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鏡男人的聲音,彷彿魔音一般,穿透了空氣,刺入我的心,讓我的身體猛然一震,腳步也不由自主的停了下來。

他的聲音,實在太有威力,一句話,就似點住了我的穴道,讓我動彈不得,就連跟我一起離開的夏筱筱和柳龍吟等人,也全部頓住了。

短暫的靜立過後,大家紛紛偏頭,看向了眼鏡男人。

當我們盯向眼鏡男人的時候,我才發現,馬尾辮也以同樣驚訝的目光看向了眼鏡男人,並且一臉莫名道:“爸,你要幹嘛?”

這一刻,馬尾辮說話的語氣裡都帶有一點嬌氣,彷彿就是一個愛撒嬌的小女孩。第一次,她這是第一次在我面前展現了這不為人知的一面。

然而,震驚我的,不是她撒嬌的語氣,而是她說的那句話,那句話,就像是當頭一棒,乍然間敲的我目眩頭暈。

馬尾辮,她竟然叫眼鏡男人爸?

這不就是說,她是眼鏡男人的女兒?她,竟是真正的天之嬌女,白道公主?

太勁爆了,這個事實對我來說真的太意外,如果不是剛剛親口聽到馬尾辮說出來,我壓根就不敢置信啊,原來,傳說中的唐家二小姐,她的老爸竟然這麼大的來頭,就這樣一個身份,馬尾辮竟然能做到如此的低調,不得不說,唐家人低調的作風,不是浪得虛名。

在馬尾辮的身上,我找不到一星半點的高傲氣息,記得第一次在那所垃圾大學撞到她的時候,她正騎著腳踏車,我下意識扶了她一把,不小心揩了點她的油,她卻沒有丁點頤指氣使的態度,甚至都沒有責怪我,她的眼神,永遠是那麼的淡然而又清澈。

在我震驚之際,眼鏡男人將目光投向了馬尾辮,立即,他的眼中就閃現出了慈愛的光芒,連他的那副金絲眼鏡都擋不住的慈愛,這是一種無言的父愛,是最深刻的父愛。

隨即,他以十分溫和的語氣,對馬尾辮輕聲說了句:“沒事,我就跟許燦單獨說幾句話,你先去車上等我吧!”

馬尾辮聽完,直接噘嘴道:“不要,你...”

不等馬尾辮說完,眼鏡男人就開口打斷了她,正色道:“放心吧,丫頭,我有分寸,我是有重要事跟他說下,你先去車上吧,外面涼!”

看著眼鏡男人一本正經的模樣,馬尾辮也不好再說什麼,咬了咬嘴唇,她才不太情願的點了下頭,隨即,她帶點歉意的看了我一眼,一眼掃過,她便獨自朝著路邊走去。

馬尾辮一走到路邊,飛龍就跟抓準了時間一樣,倏地一下把車從岔路上彎了過來,停在了馬尾辮的面前。

沒有遲疑,馬尾辮拖著她那單薄的身軀,緩緩上了車。

等到馬尾辮上車以後,眼鏡男人再次把目光投向了我,對我招了下手道:“許燦,過來,我們單獨聊一下!”

對我來說,他的話有點像聖旨,我不敢不從,最主要的,看他那樣子,似乎是真的有什麼事找我,於是,我也沒耽擱,直接對著柳龍吟道:“媽,你們先回去吧,我待會兒一個人回去!”

柳龍吟輕點了下頭,把那輛跟烏龜似的四腳朝天,現在已經恢復好的路虎車車鑰匙留給了我,就徑直帶人離開了。

而,夏筱筱也聰明,知道不打擾我,就主動對我道:“我去車上等你吧!”說完,她就自己去了路虎車裡坐下。

該走的人走了,該等的人在車中等待,留下我和眼鏡男人,立在幽靜的馬路上。

立了大約兩秒,眼鏡男人便率先鑽進了路旁邊的叢林中。

我立馬加快腳步,匆匆跟上。

走入了叢林裡,燈光幽暗,外面路燈的光亮透過樹葉的縫隙穿插了一點進來,給這裡面的幽深增添了一絲亮色,眼鏡男人走到一棵大樹邊才停下了腳步。

隨即,他悠然的轉過身,面對著剛剛立住腳步的我。

透過那一絲微弱的光,我看到了眼鏡男人眼鏡後的一雙眼,他的眼中,沒有敵意,沒有傲氣,沒有任何色彩,有的只是望不穿的平靜。

他沒有立即跟我直入主題,而是輕輕的掏出了一根煙,遞給我,問道:“抽嗎?”

我擺擺手,婉拒道:“謝謝,我不抽!”

做許燦這個富二代以來,我抽菸一直比較少,沒煙癮了,現在在眼鏡男人面前,我顯得很忐忑很拘謹,哪還敢抽菸。

眼鏡男人見我不抽,也沒說什麼,直接就把煙叼在嘴裡,點燃,再深深的抽了口,隨即,他緩緩的噴了口濃濃的煙霧,煙霧配合著若隱若現的光,顯得變幻莫測,把眼鏡男人襯托的更加神秘,如同仙尊。

在煙霧漸漸消散之際,他出聲道:“你是吳賴吧?”

他的語氣,十分平淡,似乎這一句話不是問句,而是一句肯定的敘述,只是透過問句的形勢闡述出來,很顯然,他是已經確定了,我就是吳賴。

頓時間,我的心跳便猛然加速,眼神都有些閃爍,我知道他有事找我,可我沒想到,他竟是為了這件事,這對我來說是天大秘密的事。

我吳賴的身份,第一不能讓洪幫的人知道,第二就是不能讓唐家的人知道,畢竟,最終想要從我爸手中得到血參的人,還是唐家人,雖然馬尾辮說她已經放棄了想要血參的想法,可她阻止不了她家人,洪幫抓我爸,就是在她家人暗示下執行的,也就是說,她的家人無論如何都想得到血參。

現在,馬尾辮的父親竟然知道了我的身份,這不就意味著,我的身份暴露了,處境危險了?

可是,眼鏡男人是怎麼知道的?難倒?

想到這,我立馬偏過頭,看向了馬路上黑色轎車裡的馬尾辮。

眼鏡男人見我把目光投向了馬尾辮,當即就料定了我心裡想什麼,於是,他立馬接著開口道:“小蕊什麼都沒說,是我自己猜出來的!”

在他面前,我實在感覺自己太過渺小,幾乎是無所遁形,一點小心思都瞞不了他的法眼,嚇的我趕緊把目光挪開了,正想開口反駁。

可眼鏡男人還沒等我的話說出口,又繼續道:“別否認,我知道的,你就是吳賴,小蕊從來不會對一個男人有特殊的感情,除了吳賴之外。而你許燦,竟然也讓她有了特別的感情,甚至不惜哭著求我過來幫你,她對我說你是她的朋友,不過,我從來不知道她認識你這號朋友,除了你是吳賴,沒有第二個可能!”

聽到這,我愣了,驚了,倒不是因為眼鏡男人猜出我是吳賴而震驚,畢竟,馬尾辮對我的幫助這麼明顯,他這個做父親的,不可能看不出異常來,馬尾辮可以騙的了別人,說我是她的朋友,但怎麼可能騙得過她的親生父親。

我所震驚的,是馬尾辮的心,她竟然為了我,哭著求她爸爸幫我,這是一種怎樣的情意?為什麼她可以不計較一切,對我做到如此?

我明知道她活不長了,明知道自己父親手裡的血參有機會救她的命,可我卻幫不了她,即使她曾經幫過我那麼多次,我依然幫不了她,我都做的這麼自私了,為什麼她還那麼的幫我?我真的不明白她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到了這時候,我都沒急著否認我是吳賴的事,只是含糊其辭道:“唐蕊怎麼知道我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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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言,眼鏡男人再次緩緩的抽了口煙,吐出煙霧,當煙在他面前飄蕩之際,他才悠悠道:“你跟楚傑比武一事鬧這麼大,她怎麼可能猜不到結果,你們還沒開始比武之前,她就非要出門去找你,勸你,可惜沒用,回來後她很傷心,為你擔心,她早猜到,不管比武的結果是什麼,你都要出事的,因為她很瞭解楚家的行事作風,所以,今天,她又來找我,一定要我幫你,我說打電話都不行,她哭著鬧著,就是要我親自過來,小蕊很少求我的,我就答應了,在你和楚傑比武的時候,我就已經來了,只是沒進去而已,我不適合露面。其實在剛才,我也不想現身的,不方便,也不想把事情鬧的不愉快,所以我還提前打了個電話,沒想到結果和小蕊說的一樣,楚家人做事太狠辣,沒辦法,我只有親自出面了!”

聽完眼鏡男人的話,我又一次的震驚了,深深的震驚。

馬尾辮,不愧是省城第一才女,她真的料事如神,想的事竟比我深那麼多,難怪她那麼執著的要勸我退出比賽,原來,她讓我退出,不光只是因為怕我打不過楚傑,怕我死在楚傑手上,更是因為,她心裡清楚,即便我打贏了楚傑,我也在劫難逃,她料定了這樣的結果,才會親自找到別墅,極力勸說我吧。

可我當時想的只有贏楚傑,以為自己贏了楚家就什麼事都好辦了,所以我才固執的堅持了比武。

馬尾辮見說服不了我,她就去求她的父親,求她父親幫我度過這一劫。她已經為我的後路做好了萬全的準備,在拳擊館,她拖著虛弱的身子親自在現場觀看我的比武,好不容易我最後贏了,她沒有跟我分享勝利的快樂,卻獨自一人離開了拳擊館。

當時,我還以為她是看到我抱著夏筱筱而顯得落寞,可現在看來,她當時是高興不起來啊,她知道等待我的還有更加艱難的路,所以她才會默默離開,去匯合她等在外面的父親,然後在暗處觀察我的情況。危機時候讓她父親出面。

她對我的恩情,我真的都不知道怎麼償還,更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

頓了許久,我才輕聲道了句:“謝謝唐叔叔的幫忙!”

眼鏡男人擺擺手,坦然道:“不用謝我,我是為了我女兒!”

我抿了抿嘴,鼓了好大勁才擠出這句話:“那唐叔叔可以不把我是吳賴的事說出去嗎?”

我知道,事到如今,我想再瞞眼鏡男人已經不可能了,他之所以找我,和我坦誠這麼多,必然是完全確認了我的身份,我如果還在裝傻充愣,就太對不起馬尾辮的一番好心,也會令眼鏡男人反感,倒不如實話實說,反正,沒有他,我現在都是死人了。

我也相信,他能找我談,就不會對我太絕情,否則,他大可以直接跟洪幫暴露我的身份,沒必要跟我囉嗦。

果然,聽到我坦誠了,眼鏡男人不禁露出了會心一笑,隨即,他又吞雲吐霧了一番,然後才對我道:

“你是怕洪幫知道你的身份,影響你救你父親吧。放心,我不會說的,其實我一直不贊成我家老頭子的這種做法,說到底洪幫抓你父親要什麼血參,都是因為我家老頭子太想救她孫女了,才給了洪幫談條件的機會。雖然,我也想要女兒好,但我對這做法是不贊同的,小蕊也多次請求我,救你父親,可這事我也無能為力,我的手,還伸不到洪幫裡去,你應該知道,洪幫抓你父親費了多大的力,損失慘重,而且,你跟洪幫已經鬧到不可調和了,現在洪幫就算不和我家結親,也不肯放人的,我即便想幫你們,也不可能,我也有我的顧及,想要省城安穩,很多時候我還要仰仗洪幫,這樣省城的地下勢力才不會亂套!”

一番真摯的話,從眼鏡男人嘴裡說出來,讓我不禁對他刮目相看,他的形象,在我心裡,頓時又高大了好多,也許,馬尾辮有那麼寬大的心胸和聰明的大腦,以及沉穩的氣質,一定程度上,都是受眼鏡男人的影響,有遺傳基因,也有環境當中的耳濡目染,還有過程當中的教育。

所謂有其父必有其女,能教出馬尾辮那樣的女兒,眼鏡男人就不是凡人,他處在金字塔尖,看事情都比一般人透徹,有白的地方,就有黑,黑白是相輔相成的,就算眼鏡男人有權勢,也不可能拿洪幫怎麼樣,甚至,還需要互利共生,求得省城安穩,所以,眼鏡男人的話,是真心話,就算他想幫我,都不可能,當然,更讓我敬佩的,還是眼鏡男人的心胸,按道理說,他何必要管我和我爸的死活,直接把我洩露給洪幫,到時候弄到了血參,他就可以救好自己的女兒了。

但,這不是他的行事作風,他不是這樣的人,他不恥於做這樣的事,他有他做人的原則,有他的道德底線。

這樣想著,我心裡的暖意更甚,可嘴裡卻實在不知道再說什麼,擠了半天,才擠出兩個字:“謝謝!”

除了謝謝,我不知道該怎麼表達自己此時的心情。

當然,眼鏡男人不會在意我的感謝,他自顧的抽著他的煙,等到一支煙全部抽完,他才丟掉菸頭,一本正色道:“小蕊在我面前,經常說起你,說你是她唯一看中的人,她覺得你將來必定不同凡響,前途不可限量,我也不知道她看上你哪點,我倒覺得你沒什麼特別,甚至還一點都不沉穩,竟然會去得罪楚家,倘若我今晚沒來,你恐怕怎麼死的都不知道吧,我勸你以後做事還是想想後果,不要太盲目了,不然早晚得送命!”

聽到這話,我不禁又愣了一下。

馬尾辮對我的另眼相看,我早就知道,但,我只以為她是被我愛情的執著感化,為我永不言敗的精神感染,沒想到,她竟然覺得我有出息,認為我前途無量,真的,她是怎麼看出來的,眼鏡男人都說我沒什麼特別,馬尾辮怎麼會覺得我將來有出息呢?

我想不通,不過,我卻知道,眼前這個權勢滔天的眼鏡男人,的確是在為我好,他說的都有道理,我得罪楚家,確實有點太盲目,太不沉穩。

我也是到現在才明白權利的重要性,才知道,自己混的再好,在權利面前,也成了螻蟻,所以,我不但沒有反駁眼鏡男人的話,還很誠懇的說了句:“嗯,我知道!”

聞言,眼鏡男人衝我點了下頭,隨即,他把目光悠悠的看向了馬尾辮所坐的黑色轎車,若有所思道:“既然今晚我為了救你,已經得罪了楚家,我倒是可以再幫幫你,以後楚家要是跟你搞陰的,你就自己想辦法解決,但如果他們想利用省城白麵上的力量對付你,我都會幫你壓著,這是小蕊的心願,我得滿足!”

咚,我彷彿被驚喜砸到了頭,這從天而降的意外驚喜,讓我瞬間都有點懵了,接受不過來似的。

就在之前,我還在擔心,擔心往後自己如何承受楚家的怒火,如果說,他們跟我這邊較量武力的話,我一點不怕,有柳龍吟這個後盾,我不會懼怕楚傑那幫所謂的高手,就算和他們拼個你死我活我也甘願。

我所擔心的,就是楚家利用權勢,拿子彈轟我們。但此刻,眼鏡男人輕描淡寫的一句話,直接就消除了我的隱患,這怎能不讓我驚喜。

只是,短暫的驚喜過後,我突然又像是反應過來了什麼,心裡彷彿猛地壓了一塊巨石,很沉重,很壓抑,感覺,怪怪的,好像眼鏡男人說話的神態,語氣,都有點不尋常,特別是他最後說他幫我,是馬尾辮的心願,這話,聽著好彆扭。

並且,他在說這話的時候,目光一直盯著那輛黑色轎車,眼中似有萬千言語,好一會兒,他才收回了那深邃的視線,看向了我,語重心長道:“吳賴,希望你不要辜負小蕊的良苦用心,努力走好接下來的路,別再出現像今天這樣的事情了,我也想看看你將來能有多大成就,是不是像小蕊說的未來不同凡響。好了,我還有事,先走了!”

說完,他也不等我答覆,徑自的離開。

我循著他的走向,看向了他的背影,樹葉縫隙透出來的光,灑在他身上,將他的背影襯的異常偉岸。

忽然間,他的腳步頓住,在原地靜立了幾秒,他沒有回頭,只是悠悠的發出了一道十分沉重而又鄭重的聲音:“有件事情,小蕊不準我往外說,但我覺得這事你有必要知道,醫生,已經給小蕊病情做出了最後的診斷,說她最多活一個月!”

話音一落,眼鏡男人的腳步再次邁開,這一次,他偉岸的背影中,帶有幾分滄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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