髮梢處奇異地呈現著各種顏色,蓮步輕移就宛若有虹光漫逸。沒有人看清眼前之人的容顏,一肌一容都未展露,所有的一切都宛如是霧中的精靈,但卻沒人能抑制那份心中的悸動。

當地鐵內燈光暗下,那窈窕仙影周遭的花蝶是為其添上點綴的星辰,眾星拱月。

當此地燈光亮起,其腳下的嬌豔花兒爭相輝映,卻宛若皓月周遭的星火,甘為綠葉。

明燈之下,花兒襯托;暗影之中,蝶光增色。此情此景,活香生色。

遑論紅塵如何,仙影嫋嫋,白衣飄飄,卻是道遍人間多嬌。

不知何時何刻,在那個還流著鮮血的流浪漢身旁,那道仙影緩緩停下卻並未扭頭,輕悄玉立,芊芊柔夷隔空輕點,現實與虛幻的界限在此刻扭曲。

也在此刻,流浪漢緩緩睜眼,崩裂的心口並沒有那麼痛,或許是因為他的心早已死去,模糊間,他看到了往往走來仙影的側顏流露,流浪漢的沉寂的內心劇烈的震顫起來,無論此刻多麼不甘,輕瞥眼前盛景,青絲披落,不見其貌,只窺其形,流浪漢卻已心神遠逝,羅芳留痕。而當那份無言的夢幻之美沁潤他的心靈,他眼前的一切天翻地覆。

……

而無言之中,周遭所有人的震驚卻都被迷失在了眼前這道魅影之上,無論男女,每個人都像是被這份絕色吸乾了力氣,僅僅目光視線隨之牽動。

隱隱綽綽之間,紛紛擾擾之中,在此萬籟俱寂之刻,只有那無言風華斂盡日月之色…

而那道魅盡蒼生,納盡嬌豔的身影就這樣緩步地越走越遠,直至消失在了黑暗盡頭,一切的一切戛然而止,又隨之復原,車廂之中又漸漸起了聲色,似乎剛才的一切從未發生。

這位無名的流浪漢無聲的死去了...沒人會記起他,就像沒人會在意寒風中消亡的常春藤葉。在這喧囂繁華的城市,終是沒有他的一隅安身之所。

而於流浪漢來說,仿若有夢中的呢喃似將他拉入旋渦。

“爸爸。”一聲輕喚將流浪漢自一處蔥綠的草地喊醒,一個黑髮女孩蹲在流浪漢身旁。紅粉的小臉蛋煞是可愛,瞳眸若夜空般漆黑卻有絲絲星亮。

“老公。”一個婦女也自一旁的大樹下緩步靠近,面帶輕柔笑意。

沒有一絲驚恐,也沒有一絲懷疑,流浪漢面帶柔色,安然地接受這一切。

反正原本他也只是打算找一個安靜的地方了結一切。絕境之中的人性總是脆弱的,但縱使面對著千萬的明槍暗箭,這個男人也從未退卻。

是夢是真?是死是生?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離開的妻子與失蹤的女兒都再一次回到了他的面前。流浪漢輕悄伸手,想要觸控眼前朝思暮想的人兒,而手停留在半空,他的心中本不應該有恐懼,但此刻,他害怕,害怕眼前的一切都僅僅是泡影,那在過去自己夢中重複了無數次,無數次的一場奢求。

但這一次似乎有所不同,流浪漢微微笑著輕輕伸出手。

……

地上四處迸射的鮮血也詭異地乾涸消失。

流浪漢最後渾濁的雙眼死死地望著不遠處,好像在陰影中晃動的一個男子。

流浪漢消失後,他的黑色提包落下,佈滿褶皺的檔案紙張灑落一地,而在紛亂之中,一封還未拆封的信卻白皙整潔地在其中靜躺,信的一角滑出信封。

致我親愛的女兒,寫的很工整,沒有人會知道了,這簡單的幾字用了多少個日夜訓練,用了多少張揉廢的紙張。而廢棄的紙張之中飽含多少淚水。

致我摯愛的女兒,信中再寫了一遍。依舊工整漂亮,這許是父親留給女兒最後的事物,這許是這位信背後的父親留下的最後美好。

希望你能夠原諒,我沒有能力從那些人手裡將你奪回。

希望你能夠幸福,我沒有能力給予。

而最重要的,希望你能夠平平安安…

那一天,你或許不會開心,但不稱職的我一定會喜極而泣,流乾淚水,再擦乾眼淚,保護好你。

希望那天不會太遠…

也或許那天不會出現…

但在此之前,我會一直掙扎地,努力地向那份曙光靠近。

沒有署名,沒有落款。短短幾句卻承載太多離愁別恨,而那份愧疚卻讓其顯得渺小如塵埃般卑微,卑微的他甚至不敢太多強調自己父親的身份。

也或許這輩子,這封信都不會交到那個對的人手中。

十年來,他一直在追尋著,他也明白了他所面對的敵人有多麼強大,強大到沒有人敢過多幫助他,他也不想再去連累他人。

起初,他將警察視為救命稻草,將自己蒐集的資料,暗中拍下的組織搶奪更多孩子的證據,但隨之而來的,卻是更多人的追殺。

在那一天,那是他三十歲的生日,一個人獨自在破舊的房屋之中,點燃了一根還算明亮的蠟燭,沒有蛋糕,僅有一個昨日剩下的饅頭。他慢慢嚥下,念及妻女,眼角眼淚落下,但這奢侈的靜靜的思念時間也被一個不速之客給打斷了,那也是他第一次殺人。

也自此,他流亡天涯,與那些人鬥爭,也尋找著自己的女兒或者說是以自己的方式復仇…那一個組織,每個人背上都紋有一個奇怪的記號,像是個歪歪扭扭的“H”,也像是一個張牙舞爪的惡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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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個惡魔出沒的頻率太過低了,幾個月或許都不會出現一次,他們的目標有何特定條件,男子也無法知曉,有男有女,年齡都不會超過5歲。

這個惡魔時刻緊緊扼住男子的咽喉,在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之後,男子尋找的心也已然陷入瘋狂,從開始循著線索地尋找,後來開始瘋狂的獵殺拐賣孩子的人,或許正如醫生所言,他的精神已然不正常。

但這份不正常卻是一位父親最後的希望,他希望能真正遇上當年那個闖入自己家,掠走孩子的犯人。

這是男子白紙上的記錄,沒那麼精彩,空餘滿頁心塞。

男子的眼睛終是閉上,周邊卻已然沒有一絲血跡,嘴角竟帶著微笑,就像是一個安然睡去的人。

與信封一併掉出的,除了他的記錄之外,還有一張精神障礙證明。

天辰日報,昨日夜晚地鐵之上,一名在逃多年的殺人犯在行兇前猝死。

在其想要持槍攻擊無辜的孩子之時,或許是老天開眼,他猝死在了行兇之前。此人患有嚴重精神臆想症,且有多次傷害他人及警方的前科。

讓我們採訪一下昨日在高鐵上的目擊者,“這位媽媽,您當時在高鐵上…”

“我當時害怕極了,我看到他拿出手槍那一刻,我緊緊抱著我家娃,我害怕他就這樣給我打死咧。但是不知道為啥,眼前那個男子停住了,然後就躺在地上了。還笑著,當時我以為是個神經病哩。後來才知道是殺人犯,他還看著我孩子笑,現在想想就後怕。”

“我當時就隔了那個男人幾米遠,但不知道為啥,看他拿出槍的時候,我好像是太害怕了,恍惚了一秒,然後他就倒地了。”

……

“真是怪事。”天辰一處小巷,一個身著黑衣的男子雙手抱胸仰望。“我明明並沒有扣動扳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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