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是在叫她嗎?
她轉過身來。
“我等你。”他輕聲說。
月色清明,在他的身上投下一片皎潔。他衣袂飄然,神姿出眾,林落兒心頭大快,忘情地凝視著他,險些失態。
然而她終於還是淡淡一笑作為回應,轉身朝宮門走去。
方秋呂一直望著她,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那扇宮門之內。
“高卓來遲一步,未能及時搭救公子,致使公子中了惡人的毒計,高卓罪該萬死,還請公子責罰!”待林落兒走遠,魯高卓忽然重重跪倒在地,將頭深埋下去。
“起來吧,是我差你去買東西的,怎麼會怪你沒有及時趕到呢?”方秋呂笑了笑,毫不在意。
“可是公子以後切不可孤身一人行動了,否則公子要是有什麼差池,高卓萬死難辭其咎!”魯高卓還是不敢正視方秋呂,只是緊緊抱拳躬身愧疚道。
“嗯,我知道。這次的事只是個意外,你別在意。”他輕輕拍了拍魯高卓的肩膀。
魯高卓這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公子,林姑娘她……呵,高卓還從來不知道,一個弱女子竟然可以如此的勇敢,高卓好生感佩啊!”魯高卓還未從剛才的事情中緩過神來。
“今晚之事,終生難忘。”方秋呂還在注視著那扇宮門。
“林姑娘是真心喜歡公子,才會有如此決定。”魯高卓感嘆道。
方秋呂的嘴邊不禁揚起一抹溫暖的笑意:“她願意放棄這麼多,甚至連她最在乎的東西都可以置之不理,就只為了跟隨我左右。像這樣一位重情重義的女子,如果換做是你,你會作何感想?”
魯高卓不假思索接道:“高卓光在一旁聽都感動得無話可說,公子身為當局者,想必一定比高卓的感觸深得多啊!”
方秋呂仰頭看天,閉了閉眼輕輕道:“那又何止是感觸……”
魯高卓回味著剛才的情景,又嘆了口氣。
良久,魯高卓蹙眉問道:“對了公子,侮辱林姑娘的那群賊人,公子打算如何處置?”
方秋呂雙眼頓時一凜,寒意陣陣,嘴角忽然輕輕勾起:“今夜月色極佳,我們就去京兆尹府上賞賞月如何啊?”
魯高卓知道方秋呂的脾性,不禁笑了起來,跟在他身後,大步而去。
京城城東,酈府。
剛才還一片明朗的天空,此時卻堆積起了厚厚的烏雲,明月眨眼間便隱藏得了無蹤影。
“咚咚咚!”魯高卓重重地叩響了酈府大門。
敲了一陣,但聽“吱呀”一聲,看門的小廝揉了揉眼睛,把門開了一條縫。
“你們是誰?幹什麼的?”見門口站了兩個陌生人,小廝頓時沒了睡意,趕緊上下打量了一番,很是警惕。
“我家公子要見你們老爺,你快去通稟。”
“老爺都睡下了,要見明天再說。”小廝擺擺手,準備關門。
“誒你幹什麼?”魯高卓卻一手按住大門不讓關上,小廝愣住,將兩隻眼睛睜得跟銅鈴一樣大,有些惱怒。
“奇怪,這府上來了客人,難道酈永言都不出來迎接麼?”方秋呂負手在後輕笑起來。
“混賬,老爺的名字豈是你亂叫的?你這廝好沒禮數!”小廝頓時氣不打一處來,認定這兩人是來找事的。
魯高卓輕輕冷笑一聲,用力一推,大門應聲而開,他懶得和小廝多話,站到一旁,把小廝擋在身後,讓方秋呂走了進去。
“你們幹什麼?快給我站住!”小廝大驚,從魯高卓身後竄了出來,攔住方秋呂的去路,高聲喊道,“快來人啊,有人擅闖,來人來人!”
小廝這一喊,倒把原本府上還有些沒有睡下的僕人家丁都喊跑過來了。
眾人見方秋呂二人臉生,又要硬闖進來,有的便乾脆抄了傢伙,圍住了大門後的這條通往酈府正廳的路。
眾人來勢洶洶,一隻只眼睛都萬分警惕地監視著兩人,方秋呂反而好整以暇,使勁吸了幾口氣:“這酈府種的花可真香啊,不知是什麼品種?”
“別擋路,擋你也擋不了。”魯高卓看了看衝在最前頭的小廝“嘿嘿”一笑。
“我們這麼多人,難道還怕攔不住你們兩個?你們休想在酈府搗亂!”小廝一臉凜然。
眾人紛紛響應。
“哎喲,想不到酈永言的府上,忠心的人倒還蠻多啊!高卓你說是不是?”方秋呂開啟扇子,輕輕扇了扇。
魯高卓笑道:“公子說的對,看來酈永言這個人倒還不錯,下人們倒挺敬他服他的。”
兩人說說笑笑,眾人面面相覷,不懂這兩人是吃醉酒發瘋的還是專門來找碴的。
同裕王朝的京兆尹酈永言從地方上調任京兆尹,才剛剛一個月的時間。上一任離任之時還留下了一大堆的事情,酈永言每天光是處理以前的公務就頗為耗神。
京城乃一國的根本之所在,酈永言儘管多年在地方任上政績頗佳,然而畢竟從地方到京城時間太短,還是相當的不適應。
要知道,京兆尹雖然是大官,權勢赫赫,然而要是出了什麼差錯,那也是天子腳下,旱地驚雷,動輒只大不小,所以他每日勤勤懇懇處理政事,一刻也不敢懈怠。
已經亥時一刻了,京城好多人都已進入了夢鄉。酈永言伸了伸懶腰,睏乏至極,也更衣就寢了。誰知才剛躺下,便聽外面一陣喧鬧。正待披衣起身看個究竟,就有管家來報,說是有人擅闖府邸意圖不軌。酈永言吃了一驚,趕緊隨了管家跑出去。
“公子,我們還是先進去吧,這裡風大,不要著涼了。”
方秋呂“嗯”了一聲,魯高卓走在前面,剛踏出步子,小廝便怒不可遏,一把抓住了魯高卓的手臂。
“你再往前走我們就不客氣了!”小廝喝道。
“住手!”忽然一個略顯蒼老的聲音傳來。
眾人聽得這個聲音,紛紛轉身,一圈人迅速分成了兩邊,留出了中間的空擋。那小廝也立刻收了手,和眾人齊齊叫了聲“老爺”。
來人正是酈永言。
“出了什麼事?”酈永言皺了皺眉。
“老爺,這兩個生人想擅闖府上,還出言不遜,直呼老爺的名諱,太不把老爺放在眼裡了。”小廝跑上去對酈永言指了指魯高卓。
“二位尊駕來此,不知深夜造訪老夫有何要事啊?”酈永言還是相當客氣。他想看清來人是誰,不過畢竟是無月之時,京兆尹府也多半熄了燈,所以亮光不夠,酈永言乍一看,倒看不太清魯高卓的樣貌。
“我家公子要見一見酈大人,卻被酈大人的家丁們給攔住了。”
“你家公子?”酈永言奇道。
“唉,讓客人久候於此,喝了一肚子的冷風,莫非這就是酈大人的待客之道麼?”方秋呂站在門口的石階上,悠悠然戲謔道。
“咯噔”!
酈永言雖然更看不到方秋呂的模樣,然而心口卻猛然劇烈地跳了跳,不禁渾身一震:這聲音怎麼如此耳熟?難道……
他絲毫都不敢往下想,連忙疾呼一聲:“把燈都點上,快,快點!”
管家連連答應,馬上叫人將庭院裡的石燈都點著了,又叫人拿了幾個燈籠過來。
酈永言顫抖著接過一個燈籠,哪知方秋呂卻緩緩走了過來。
“酈大人這回看清楚了麼?”方秋呂笑問。
“啊!”酈永言大驚失色,手中的燈籠“啪”地掉在地上。
他登時撲倒在地,失聲呼道:“微臣不知陛下駕臨,接駕來遲,望乞恕罪!”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哪裡見過這樣急轉直下的情景,頓時個個都傻了,那小廝更是像硬吞了好幾個雞蛋一樣,連眼睛都不會眨了。
頃刻間京兆尹府一片奇特的寂靜。
“起來吧,事前又沒有通知你,怎麼會怪你呢?”方秋呂淡淡一笑。
“多謝陛下。”酈永言拜了又拜,這才戰戰兢兢起身。
“都愣著幹什麼?還不趕快見駕!”酈永言見眾人還杵著不動,趕緊厲聲呵斥道。
這下子一喊,眾人方才回過神來,頃刻間紛紛甩掉手上的東西,齊齊匍匐在地:“小民叩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陛下饒命啊!都是小的有眼不識泰山,小的居然敢攔陛下的路,小的該死,小的該死!”那小廝尤其驚駭,這會兒跪在地上嚇得大哭起來,連連磕頭,都快語無倫次了。
“酈愛卿,你這些下人倒還挺忠心的。”方秋呂看看不停發抖的小廝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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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臣……”
酈永言愣了愣,方秋呂卻揮了揮手:“朕知道你要說什麼。好了,朕還有事要跟你談。”方秋呂收起笑容正色道。
“微臣遵旨。陛下這邊請!”酈永言躬著身子,忙把方秋呂引向正廳。另一頭趕快吩咐管家打點一切,自己則緊隨著方秋呂的身後往正廳走去。
眾人聽管家吩咐,迅速行動起來,掌燈的掌燈,備茶的備茶,收拾的收拾,所有的睏倦一眨眼煙消雲散。
清竹河上,仍舊有三三兩兩的河燈隨水漂過,河邊也仍然有年輕的少男少女在賞燈,彼此心湖激盪。儘管此刻無星無月,然而京城的喧鬧卻不會就此停歇。
不過,在清竹河邊的這條畫舫上,蒯浩博和他乾爹解正文此刻就根本不會有這樣的閒情逸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