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落下之後,我人已經來到了鐵叔身旁,鐵叔也沒再說任何廢話,直接就引領著我,一起來到了別墅的客廳。

在客廳裡,我看到了馬尾辮。

此時的她,正安安靜靜的獨坐沙發之上,姿態隨意,不顯得拘謹,卻另有一種端正之態,也許,這就是大家小姐的教養吧。

馬尾辮還是原來那樣,面色蒼白,毫無血色,就像一個已經失去生命氣息的人,但,她卻比一般的病人多了一種活力,這種活力來自於她的心態,不管她的表面有多麼虛弱,可是,她的心態看起來很好,神色裡沒有什麼黯然或者頹敗之色,穿著打扮也盡顯輕鬆。

她身上穿的是簡單舒適的運動服,頭上還是扎著馬尾辮,看起來很乾脆很陽光,也挺稚嫩,在她身上,你找不到任何雜質,乍看過去,她就是一個簡單的小女孩,但實際上,她有著極其沉穩的心態和異常聰敏的頭腦,遇到任何事,她都能做到不慌不亂,淡定如水,遇到什麼難題,她可以在極短時間內想出辦法化解,就是面臨死亡,她也能保持著良好的心態,活一天是一天。

小小年紀,能做到她這樣,是真的不容易。

可是,也正是因為她的聰明和沉穩,讓我有些看不透她,到現在,我幾乎能確信,她是一個好人,但我也無法做到像一般朋友那樣對待她,我們之間,似乎還是隔著什麼。至少,我在這一刻的身份,仍舊是許燦。

於是,我儘量拋開了內心裡的一些繁雜愁緒,保持著表面隨意自然,隱隱約約的,我的神態上,不由的會顯出一些作為許燦的紈絝之態。就在馬尾辮看向我的時候,我打招呼似的說了句:“唐小姐,你找我?”

馬尾辮起身,目光停留在我身上,眼珠轉動,不經意的打量了下我,隨即,她略帶歉意的對我道:“我是不是太冒昧,打擾你了!”

我知道她的意思,趕緊說:“沒有,我已經睡夠了,只是剛起來,還沒來得及洗漱!”

馬尾辮輕微的蠕動了下唇角,禮貌道:“那你去吧,我可以等你!”

我不假思索,豪氣的回道:“不用了,你有什麼事,直接說吧!”

在我看來,面對馬尾辮,我還不要在意什麼形象,亦或者說,馬尾辮是那種用眼睛直接看到我內心的女孩,我的外在,只不過是一層虛影。

聽到我這樣說,馬尾辮也就沒在這事上糾結,轉而對我坦言道:“那要是方便的話,咱出去走走吧!”

我知道,她是想和我說私密話,有些話,她不想讓旁人聽到,我也沒猶豫,徑直就道:“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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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後,我和馬尾辮一起出了別墅,走在荒郊的小道上,許家的這棟別墅,坐落在山腰上,是典型的獨棟別墅,四周圍的風景怡人,環境舒適,給人一種回歸自然的感覺。

此刻,夕陽懸掛在天邊,霞光灑滿了一地,大地萬物都彷彿披上了一層紅色,美麗至極,而馬尾辮,她那張蒼白的臉也彷彿現出了血色,這是殘陽的光色,就像馬尾辮的生命,走到快要盡頭了,與殘陽血色正相稱,充滿著另一種遺憾的美。

而,頭髮凌亂,鬍子拉碴的我,呈現出來的只有沒睡醒的萎靡之狀,我們兩個,就這樣一路靜靜的走著,誰都沒有先開口。

以前,我是吳賴的時候,在馬尾辮面前是絕對透明的,相反,馬尾辮是神秘莫測讓我仰望的存在,但那個時候,我不由自主的就信任她,把她當成可以聊知心話的朋友,幾乎是知無不言,完全可以放開心的聊,無所顧忌。

然而,現在,我變了,越變越複雜,我有很多不得已,顧及也就變得更多,不敢輕易相信任何人,雖然現在對馬尾辮基本釋然了,可她沒有表明來意,我也不知道怎麼先開口,我現在的身份,確實是挺尷尬的。

不知不覺,我們走到了一個映著紅霞的湖水旁邊,馬尾辮直接席地而坐,看著湖面,對我漫不經心的說了句:“看到你沒事,真好,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說這話的時候,馬尾辮的語調聽起來沒什麼感情,但她話裡的意思分明,她,很關心我。

昨天剛到省城,我就聽說了,馬尾辮因為我失蹤的事,也給洪幫施壓了,可見,她是很在乎我的,現在,我回來了,她又第一時間跑來看我,這一份情誼,著實讓我感動,我內心裡那一點提防的城牆,也在緩緩坍塌。

帶著一股暖意,我在她旁邊坐下來,由衷的道了句:“謝謝你的關心!”

馬尾辮偏過頭,看向了我,無比認真道:“你到現在還不信任我嗎?吳賴!”

最後兩個字,馬尾辮特別加重了音量,顯然,她是完全確定了我的身份。

看到她清澈的眼神,我更加確信了,她和我爸被抓的事,一點關係都沒有。

對她的那點提防之心,終於完全消除,我知道,我已經沒必要再隱瞞身份了,如果馬尾辮真對我不利的話,洪幫就早能確認我是吳賴了,我也就無法安然的坐在這,洪幫也不需要搞出什麼比武來了,所以,這一刻,我直面馬尾辮,以堅定的眼神,看著她,坦誠道:“我相信你,對不起,以前沒有對你說實話!”

我的語氣,十分的誠懇,表達了我的歉意,同時,也表明了我信任她的立場。

馬尾辮見狀,神色立馬大變,變得十分欣慰,她對著我,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隨即開口道:“沒事,我沒怪過你,其實,你有防備心理,挺好的,證明你成長了。”

果然,馬尾辮的氣度就是不凡,她不但聰明,心地善良,還如此的善解人意,被她這麼一說,我都有點不好意思了,頓了好一會兒,我才有些突兀的道:“對了,你是怎麼知道我是吳賴的!”

馬尾辮嘴角一彎,高深莫測道:“猜的唄!”

我愕然,看她如此肯定我的身份,我還以為她掌握了確鑿的證據,沒想到她竟然是猜想的,我不可思議道:“怎麼猜的?”

隨後,馬尾辮再次給我展現了她聰明的一面,她跟我解釋說,當初,在我來省城沒多久之後,她也回到了省城。

一開始,我偽裝成瘋子,在省城名噪一時,那時候,馬尾辮其實就看出我是吳賴了,她沒有徐楠跟我一起相處的時間長,沒有徐楠和我的那種愛,她也沒有慕詩涵跟我的各種緣分和情感,但,她卻有著徐楠和慕詩涵都無可比擬的頭腦,以及敏銳到逆天的觀察力,她可以透過小小的事聯想到很多,對我這個人,也基本是看透了,所以,我偽裝的再好,也難以逃出她的法眼。

當然,雖然知道瘋子是吳賴,馬尾辮也沒有干涉我,她知道我有我要做的事,她管不了也不好管,更不會去戳穿我的身份,她還是過著她自己的生活,沒有去過多的關注我。

直到,我在飛豹堂因為徐楠自殺一事發狂,之後,我憑空消失,省城再也沒有了瘋子,更沒有了吳賴,馬尾辮這才突然擔心我,對我的事十分重視起來,她瞭解我,知道我不會就此躲起來,知道我不會放棄救父這件事,知道我有一個永不言敗的執著勁兒。

也因此,她一下就猜到,我是換了另一種身份隱藏在省城,經過調查和篩選,馬尾辮把目標鎖定到了我這個省城大學的風雲人物許燦身上,隨著她對許燦的重點關注,馬尾辮也漸漸確認了我的身份,就是吳賴。

而,她確認我身份最重要的一條線索,就是我身上的那份執著勁,在追求夏筱筱這一條路上,我展現了一般人根本沒有的執著和堅強。她很容易想到,我的執著來自於我要接近夏筱筱,打入洪幫,救我父親,但,馬尾辮觀察細緻入微,她真正在許燦身上看到的,是對愛情的執念。

雖然,她清楚我對夏筱筱的愛不是出自真心,不過,我追求夏筱筱的那份情感,是一般男人演不出來,我永不言敗的精神,也是演不出來的,這樣的許燦,引起了馬尾辮的關注,由這一條線牽引而出,馬尾辮再透過各種細節,各方面的結合,從而猜出,我就是吳賴。

既然知道我是吳賴,我如果有事,她就不會不管,上一次,得知我與夏筱筱一同出現在楚傑的派對上,聰明的馬尾辮,立馬就知道,我肯定要出事了。

所以,她才帶病,馬不停蹄的趕到了楚傑的派對上,果真,我在派對上的表現和馬尾辮預料的如出一轍,於是,她救了我的同時,也完全確認了我的身份。

聽完馬尾辮的解釋,我不禁對她又有了一個新的認識,感覺,她在我心中的高度,又上升了一個層次,她這個省城第一才女,確實不是浪得虛名,好在馬尾辮不是站在我的對立面,否則,我恐怕早就灰飛煙滅了。

不過,我還沒來得及表達我的震驚和敬佩之意,馬尾辮一解釋完,立馬話鋒一轉,對我滿懷歉意道:“對不起,吳賴,都是因為我的緣故,害你父親被抓,讓你走上了這條充滿危險的路!”

我知道馬尾辮指的是什麼,這事的來龍去脈我都清楚了,我清楚馬尾辮沒有參與這事,沒有害我父親的心,這就夠了,於是,我十分誠懇的看著她,灑脫道:“你不用道歉,我已經知道了,這事和你沒關係!”

馬尾辮苦澀一笑,隨即含蓄道:“但,不管怎麼樣,這事都是因我而起,是我的病,讓你父親被盯上的,而洪幫之所以會對你父親下手,也是我家裡人預設的緣故,要不是我家裡給的條件,洪幫也不需要費盡心思去抓你爸搶那所謂的神藥血參。”

我深深的看著馬尾辮,鄭重道:“我都知道,可這事你並沒有參與,所以你不需要自責!”

馬尾辮對視著我的眼,毫不避諱,回以我更鄭重的態度,道:“那你一點不怪我嗎?”

我搖搖頭,語氣堅定道:“不怪,正是因為還把你當成朋友,所以我才會承認自己的身份。”

聽到這裡,馬尾辮明顯釋懷了許多,但,她看起來還是有點心事重重的樣子,她清亮的眸子裡,多了一份愁緒,帶著這淡淡的哀愁,她將目光,投向了漸漸失去光芒的湖面。

夕陽幾乎完全落下,揮灑在湖面上的深紅色,已然轉為了十分淺的紅色。

天空,也慢慢的暗了下來,一如馬尾辮此刻的眼神,帶著一種無法言喻的黯然之色,她盯了湖面好一會兒,才緩緩開口道:“你就不奇怪,當初我為什麼跑去你讀的那所大學讀書嗎?”

馬尾辮的這話,讓我的心頭不由的一顫,就是因為這事讓我無法理解,我才對馬尾辮多少有些戒備,可眼下我們坐下來好好談了,我又不知道怎麼開口去問,一旦問出來,就顯得我心懷芥蒂了,我怕我剛築起的這份信任,又一次崩塌,我覺得,只要馬尾辮沒有害我,沒有害我爸,其他的,我其實不介意,所以,權衡下來,我仍舊選擇不去問。

但沒想到,馬尾辮竟然主動開口提這事,體貼的她,似乎是料準了我會有這樣一個不好問出口的疑惑,既然她把問題引導出來了,我也就順理成章的接話道:“為什麼?”

聞言,馬尾辮的目光不禁變得幽深了起來,她輕輕的抬起眼,看向了湖面盡頭的天邊,天色昏暗,馬尾辮似乎陷入了沉思,眼裡盡是故事。

凝滯的時間過了許久,她才出聲,對我娓娓道來:

“其實,一開始,我也不想死的,我痛恨老天的不公平,為什麼讓我從小頑疾纏身,為什麼我要承受病魔的痛苦,為什麼我要被宣判活不過三十歲,我不甘心,所以我配合家裡,到處求醫,可惜都沒用,病情永遠得不到好轉,病根沒法清除,甚至,越來越嚴重,我開始變得心灰意冷,失去了生的希望。

但,就在去年,我家裡終於找到了根治我病的方法,不過,卻需要藥引千年血參,可這東西太稀有了,世間少有,經過多方打聽,才知道,你父親吳乾坤手上有,我家裡立即派人去找你父親,可是,無論我們許諾多豐厚的條件,你父親就是不答應給我們。

機會就在眼前,卻得不到,這對我的打擊是很大的,當時的我,太渴望活下去了,所以,我不灰心,自告奮勇跟家人說,我自己想辦法,然後,我就去了你所在的大學,我清楚,你是你父親吳乾坤最疼愛的兒子,既然從你父親那裡行不通,我也就想從你身上下手,得到血參。

然而,我一去到學校,就聽說了你具有傳奇性的故事,你的愛情故事,深深的打動了我,讓我心疼,讓我內心裡未開發的一種情懷被觸動。

之後見到你本人,接觸你,瞭解你,卻發現,瞭解的你越多,我就對你越感興趣,這種興趣讓我覺得生命有所精彩,我很珍惜這樣的精彩,也就很珍惜你這個朋友。

因為把你當成朋友,也渴望真的擁有你這個朋友,所以,我打消了利用你得到血參的事,我不想在我們這份友誼之間加上利用的色彩,如果我提出我需要血參,那麼我之前對你所做的一切,都變成了帶有目的性的,我們之間的友誼也就不純粹,也許那樣,你根本就不會把我當朋友了。

其實,我也清楚,你父親之所以強硬的不肯給我們血參,也是因為血參是他需要的,我沒權利去剝奪別人珍貴的東西。

當然,更主要的,是你讓我看開了,讓我覺得,死,並不是那麼可怕,上天也並非對我一個人不公,人人都是平等的,人人都有他的宿命,有他的悲哀和無奈。而我,也不是完全不幸的,起碼,它賜給了我強大的家庭,以及很好的智慧,至於疾病,那就是我的命。

每個人的命運都是上天安排的,如果老天真想讓我死,我再掙扎都沒有用,人,永遠鬥不過天,終究,我選擇了順應天命,順其自然。

這樣一來,我反而變得開心了,我不需要活在恐懼中,在我僅有的生命裡,與其每天自怨自艾,不如珍惜這活著的珍貴時間,做有意義的事,活出屬於自己的精彩,心有晴天,每天就都是晴天。

想通了以後,我不但自己放棄了私心,我還勸我家人尊重別人的選擇,人家不給就算了,別再想法子去索取了。

我本以為,事情到了這一步就結束了,但是,我沒想到,我家裡人還是太在乎我的生命,他們確實沒有再找過你父親,可是,他們卻和洪幫達成了協議,說只要他們有辦法把我的病治好,就同意我和夏天的婚事。

其實,說到底,他們還是希望洪幫用黑幫的手段,從你父親手中得到血參,因為在當時,夏天也清楚,我的病需要藥引血參就能治癒。

這事我一開始是不知道的,直到你父親被抓了,我才知道,不過,當時洪幫抓你父親,費了不少功夫,也死了很多人,造成了很大的轟動,從此以後,這件事就大了,開始變的不可調和了,我就算想阻止,都不可能了,因為洪幫損失了顏面,就算不為血參,也不肯放人的。

之後,你又以瘋子的身份,讓洪幫損失慘重,你們的矛盾,更是不可調和,其實,就算洪幫的人拿到了血參,我也不想和夏天結婚,因為我不喜歡他,更不想成為家族聯姻的犧牲品,可是,我已經沒有了話語權,改變不了什麼,我能做的,只是希望你能平安,別出什麼事。現在,看到你沒事,並且不斷的成長了起來,我也挺欣慰的!”

馬尾辮的這一番長篇大論,說的很慢很慢,就跟講故事一樣,緩緩的訴說著,她身體不好,說到中間還停頓了幾次,但她還是堅持著講完了。

她說的很灑脫,可我能感受出,她內心很沉重,這樣的重量,不應該是她這年紀的小女孩所能承受的,年紀輕輕的她,就有種看破人生的感覺,這是得有多麼強大的內心。

我自認為自己無法做到像她那樣,看淡一切,連生命也可以釋然,但,這就是她,她的胸懷和氣度,她的睿智和心地,都是屬於她的奇蹟。

我理解了她,更加就不會怪她,她也是無奈,她自己沒有堅持要我父親手中的血參,但她無法左右她家裡人的想法,確實,哪個做父母的,會讓這麼年輕有才的生命,遺憾的隕落,會不抓住那根生命的稻草,所以,對於唐家人的用心良苦,我也是能夠理解的。

讓我內心產生波動的,還是馬尾辮潛在內涵的意思,感覺這個小女孩,對我真的很特別,有種懵懂的味道,感覺是愛慕,那種情感,被一張紙隔開了,她沒有捅破,我也不好說破,而,更讓我糾結的,還是關於血參的事,確實,一切的根源都在於血參,馬尾辮真的是太需要它了,雖然她言語之中,是說放棄,可是,誰真正的想死呢,她當然不想,只是她不想干擾我,連累我。

如果,不是因為徐楠也需要它,我一定會毫不猶豫的答應給她血參,可現在,我無法做什麼選擇,血參,我只會給徐楠,不可能給她。

一時之間,我都不知道該如何回答,複雜的情緒糾結在我心間,讓我欲言又止。

許久的靜默過後,我才壓制住了內心裡的繁雜情緒,一本正色的看著馬尾辮,認真道:“我相信你,你不需要跟我解釋這麼多的,我們是朋友,永遠都是,即使我在省城出了什麼事,我也不會怪你。不過,你今天特意來找我,應該不只是談論過去的這些事吧?”

既然無法再就血參這件事談下去,我唯有選擇轉移話題,這也是一種無形的逃避。況且,她今天來找我,絕對不光是來緬懷人生,解釋過去的,她一定是有其他特別的事。

果然,馬尾辮聽了我的話,倏然回神,她將目光從遠處的天際收了回來,轉頭看向了我,言簡意賅道:“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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