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齊回頭,就見和志早已半躺了下來,眼睛直直瞪著火堆,他眼裡滿是奇異的神采,不知在想什麼。林落兒看他一會笑一會皺眉,不由低聲道:“和志大哥可能在後悔吧。拋棄了妻子和未出生的孩子……”

苟安民搖了搖頭,說:“現在就算他後悔也遲了,何況我看他不像後悔的樣子。這個人有點怪異,他的心太高,一旦發現外面和他想象中不一樣,只怕會作出什麼可怕的事情。咱們到了市集之後就馬上和他分開,不能再同路。”

林落兒沒有說話,這一趟出來,她見了好多好多人,經歷了好多好多事情,可是沒有一件事情是開心的,不是背叛便是殺戮,更或者是傷心。難道真的像老闆說的那樣,人人都活得很辛苦,她身在福中不知福麼?

她將苟安民的腦袋抱在懷裡,不顧他惱怒的反抗,貼著他的頭頂輕道:“苟安民,對我來說,沒有任何人任何事情,值得我像和志大哥這樣拋棄你們去追求。我只要大家每天都能見面,可以吃到尊勝閣的肉包子……這樣的生活就很好。我是不是太天真了?”

苟安民終於懶得掙扎,他力氣暫時還沒她的大,只好乖乖靠在她肩膀上,半晌才道:“……嗯,你是很天真,而且很笨。”

“哦……”林落兒又受傷了,苟安民最近怎麼總是打擊她?

“不過,像你這樣的人,才知道什麼叫做幸福。你這樣就很好,真的很好。”

“真的?”林落兒的眼睛登時亮了,變臉之快匪夷所思。苟安民用力推開她,沒好氣地說道:“是啊!世上只有笨蛋是最幸福的,所以你是最幸福的人!”

他翻身躺在草堆上,閉上眼睛裝睡,再也不理她,誰知林落兒這次卻不氣了,她笑眯眯地躺在他身邊,親熱地抱住他肩膀,把臉貼在他冰涼柔軟的頭髮上,輕輕說道:“既然這樣,那我寧願做笨蛋。”

苟安民再也懶得推她,因為推開了她還會再纏上來。他半睜著眼睛,靜靜看著洞外呼嘯的風雪,身後卻暖暖的,她的呼吸噴在脖子上,雙手抱枕頭似的抱他好緊。過了一會,他忽然低聲道:“林落兒,我……”

沒人理他,林落兒鼻息漸沉,已經睡著了。他怔了好久好久,終於還是勾了一下嘴角。每天在一起,每天都要見面,真的不會分開了麼?他握住她的手,心中的疑問變成了肯定。笨蛋是幸福的,和笨蛋在一起的人也會幸福,至少,他現在,離幸福很近。

當扈晴麗換上紅色大袍子的時候,許心慈就知道這個魔女復活了。她萎靡了整整七天,七天裡,只穿黑色和白色的衣服,蒼白著臉色,眼神陰沉。

鶴公子曾經說過,秘術越是高深,其本身的反噬越是強勁,因此大凡厲害的蟲師,總有一個致命的弱點,那是絕對不能讓人知道的命門。難道說,扈魔女的命門就是每年十一月的這場大出血麼?

他不知道,因為感覺像她這樣的女人,總不會輕易就把自己的弱點暴露出來,人人皆知。現在想起來,她的所有情緒自己都完全不瞭解,她會為了什麼而真正笑出來?會為了什麼而難過甚至憤怒?

她不像鶴公子,她不戴面具,可其實她臉上的面具比任何人都要扈哨複雜,連一點點真正的輪廓都摸不到看不透。

“秀秀,想什麼呢?一個字也不說,想把老孃悶死麼?”

煙杆子輕輕敲上他腦門,許心慈無奈抬頭,有氣無力地瞪著對面神氣活現的紅衣魔女。她左手捻著漂亮的蘭扈指,小指高高翹起,食指和拇指秀氣地捏著煙桿,煙鍋裡青煙嫋嫋上升。她笑得讓他很想閉眼逃跑。魔女,此人絕對是魔女!

“你要聽什麼?”他低聲問著,不小心吸進一口煙,登時嗆得咳嗽。他真是受夠了!她一整天煙桿就沒離過手,一直在抽,車廂裡瀰漫著濃厚的煙霧,一股古怪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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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很嗆麼?把簾子拉開好了。”扈晴麗霍啦一下拉開車簾,冷風呼嘯著灌進來,吹散濃厚的煙霧,兩人的頭髮也隨風舞動。她敲了敲煙鍋,把裡面的灰倒在外面,然後開啟軟墊旁的一個小盒子,裡面厚厚一層,全是黑色的煙膏。

許心慈忍不住說道:“女人不要抽那樣多的煙!臭死了!”

扈晴麗並不在意,她用竹勺子挖了煙膏填在煙鍋裡,一面笑道:“老孃抽菸總是有道理的,這東西雖然是毒,但到了老孃這裡,就成了良藥。”

她點燃煙膏,它立即發出一種暗綠色的光芒,然後濃濃的青煙升起,許心慈聞到一股刺鼻的熟悉味道,但被風一吹,它立即散開。他心頭忽然一動,不自覺地就說道:“……織輝草?”

“哦,你也學了不少東西麼。”扈晴麗噴出一口煙,眼睛眯了起來,隔著煙霧,她笑得好像一隻林狸,“邢涵衍一定沒說過織輝草有什麼用,你想知道麼?”

許心慈吞了一口口水,很想點頭,但他還是很倔強地別過腦袋,哼了一聲:“我幹嘛要知道?你們那點破事,小爺根本沒興趣聽!少自大了!”

扈晴麗敲著煙桿,壓根不理會他的作態,輕輕說道:“織輝草,還有一個別名,叫做莫愁,其實就是一種會讓常人上癮無法自拔的毒。不過它會讓人沉溺在虛幻裡面無法自拔,所以其他三國都嚴禁種植,只有中鶴府的條件適合種。一根織輝草的黑市價是五兩八錢,而製成的織輝草藥膏,一般要賣上百兩黃金。所以,秀秀,這可不是垃圾,這是貨真價實的上千兩黃金。”

上千兩!許心慈也忍不住動容。他發現了,這個女人身上越是破爛不起眼的東西越是值錢!她到底有多少身家?

扈晴麗迎風理著胸前的辮子,又道:“可是織輝草對我來說,它的毒性沒有任何意義。可以說,我離不開它,它是我的命根子,離了,我就要死。”她回頭微微一笑,沒有半點傷感,全然一派悠閒。

會死……許心慈怔住,有些不能消化這個事實。扈晴麗拉上窗簾之前把煙鍋裡的新灰倒掉,又加了新的煙膏,慢條斯理地說道:“所以,你就忍耐吧。最多也只有三年,三年之後,你就自由了。”

“三年?”他只能和笨蛋一樣重複她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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