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修自小學習騎射,便著意訓練了聽聲辨位的能力,能夠縛眼擊中迅速奔跑的獵物。

在御靈山莊習武的時候,伯明先生有意提高了他的這個本事,曾經多次讓他在大霧瀰漫的天氣與玉竹相鬥,或是像現在這般遮住雙目,用耳力與風流判斷對方的攻擊。

到了後來,李修僅憑一人之力,便能輕鬆應對玉竹,阿海和銀硃三人夾擊。

此時李修凝神靜氣,用聽覺捕捉著最為細小的聲音,身子巋然不動,手上卻做好了隨時發力的準備。

百里鴻淵嘴角微顫,握緊了劍柄,沒想到對方竟會以自縛雙目的手段避免攝魂術的影響。

但如此一來,李修便失去了目力的幫助,自己已然佔了極大的便宜。

百里鴻淵並不會因此手下留情,反倒憎惡他藐視自己,恨不得立即將他斬殺。

他腳下運勁,仍是反手使劍,現在李修周身虛砍幾劍,以擾亂他的判斷,之後一劍直入對方咽喉。

李修豎耳分辨周身空氣的流動,雖不能視物,卻因把全部精力都集中在耳朵上,反倒頭腦更加機敏,下手更加迅捷。

眼見百里鴻淵劍尖逼近,李修伸劍相隔,竟是絲毫不差,手腕用勁,立時把百里鴻淵逼退兩步。

百里鴻淵一怔,沒料到他竟能如此輕易地招架自己的攻擊,腳步聲在這安靜的深夜裡更為明顯,李修舉劍發出了自己的反攻。

他的劍法迅猛至極,百里鴻淵越是奮力拼鬥,發出的聲音越為明顯,反倒像是暗夜中的明燈一般,指引著李修不斷朝他發出精準的攻勢。

很快,二人勝負便顯現了出來,百里鴻淵雖然劍法精妙,但沒有了攝魂術的協助,竟是無法戰勝不能視物的李修。

他逐漸招架不住李修的劍鋒,步伐開始凌亂,不禁心中憤恨之情又多了些許妒意,原來這便是他的本事嗎?我避人耳目苦練多年,難道真的不及他?

我怎麼能留下你的性命,讓朝臣恥笑我不及一個廢太子?百里鴻淵眼中殺意陡現,招架攻擊的時候,左手朝空中一揮。

李修正全力攻擊,耳中忽聽得一物刺破空氣,來勢凌厲至極,竟是從身後遠遠傳來,朝著他的背心刺去。

他立刻回劍凌空一劈,只聽得“當”的一聲,劍刃砍斷了什麼物事,令它跌落在地。

李修扯下眼前布條,四顧一圈,眼神中陰鬱之色泛起。

只見在遠處的陰影中,不知何時圍上了一圈持著劍弩的侍衛,利箭在弦,箭尖全部指向李修的方向。

黑夜中看不清他們的面龐,箭頭卻在火光下熠熠生輝,彷彿是無數的星光圍在他的四周。

李修回首看著百里鴻淵,發出一陣冷笑:“我記得,你說要自己動手的。”

百里鴻淵退後兩步,收回自己的寶劍:“我也說過,只要能達到目的,用什麼手段都無所謂。”

他說著又嘆了一口氣:“我並非是一個心胸寬廣之人,我有我必須要得到的東西,所以無法放過你。”

李修狠狠地盯著他:“你不就是想要皇位嗎?我給你就是!”

百里鴻淵卻微微搖頭:“不僅僅是皇位。”

李修一怔,還要再問,百里鴻淵卻沒有給他機會,他右手高舉,輕輕落下。

霎時間,數百支鋒利的長劍如流星落雨一般齊齊朝李修身上射來。

李修將長劍舞成一團銀光,將自己護在劍光之內,只聽得“叮叮噹噹”之聲不斷,無數的長箭與李修的劍鋒相交,斷成兩節跌落下來。

但是,縱然他劍法精純,也敵不過射來的箭雨繁多,一支羽箭終於從他的劍花縫隙中穿過,徑直刺穿了他的小腿。

李修只覺得右腿一麻,支撐不住,半跪在地。

但他手上仍是揮舞不停,拼盡全力護住自己的周身要害,但是隨著箭雨一陣一陣襲來,他開始覺得體力不支,出手開始遲緩,又有一箭刺穿他的肩頭,差點讓他把持不住,長劍脫手。

肩臂受傷,使他無力再揮舞長劍,唯能左手撐地,不讓自己跌倒。

百里鴻淵此時卻又下令停止了下一陣的箭雨攻勢。

他冷冷地瞧著李修從傷口處流出汩汩熱血,呼吸沉重,猶如一條待死的獵物,只不過在掙扎喘息罷了。

百里鴻淵伸出右手,一名侍衛立刻遞上一柄金弓,和一支純鐵打造的弓箭。

李修用寒冰一般的目光注視著自己的皇弟,這個與他有著最濃厚的血緣,卻如同仇人一般想要他立時喪命的少年。

百里鴻淵對李修道:“皇兄,最後還是讓我送你一程吧!”

說罷,他搭弓上弦,把弓弦拉成滿月,箭尖直指李修心臟的位置。

李修注視著那寒光閃閃的箭頭,冷笑一聲:“你想在父皇面前殺了我嗎?”

百里鴻淵低沉著聲音:“我想,父皇會原諒我的。”

說罷,指尖微動,眼見長箭歷時要離弦飛出,一聲驚呼從遠處傳來:“李修哥哥!”

百里鴻淵一驚,手中的長箭隨之一晃,仍是一道銀光朝李修射了出去,瞬間刺穿了他的前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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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修抬眼看著百里鴻淵,嘴角一抹鮮血滲出,歪斜著身體終於倒了下去。

就在他身體跌落地面的那一瞬,一個瘦小的身影飛躍到他的身邊,將他接在了自己懷裡。

珊瑚抱著李修的身體,見他閉目失去了知覺,立刻大哭起來:“李修哥哥!李修哥哥!”

她一抬手,便是滿手溫熱的鮮血,她想用自己的手帕捂住他的傷口,但是熱血涔涔,怎麼也堵不住,一條手帕立刻被李修的鮮血浸溼,看不清楚本來的顏色。

慌亂之中,珊瑚想起伯明先生交給他們的止血之法,當即在李修的周身穴道上點了幾下,只是她雙手顫抖,好幾次都使不上力,連點數次,才漸漸止住了噴湧而出的鮮血。

珊瑚滿面淚痕,這才抬眼去看怔怔地看著她的百里鴻淵:“我以為,我以為你不會殺了他。”

百里鴻淵並未答話,斜眼朝一旁奔來的護衛天澤看去。

天澤急忙跪下謝罪:“是屬下無能,陛下讓我們攔住他們幾個,只是這位姑娘輕功太快,您又囑咐屬下不要傷了她,才讓她一路前行至此。”

百里鴻淵低聲喝了一句:“退下!”

天澤立即戰戰兢兢地消失在夜幕中。

百里鴻淵想朝珊瑚走去,卻迎面對上了珊瑚戒備的目光,便停下了腳步。

“不應該讓你瞧見這一切的。”百里鴻淵低聲道。

珊瑚臉頰上仍舊有熱淚垂落:“我不來,好讓你殺死李修哥哥嗎?他做錯了什麼,你非得置他於死地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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