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馬千衡把玉泉宮最好的廚子都請到了將軍府,做了一頓極為豐盛的晚宴給公主殿下壓驚。

大白被安置在了一處極為寬敞的後院兒,反正將軍府別的不多,就是地方大。

席間,馬千衡不住地仰頭喝乾杯中的烈酒,眉頭緊鎖,顯然興致不高。

李修知道他心中所想,便問:“今天的這出鬧劇,馬將軍怎麼看?”

馬千衡又是一杯酒入了喉,才道:“十分地蹊蹺,我著實想不明白。我預感到鬥獸大會會出岔子,還專門檢查了每一個角落,誰知道問題竟是處在那十位勇士的身上。”

“他們的背景你可查過嗎?”

馬千衡點頭:“這是我回來之後做的第一件事。”

他頓了一頓,才繼續說道:“清白,十分地清白。他們的屍首,或者說是身體殘渣我也讓人檢查過了,沒有被人下毒的跡象,實在是想不明白他們為什麼會同時放棄搏鬥,任由野獸撕咬。”

馬千衡回想起當時所見,那十位勇士立如磐石,就算肌膚被利齒劃爛都沒有露出半點痛苦表情,這可不是僅僅勇猛就能做到的。

李修斟酌著言語,緩緩說道:“我想,他們是被操縱了。”

“操縱?”馬千衡咀嚼著這兩個字的意思,探去詢問的目光,讓李修詳細解釋。

李修看了一眼珊瑚,這才對馬千衡道:“將軍想不想看一個戲法?”

“戲法?”耳尖的小雨瞬間把頭湊了過來。

李修摸著她的小腦袋,臨時起意,便微微一笑:“馬將軍,今日公主殿下大難不死,您難道不應該劍舞一曲,以示慶祝嗎?”

馬千衡一愣,只覺得這小子臉上狡猾的神情似曾相識:“本將軍練劍練刀是為了上陣殺敵,不是為了取悅別人!”

他的表情嚴肅,語氣斬釘截鐵,顯然沒有商量的餘地。

“小雨想不想看馬叔叔表演劍舞?”李修轉頭問滿臉期待的小姑娘。

小雨眼巴巴地看著馬千衡,心思表露無遺,但是不敢開口。

馬千衡硬下心腸:“就算是公主殿下的命令,甚至是陛下的命令都不成!”

“是嗎?”李修似笑非笑,“但若是個容色絕麗的少女的請求呢?”

“怎麼著?還想來一招美人計不成?”馬千衡越來越搞不懂這小子到底是要做什麼了。

李修對珊瑚低聲耳語了幾句,珊瑚點點頭,對馬千衡眨巴著眼睛,露出俏皮一笑:“大將軍就表演一個嘛!”

馬千衡嘴角抽搐,容色絕麗,就這個丫頭?前後都沒長全吶就想使美人計?是欺負我馬千衡沒見過女人嗎?

他剛想一個白眼翻過去,哪知身體竟然不聽使喚,徑直站起身來,大踏步取下了掛在牆壁上的一柄雷鳴寶劍。

他驚愕萬分,咬牙抵禦這股莫名力道,卻不受控制地離開了飯廳,走至門外的空地上,寶劍出鞘,便是一道雄渾的劍舞使將出來。

幾個人都湧至了門外,駐足觀看。

只見馬千衡身著一身居家常服,衣袍寬鬆,隨著他如閃電一般霹靂的劍氣,劍花猶如暴雨初下,在夜幕下的庭院裡肆意潑灑。

李修暗暗讚歎他的劍法不弱於刀法,隨手抄起自己的阮琴,彈起了一個金戈鐵馬的調子助興。

琴舞相合,除了劍舞之人滿臉尷尬和驚詫,顯得頗為滑稽之外,確實是一段上乘的表演,小雨開心地直拍巴掌,不住地給他叫好。

一曲劍舞之後,馬千衡又驚又怒,漲紅了臉,喝問道:“這是什麼情況?”

話剛出口,他便反應過來,銳利的眼神投向珊瑚,他記得第一次見到這個小姑娘,身體也曾這麼不受自己控制。

珊瑚趕緊縮到李修身後,而後者並不急於解答,只是說:“請馬將軍自己先思量一番。”

馬千衡按耐住性子,坐回桌邊,舉杯慢飲,眉頭緊鎖。

良久之後,他橫眉問道:“你們可與此事相關?”

李修攤了攤手:“我們幾個近來都在馬將軍眼皮子底下,要是還能做什麼小動作,馬將軍不覺得顏面無存嗎?”

馬千衡點點頭,算是相信了他,又再次看了一眼珊瑚:“你跟陸國師是什麼關係?”

珊瑚搖搖頭:“他好像是我的族人,但是我不認識他。”

“族人?什麼族人?”

“馬將軍可曾聽過魘族?”李修替珊瑚答道。

馬千衡搖頭。

李修便簡單解釋了魘族的來歷,和他們能夠操縱人心的天賦。

“這,這怎麼可能?”一向不相信這些怪力亂神之說的馬千衡一臉不信。

“那剛才馬將軍是自己想去跳舞咯?”阿海在旁邊嚼著花生米說道。

李修補充道:“西慶國的神官也有些常人沒有的本事,所以魘族的神力也不算匪夷所思。”

馬千衡勉強接受了現實,再三打量這個他先前並未留心的少女。

珊瑚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急忙低頭喝茶。

“這麼說,今天的騷亂與陸國師有關。”馬千衡收回目光,心情一下子沉重起來,“可是,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李修道:“我只能猜測,不敢斷言。”

“但說無妨!”

李修點點頭:“我懷疑,承陽陛下命不久矣。”

馬千衡霍然起身,撞翻了身前酒壺,冷酒潑灑,酒香四溢:“你說什麼?陛下今日大展龍威的氣勢難道你沒有看見?”

李修語氣平淡:“刀意雖盛,但是後勁不足。承陽陛下看起來血氣充沛,實則臉色過於紫紅,似有氣結不暢之意,今日不到半個時辰的砍殺,他便鼻血不止,想來五臟六腑都虛火旺盛。我還在他身上隱隱嗅到金石丹藥的味道,估計陛下他服用丹藥的時日已經不短了。馬將軍在承陽陛下身前為官已久,難道沒有注意到些蛛絲馬跡嗎?”

馬千衡低頭不語,雖然不願相信李修所言,但是確實數次見過陛下雙目赤紅,以及突然退朝離席的情況。

“既然陛下龍體欠安,陸國師為何還要多此一舉,搞出這一場鬧劇?只要安靜等待不就好了嗎?”

李修沉吟著:“這一次野獸暴亂,若是運氣好了,直接重傷甚至咬死承陽陛下,倒也幹淨利落,不落人口實。但是他想必也清楚,陛下身邊侍衛眾多,不一定能傷他分毫。”

“那怎麼還……”

李修自顧自地思量著:“今日一見,看起來承陽陛下是一個脾氣暴躁之人,遇見野獸暴亂,必然要親自出手,這種劇烈廝殺,對於他的身體無異於火上澆油。有什麼方法比陛下自己傷害自己更好呢?”

馬千衡隨手又取了一壺酒,直接對著壺嘴,仰頭喝乾,然後站起身來:“我要進宮!”

一句話把在場之人嚇了一跳,都直愣愣地看著他。

李修知道他心中所想,伸手攔在他身前:“馬將軍急匆匆地進宮能做些什麼?面見聖上,告訴他身體快不行了?這只會導致兩個結果,要麼他急火攻心,立時病入膏肓,甚至殞命。要麼求醫問藥,延續性命,但在我看來已經於事無補。不過哪一個結果,都會讓敵人警覺,甚至做出狗急跳牆之事。”

“難道我就該袖手旁觀嗎?眼睜睜地看著陛下被奸人暗害還不資質?”馬千衡雙目赤紅,握緊的拳頭微微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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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因為如此,馬將軍更應該沉得住氣,”李修幽幽地道,“身為保家護國的大將軍,馬將軍是要保護一位君主呢,還是要保護整個西慶國的子民?”

馬千衡怒目盯著身前這個來自異國他鄉的男子,自己怎麼就被他一步一步帶上了一條不歸路?

他一拳打在桌面上,把上面的茶盞杯碟都震得離了桌面,在叮叮噹噹跌落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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