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語驚醒夢中人,那豔婦趕忙拉著那新妓的手,一路上了二樓而去。

那新妓臉色不大好,不過換了任何一人得知自己的用途,不過是用來氣惱別人的工具……大抵心情都不會太好。更何況,這般青樓新人,心中通常都會有個夢,幻想那個給予自己一夜恩寵的男子,當真能夠愛上她,沉陷於她的魅力中,而後再為她贖身,非卿不娶,非君不嫁,你儂我儂間,定了終生,成了姻緣,最後再生上一兩個娃,那當真是極好……事實證明,她想多了。

那豔婦一路領著她上了二樓雅間,一直站定到了軒轅絕對面。如是一眼望去,此君除了臉色不大好看,相貌氣質竟皆是人中龍鳳之資,應該是個金貴的。

“滾!還來做什麼!都給本王滾!”不等這新妓說話,軒轅絕便爆發出一道怒吼,他甚至都未曾正視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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豔婦受了驚,將新妓拉到身後,顫顫巍巍道:“王,王爺,那這五百兩……”

軒轅絕不怒反笑:“五百兩?”

新妓瞧著軒轅絕的俊顏,心中愈緊張,可她卻更明白幸福什麼的還是得自己爭取,於是當即鼓足勇氣開口道:“王爺,您若棄了燕碧,燕碧只怕今後已無臉再見人。”

“那就把臉蒙上!”軒轅絕煩躁不已,甩下此話直接憤憤然離去。

“……”驚呆的燕碧。

此時夜深,肥孟琴兒站在闢心院前,看著一個個恩客從中陸續走出,忽略那一道道向她看來的或憐憫或同情神色,自顧等著人。

片刻,軒轅絕踏出門檻,衝著肥孟琴兒迎面而來。他的臉色陰沉,似乎火氣略大。果不其然,他站定在孟琴兒身前,冷笑一聲,對她道:“這下,你可滿意了?”

孟琴兒蹙眉反問:“是王爺做了錯事,何以怪罪至我?”

“呵。”軒轅絕一聲嘲笑,忍怒道,“若不是你一直纏著我,如今還入了王府成了我的妻子,我何至於要找新妓氣你?”

晚春涼風襲過,吹得孟琴兒遍體寒意。她愣愣得看著他,竟覺得無言以對。

“怎麼,軒轅非本王冤枉了你不成!”軒轅絕口吻愈冷,“軒轅裝出這一副可憐模樣來,別人不懂你是何種人,本王卻是清楚的,如你這般又肥又醜心機又深之人,只怕整個大蒼都找不出第二個。”

“是麼。”肥孟琴兒伸手拂過耳際凌亂的長髮,輕道,“既你這般厭惡我,不若休了我,腹中胎兒我自會獨自撫養,定不會連累你一絲一毫。”

聞言,軒轅絕哈哈一笑,好似聽到了最好笑的笑話:“如今你這般惺惺作態又是為何?讓本王猜猜,軒轅不是以此苦肉之計,好讓孟永福去皇兄面前告御狀?孟家富可敵國,我皇兄自會站在你這邊,呵,介時只怕本王又要受苦。”

肥孟琴兒雙拳緊握,指甲都掐進了掌肉中,許久才低聲道:“那……王爺想要如何?”

軒轅絕冷嗤一聲,不再理她,低沉著臉色,同她擦肩而過徑直離去。

徒留肥孟琴兒杵在原地,空留一地冷清。

所謂情愛,遊戲而已。退進攻守,皆有戰略。一步退,步步退,滿盤皆輸已成定局。

月色沉沉,庭院深深。肥孟琴兒舉頭望天際,模樣頗蠢。

前方,曾元思走來,經過她身側停下,那妖孽臉上猶帶笑意,對她取笑道:“你倒是未曾變過,依舊這麼副蠢模樣。”

及笄之前,孟琴兒一直以為,她此生的郎君定會是曾元思無疑。

且說當初曾心如當初請辭之後,便舉家移到了京中別院休養生息。而那別院,正是在孟府不遠處。

猶記得曾家剛搬來的那年,肥孟琴兒還不肥,孟永福依舊年輕,孟琴兒娘依然健在,那時的曾元思還未變作登徒子,只是眉眼已依稀可見妖孽形狀。

印象中,二人初見那日,街南紅花綠樹,絮雪鋪滿路。八歲的小元思冰肌玉骨袖白雪,立於路邊,低頭,望著地上黑蟻來來回回,好生忙碌。

彼時,小孟琴兒方五歲,正隨孟永福出府去買糖人吃。沒曾想待買得糖人歸來之際,家門口便多了一個漂亮的小哥哥。

當是時,小孟琴兒掙脫了孟永福的手,一路小跑到了小元思身側去,看了眼他漂亮的臉蛋,又看了眼地上忙碌來回的螞蟻,覺得這一幕異常戳中她的笑點,當下便咯咯咯清脆笑出了聲。

小元思嚴肅看著她,詫異問道:“小妹妹,你笑得這麼蠢是為何?”

“……”小孟琴兒年紀雖小,卻也知道蠢這種字眼,定不是什麼好話,當即反唇相譏,“你才蠢,你全家都蠢!”

“切!”小元思對她很是不屑一顧,“我才不跟小姑娘一般見識。”

小孟琴兒甚不服氣,將手中糖人一扔,就朝著小元思撲了過去,怒道:“你欺負人!”

“呃呃呃……”小元思被她撲了個滿懷,皺眉道,“小姑娘家,這般投懷送抱,一點都不矜持。”

“矜持又是什麼東西?”

“矜持……這矜持啊,就是……”小元思皺眉想了半天,無果,乾脆道,“矜持就是女子只能給丈夫抱,不能給別人抱的意思。”

“噢,那你當我丈夫不就行了。”小孟琴兒順勢道。

……

這大抵就是孽緣。——在相處了十餘年後,孟琴兒和曾元思紛紛如是總結。

總之,最後,孟琴兒成了肥婆,曾元思自認不堪重婦,便在某個夜裡,火速收拾了行李,跑了。

後來,他成了四品文官,成了眾人口中的登徒子。

後來,她愈加肥胖,後對軒轅絕一見鍾情,又春風那麼一度,終是珠胎暗結,成了王妃。

看來……果真是段孽緣。

再說眼下,肥孟琴兒聽著曾元思的話,看也不看他,依舊望著盈盈月色,嘴上卻說道:“元思,我是不是……做錯了……”她的口吻很是委屈。

曾元思臉上的笑意慢慢散去,略猶豫,終是伸出手,揉了揉她的胖腦袋:“軒轅多想。”

“元思,”肥孟琴兒終是將眼神收了回來,轉到他身上,“當初,呵,你定是覺得我忒肥、忒胖,才吵嚷著要獨立過活,這才搬出了曾府,另找了府邸,對否?”

“說什麼傻話。”曾元思反駁道,“你又肥又胖並沒什麼。”

“當真?”

“嗯,”曾元思點點頭,又說,“可你日日到我家來吵嚷著要嫁給我……便是你的不對了,我想娶的妻子,首要條件便是身材得好,如你這般的我當真是無福消受哇。”

說罷,他拍了拍她的肩膀。

肥孟琴兒瞬間又覺得憂傷了許多。

“莫要難過。”曾元思又說,安慰道,“如今你也已嫁出去了,當真是可喜可賀,可歌可泣。明日我便搬回家中,在家門口放它個三天紅鞭炮為你慶祝,如何?”

“……”肥孟琴兒嘴角抖了抖,“不、不必了。”

“誒,你我從小一起長大,何必跟我這般客氣,除了幫你放三日紅鞭炮,我明日再替你去拜佛還願,為你的大好姻緣積福,讓菩薩佑你姻緣早生貴子百年好合……誒,別走啊,小孟琴兒,怎能還是這般不講理數,何時才能長大喲!”

肥孟琴兒哪裡理他,轉身回府,腳步飛快。

回府後,肥孟琴兒又去廚房,親手熬了番茄牛肉湯,盛了一碗給九宮,剩下的正想喝一口,可耳邊卻又想起軒轅絕的話,放在嘴邊的湯匙硬是重新放了回去,在廚房內左看右看,終是找到了兩個白饅頭。又倒了碗熱水,便一邊啃著饅頭一邊就著熱水來吃。

總算緩了腹飢,孟琴兒將剩下的牛肉湯裝入膳食盒內,讓下人們拿去給軒轅絕喝。

洗漱之後回房中躺下,不出片刻,便聽下來來報,說是王爺又將那牛肉湯摔地上了……肥孟琴兒心中有些鈍鈍得疼,卻也無可奈何,抱著肚子躺下睡覺。

第二日,天亮,肥孟琴兒按時醒來,洗漱過後,下人拿了燕窩來,肥孟琴兒拒下,換做清粥後方喝下。

早膳之後,肥孟琴兒照例開始撫琴,撩撥三兩弦,曲調尚未成,便聽得一道腳步疾速而來。

片刻,軒轅絕身著官服,臉色沉沉出現在房間門口,憤憤然道:“大清早的彈什麼琴,當真是一刻都不消停,這日子沒法過了!”

“……抱歉。”肥孟琴兒垂下眼簾,“我以為王爺已上早朝了呢。”

“真是悍婦!”軒轅絕憤憤然,終是轉身走了。

撫琴之後,肥孟琴兒又去找了九宮玩。從管家那接過九宮身上的繩索,便帶了他出府遛狗。九宮渾身雪白,朝陽亦是,照射在他身上,當真是威風凜凜。

大抵是知道跟著孟琴兒有肉吃,九宮對孟琴兒的態度早已轉了一百八十度的彎,如今見到她便黏著她,曲在她腳下好不輕妮,若是這時孟琴兒再扔它一塊骨頭吃,那定能讓九宮樂上了天,讓它往東便絕不會往西。

沿著王府逛了兩圈,孟琴兒覺得身子有些乏,便牽他回了府,握在院子裡看書。

只是,卻在此時,孟永福卻找上了門來。

王府下人來向孟琴兒稟告時,孟琴兒手中雖握著書,可實際卻是打上了瞌睡,一聽聞此言,整個人瞬間清醒,親自出府去迎孟永福進府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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