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浪借風生勢,高過大船的比比皆是,大船在風暴之中幾乎和大齊孩童幼年時玩耍的丟子遊戲一般,被恣意的拋起落下。

海水漫過船舷一掃而過,不少的兵器轉瞬間就不見了蹤影,或是帶走了幾名船上的名劍山莊中的人。

不過誰也無暇顧及這些,只聽見有人大聲呼喊失去蹤影的人的名字卻沒有人回應。

大船上下起伏,數次海浪滔天,竟然將大船整艘沒過,幾息之後,大船又再破海而出,煞是奇觀。

這個時候才顯出名劍山莊大船的過人之處,不論海浪再大,只要舵手掌好舵,船帆無錯,任憑風浪肆虐,大船總能在天地造化之中爭出一絲生機來。

李玄毅在船艙之中亦是駭然變色,大船起伏已算是尋常的很,時常竟還會傾斜船身,最甚者幾乎是直立在海浪側峰上,似乎下一刻就要沉入海底。船艙中的桌椅雜物盡都倒飛落向一處,李玄毅連忙擊滅幾盞風燈,莫要燒著了大船。

船艙外,夜空中,星火連天,一道閃電接著一道閃電,肆意的割裂頭頂的烏雲,給這狀如修羅地獄的海面鍍上了一層慘白的銀色,若非隨之而來的雷聲驚醒眾人,只怕單單就是眼前的這般景象便能讓心智稍差的將士肝膽俱裂。

海浪將大船送上浪頭,下一刻便狠狠的扔了下來,還不等船上眾人松一口氣,又是一道海浪接踵而至,連綿不絕。

紫二叔拼死握住船舵,厲聲招呼船上眾人調整風帆方向,藉助風力儘快駛離這片鬼域。

就在這時,突然有人嘶聲狂喊道:“前面有龍吸!”

似乎天地為了彰顯自己的權勢,應合著船上眾人的一聲嘶吼,一道比方才還亮三分的閃電當頭斬了下來,直直的探入海水中。藉著這一道閃電,大船前方數里外一個深不見底的漩渦赫然在望,粗略看去有竟有百丈大小,極是駭人,彷彿是一個餓極了的海中惡獸,張開血盆大口等著船上眾人送入口中。

風聲似乎小了些,紫二叔神色鉅變,大船處的風聲確實小了些,只不過卻是被不遠處的龍吸斂了過去。

船上諸人皆是面無人色,縱然慣了海上漂泊,但也極少見過這般規模的龍吸入海。

紫二叔急令麾下眾人調轉船帆,想要逃開這處漩渦,只是風力變弱,風帆雖然轉過方位,大船卻離漩渦更近了數十丈。

方才分辨天色的老者疾聲大喊道:“跑不出去。”

紫二叔極快的打量了一眼周身四處,眼中厲色一閃,怒叱道:“轉過船帆,向陰龍口衝過去。”

說罷猛打了幾周船舵“紫濱,你來掌舵。”

紫二叔將船舵交給紫濱,身形電閃而出,扯住幾根纜繩將船帆調轉過來。藉著風力,船下海水也是向著漩渦方向,大船猝然提速,竟是要憑藉大船的速度從漩渦邊駛離此地。

數里的距離不過幾刻就到了眼前,紫二叔無暇顧及近在咫尺的漩渦,怒聲喝道:“穩住,一定要挺過去!”

大船速度越來越快,迅若奔馬,船上眾人已能看見漩渦,黑沉中透著幾絲幽藍,深不見底,似乎是要將這裡的所有東西都吸進去,只瞧上一眼,目光就陷入其中,良久抽不出來。

眼看就要接上漩渦邊緣,紫二叔將船帆纜繩繞在一根桅杆上,回身替過紫濱,小心翼翼的偏轉船舵靠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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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上眾人都頓了一頓,平息靜氣。就在這個時候,誰也沒有想到一根桅杆承受不住船帆纜繩的力道,突然斷裂,船帆一抖,風向突變,船身猛然橫移數尺,船頭眼看就要向漩渦中栽下去。

船上眾人臉色大變,來不及出聲呼喊,有幾名青年奮不顧身的向風帆纜繩撲了過去,如果大船掉進漩渦中,這艘船上的人只怕一個都活不下來。

但桅杆斷的太過突然,名劍山莊眾人出手都慢了一分,紫二叔臉上血色盡失,還沒有空閒去想一想生死怎麼會來的這麼快。

暗處一道身影急閃而出,探手抓住飛散的纜繩,身影陡然墜落,人影還不曾站穩,一道帶著些微銀白之色的刀光亮了起來,直刺而下,穿過船板,深及沒柄。

來人借手中長刀之力,施力拉緊纜繩,大船一偏,只在毫釐之間沒有掉進漩渦之中。

船上眾人齊聲歡呼一聲,紫二叔來不及細看是誰拉住纜繩,清脆傳令道:”抓穩了!”

大船船身驟然傾斜,沿著漩渦邊緣急速衝了過去,漩渦中傳出的嘶嘶聲彷彿就在耳邊一寸之外。髮髻輕輕散了開來,幾縷白髮隨著狂風四散飛揚,正是一直待在船艙中的李玄毅。

李玄毅緊緊的握住纜繩,船身傾斜,帶著李玄毅的身子也見傾斜,漩渦就在眼前正下方,深處仿若有一隻睜開的魔眼,冷冷的看著船上的眾人。

倏忽間,李玄毅突然覺得身旁的風暴聲都不見了,望著深邃莫測的漩渦深處,只覺得有一股怪異的安詳寧靜,與這狂暴不堪的風暴格格不入。還不等李玄毅細細分辨,大船如飛鴻掠影一般劃出漩渦,船上眾人縱聲高呼,一洩方才壓在心頭的苦悶驚懼。

大船借力,幾個起伏已駛離了漩渦處的龍吸入海,船身又再平正過來,幾名名劍山莊的人跑過來從李玄毅手中接過纜繩,重新調整風帆。

紫二叔放下手中船舵,縱身躍了過來,見到李玄毅,沒有掩去眼中的驚訝之意,好奇又似佩服的說道:“你很好啊。”

李玄毅呆呆的看著紫二叔,半響沒有說話。紫二叔大笑道:“怎麼,嚇傻了?”說罷伸出帶著老繭的手在李玄毅眼前晃了晃。

李玄毅回過神來,吐了一口氣,喃喃道:“漩渦中會有人麼?”

紫兄數失笑道:“漩渦?你是說陰龍口,那裡怎麼會有人!?難道你看見了妖魔鬼怪?”

李玄毅輕輕搖了搖頭,低聲說道:“我在漩渦裡看見了我自己。”

“什麼?“紫二叔一愣,茫然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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