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遠的就聽到木屐的聲音。葉酉震只覺得自己的心跳了一下,跟著眉頭也一起跳!

胸口像是有什麼要爆炸一樣,若不是自己緊緊抓著,怕是一口血又噴出來了!

為什麼……覺得好亂?似乎全身上下都在叫囂!

她大喇喇的坐進琴室裡,衣服沒換,就穿了件鬆鬆的中衣,木屐也沒換,盤腿一坐,想著彈上一首就走人,回去補覺。

天井掛了好多淡青色幔子,讓光線漏進來的時候也帶著淡淡的青色,像是在一泓幽暗的水底。

水底,有了琴的聲音。

依舊是淡淡的,有些歡快的曲子,裡面夾著上該,還夾了幾分不耐煩。

“……獨攬月下螢火照亮一紙寂寞。”他也不知道為什麼,忽然這兩句像是有意識一樣自己就飛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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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聽到這兩句,只是覺得很精彩,看來今天這人還一般尋歡客不同,是真的尋音來的,也就松了那幾分不耐煩,慢慢的順著調子換了一支曲子。

這曲子不換還好,一換,換得他就像要爆炸一樣!

他聽過,這曲子,他只聽過一回,也是那年去揚州的時候,師傅吹得笛子!

他記得很清楚,那個時候自己聽到的,像恍然見一扇門推開,看見的是外面湛藍的天空,粉色的花瓣被風吹落。

桌子上壓了一張紙,上面似乎寫了很多字,也許什麼也沒有寫,似乎盛衰興敗都在裡面了,只是一半紙上字,一半讓人猜。

這裡面分明聽得到將軍烈馬,遊子情懷,伊人紅妝待燭下,落落鞦韆溼雨後。

現在這琴裡分明已經不見了師傅當時的情懷,聽來卻是婉轉,像是有什麼要說,卻最後沒有說出來的惆悵。

這個人,莫非認識師傅?!

想到這個可能,他再也忍不住自己的激動,腳下一點,輕飄飄的就衝著二樓的琴室去了!

“貴客、貴客?!”嬤嬤嚇了一跳,趕緊想叫住他,“可別叫我們曉悠嚇著啊……”

她只是彈琴,全沒想到有人會從下面跳上來掀畫簾,頓時就聽見琴聲響停了,她一下後退,卻被自己的衣服纏住腳,坐到了地板上,一隻木屐也飛了去!

他一把抓住那只木屐,抓著欄杆跳了上來,看著眼前滿是驚慌的人,驚得連嘴也合不上來,似乎覺得天地一下倒轉,真個世界都褪了去,只留下他和她!

“……師傅……”

好久,他才尋回自己的聲音,低低的叫了一聲,很委屈的樣子。

師傅?!所有的人都快瘋了,這唱得哪一出啊?!

“你、你是誰啊?怎麼這麼大膽跳、跳上來……”她瞠目結舌,沒想見居然有幸親眼見那些大俠飛來飛去的樣子,連話也說不利落了!

“師傅,你不認我?”他萬分委屈的跳進來,將那面具丟到一邊,走到她身邊跪下,“是我,酉震啊!”

她看著眼前的人直直倒抽了一口涼氣——太、太漂亮了!

是、聽聲音是個男人吧?!怎麼會生出這麼好看的一張臉來?!

她們這裡也算是見過不少人了,也從沒見過一張如此漂亮的臉!

皮膚比那丟掉的玉面具還要細膩,長長的鳳眼如同點漆一般,挺拔的鼻子下一張同樣細薄的粉色嘴唇,烏黑的髮絲滾落進白的衣服裡,這……

怎麼也讓人覺得心跳加速啊!

尤其這樣的大美人還滿眼委屈的看著你,像是你拋棄了他一樣!

“哇哇,我、我不認識你啊!你、你做什麼?!”

她的大叫讓所有的人臉色一變,都拔腳向琴室衝了去。

卻被嚇的不輕——

那玉雕一樣的人正輕輕的抓著那臉上有傷、腿上有傷、手上有傷到處是傷的女人的腳,小心的將那只木屐套到她的腳上,還珍惜的親吻了一下她的腳背,那態度虔誠的,像是怕弄碎了什麼絕世寶貝一樣!

瘋、瘋、瘋了,這個世界瘋了,堂堂的煞越派掌門居然去親一個醜女人的腳?!這叫什麼程度上的地獄啊!

還、還叫這個女人“師傅”?!那怎麼看也不像是掌門的師傅啊!一看就不會武工的好不好?!

好久,他才尋回自己的聲音,低低的叫了一聲,很委屈的樣子。

“嬤嬤!這個人是誰啊?!”她想抽出自己的腳,但是卻被緊緊抓著,動不了,被嚇著的她只能大叫人來解圍。

“這、這位貴客,我們家曉悠不、不是您認識的人……”嬤嬤無奈,趕緊上前救人,畢竟再怎麼說,曉悠是賣藝不賣身的琴師啊!

“不,你就是,你不過是不想原諒我。”他認識這個人,他知道這個人,從聽到她彈琴的時候就知道是她了,所以才會走岔氣,所以才會追來!

他又怎麼會聽不出來,踩在他心上的,她的腳步聲!

師傅!你沒死!太、太好了……

他覺得支撐自己的氣一下全部都不見了,再也沒有力氣,手一拉,將她人拉到自己身下,然後倒在她的胸口上,什麼也不知道了。

能聽她熟悉的心跳聲,真好。

可是師傅,為什麼你會有這麼多的傷?為什麼,你的頭髮全白了……

“我、我真的什麼也沒做!”看著指到自己鼻尖上的刀,她真覺得自己冤枉死了!

明明是這個人擅自跑來調戲輕薄自己,然後還壓著自己不放的,這麼大一個男人,重死了!

放、放手啊……

他再醒來的時候,也不過過了一個時辰,還在那間琴室。

一睜眼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人!

師傅呢?

“我、你能不放開我……”她很無奈的嘆了口氣,抓住他的手——她以為自己會被壓死,不過還好這個人翻了個身,將自己翻到了上面,卻依舊按著不鬆手,動也動不了!

“師傅,你在!你沒走?!”他驚喜萬分,覺得這個面目可憎的世界一下就完美了!

“那個,你是不是認錯人了,我不認識你的。”她很為難,“要是你這樣的大美人是我徒弟,我怎麼會忘記的?”

“你只是不肯原諒我,沒關係。”只要她在,別說不認他,殺了他他都沒有一句怨言!

“奇怪的人,你做錯了什麼,要我原諒你?”

“很多,隨便哪一個,都夠你再也不原諒我。”

“那個,我覺得你認錯人了……要是非得有人原諒你才安心,那我就當是那個人,原諒你。”孩子要能早點脫身。

啊,這個人好奇怪啊,這麼漂亮居然腦子有問題?這個世界真是不完美啊!

他近乎惶恐的大叫起來,“不要原諒我師傅,你說了原諒只是為了早點離開我,那你不原諒我,也不要走。酉震一定會乖乖聽話的,再也不惹你生氣了!”

“你真的認錯人了……”算了,和瘋子也講不清楚道理,只得好言相勸,“你這麼好的徒弟,師傅怎麼會真的生氣?聽我一句,趕緊去找你師傅吧,去和你師傅說,跟我說沒……”

胸口溼溼的,好燙!

這個人,哭了?!

她最見不得人哭了,趕緊手忙腳亂的掙起上身,拿袖子擦擦他哭得亂七八糟的臉,“別哭別哭,那個誰……呃……酉震不哭……”

她這不說還好,一說他哭的更兇!簡直就和下小雨一樣,止也止不住。

他這一輩子,也沒想到還能有一天,聽到她叫自己的名字!

“師傅……”

“說了叫曉悠的……”恩,一個大男人哭成這樣子,也有點太……

她這輩子,見不得人哭,只好嘆了口氣,由他抱著哭個夠本。

“……這麼說,你也不知道自己是誰。”等到冷靜下來恢復正常的煞越派大掌門再出現的時候,也認真聽了嬤嬤將的話,卻將頭轉向無奈窩在自己懷裡的人,輕聲問道。

“是啊,所以說,你認錯人了,你怎麼會認識我這樣的人嘛。”她忍不住都想翻白眼了。

“不,這麼說,我倒更確定你是我師傅了。”以前的孟琴兒活的太灑脫,像個男子,這樣無奈的窩在他懷裡生悶氣的樣子從來沒見過,更讓他覺得這個人簡直就是孟琴兒一直藏著的另外一半,越加不肯放手。

她什麼也不記得了,還在水邊醒過來,一路艱辛到了這裡,機緣巧合進了竹葉樓做樂師,而自己也正因為要平定叛亂來到這裡,這一切,正是天註定的,為了給自己一個贖罪的自己!

雖然不知道她怎麼會活過來,也不知道她怎麼會頭髮白了、傷痕累累還失去記憶、武功全失,但是她至少是活生生的,這比什麼都重要!

忍不住將人抱起來,將耳朵貼在心口,聽那裡傳來的聲音,全然不顧周圍的人看來是多麼曖昧的景象!

“師傅……”

老是被你這麼說,豈不是讓我自己也很懷疑了?

難道我是真的認識這個人嗎?否則為什麼會覺得無法丟下他不管呢……

他將人困在懷裡,開了口:“這個人我一定要帶走,出個價。”

“喂,我沒說要走啊!”不要啊!這裡很自在的,她不想走!她那張舒服的床、柔軟的被子、心愛的枕頭……

“我會給你給好的東西的。”一眼看穿她的企圖,他忍不住笑了——這個人,根本就沒變,再活過來,也堅信“活著有副好鋪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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