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風颳起,吹得人脊背發涼。

堂門處,人頭攢動,不停地張望著破門而出的殭屍;

只見得幾具殭屍,模樣生得與常人相近,甚至仍保留著它們生前的面相輪廓,不過其皮肉只剩下一層褶皺老皮,如同幾片乾枯的樹皮胡亂搭在骨骼之上。

殭屍懈開嘴角,露出一對尖銳的獠牙,朝向眾人吐出腐臭無比的腥風,那味道就像是放了許久的臭乾子。

千年以來,孤山的鄉民們日落而息,日出而作,日子過得鹹淡安寧,當然也失了幾分銳氣,哪來的勇氣面對這般血腥可怖的場景?

鄉民們握著鋤頭、鐮刀、棍棒的手,不自覺地顫抖著,連舉起武器的力氣都是不夠了;黃昏時,夕陽下,眾人一起許下“誓要滅屍,除害安良!”的承諾,早拋到了九霄雲外。

無二見此,大感不妙。

無二性子雖然耿直厚道,卻決計不是愚笨之人;相反,無二對於兵家術法有著與生俱來的敏銳。敵我相接,“士氣”最為重要,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那已是必敗之局,若是打一開始便士氣全無,那又當如何?結局可想而知。

無二拔出腰間長刀,喝道:“區區乾屍又何懼焉?且容我切下它的腦袋!”

眾人當下心中有了底,捏起手裡五花八門的活兒,一通胡亂嘶吼,其間不乏各種汙言穢語。

“去你姥姥的!”

“娘的,幾條幹火柴棍兒!”

“瞧得那蠢樣子,還沒咱家那虎娘們兒虎呢!”

…………

無二倒提長刀,鋒利的刀刃,在地面“滋啦”出一道細密的火線,便想迎著殭屍而去。

駝背老人一把抓住無二的手,斥罵道:“你小子這股混勁兒,真就是吃著熊心豹子膽長大的!”

根據祖宗留下的那本殘卷記載,屍變之後,殭屍血氣乾涸,急需吸食生靈鮮血補其血肉精魄,此時的殭屍飢不擇食,最是兇猛,戾氣也最盛。

無二有多少斤兩,駝背老人豈會不知,若此時上前,與殭屍生死搏鬥,無異於茅坑裡打起燈籠火把——自尋死路。

“找死麼?”,駝背老人一盆冷水澆了下來。

“別擱這添亂了,趕緊去鎮子上找幾隻黑狗來!”,駝背

老人繼而吩咐道。

無二細聲道:“秦叔,黑狗用來幹嘛的?”

或許是打小以來,駝背老人沒少訓斥無二的緣由,無二每每見著老人,難免發怵,即是聲音都收斂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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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來這甚多屁話!?只管速去速回!”

“行!”

無二吆喝眾人道:“大夥兒家中可有黑狗?有便立馬捉來;若是沒有,大夥兒分頭找找。”

言罷,黑壓壓的人群一鬨而散,事實上,鄉民們早已歸心似箭,恨不得頃刻之間回到家中,矇頭大睡。

駝背老人手上也不閒著,自腰間的布袋掏出一隻黑色墨斗和幾張黃符,翻手將墨斗線一卷,將幾張黃符纏於其上。

與此同時,駝背老人嘴裡吐出一顆桃木釘,精瘦的手掌用力將之拍進一方棺木蓋子,堪堪留有一個釘頭,接著,駝背老人牽起墨斗線的一頭死死地纏繞於釘頭之上。

駝背老人拉起墨斗線,背如長弓,身子似箭矢,“咻”地一下彈起,暗紅色的墨斗線跟著駝背老人拉了出去。

不三坐在棺材裡,動也未動,若無其事地觀望著駝背老人的舉動,幾招過場走過,在不三看來,駝背老人算是有些門道,不過如此驅屍之法,也太過粗淺了些。

佝僂的身影,在屋內不斷閃動;

僅是片刻,墨斗線交錯縱橫,結成八卦形狀,看起樣子似乎是一道八卦陣法。

不三微訝,那駝背老頭兒一把老骨頭看著都快散架了,尚有這般迅捷的身法,更出得不三所料的是,駝背老頭所佈置的陣法,看似簡陋粗淺,隱隱間卻勾動了八方之勢,合天地本象。

“你這黃毛小道杵著跟個樁子似的,還不過來,跟我搭把手!”,駝背老人手中揚起八支黃色小旗疾喝道。

不三輕地一躍,飄到駝背老人身前,接過半數黃旗,飛雲走秀地寫著幾個硃砂字,字形字型與黃符上的文字相差無幾,卻是要繁奧許多。

駝背老人,急道:“速將四面令旗插在乾、坎、艮、震四位!”

不三微有不耐之色,道:“不就插個旗子麼?有何困難!”

雖嘴上這般說著,不三對駝背老人的佈陣之法已橫生了興趣,手中那幾支令旗,也不知鬼畫了些什麼“桃符”,竟有

“金、水、土、木”五行之意,如此陣法佈局、符文造詣定是出於高人之手,只不過駝背老頭僅是領悟了丁點皮毛而已。

八旗落地,暗紅色墨斗線圍繞而成的八卦陣,彌散著淡淡的紅光,似一片紅色的霧靄團團將幾具屍體圍住;受困於陣中的殭屍,不知是何緣由,如同無頭蒼蠅四下亂轉,奇怪的是,一旦殭屍觸及墨斗線,冥冥之中似有無形之力將之彈進陣圖之內,因此不論殭屍怎麼反覆橫跳,都無法越過墨斗線圍起的界限。

駝背老人長抒胸中一口大氣,若不是屍變時間不長,也就一炷香的功夫,殭屍還未來得及吸食靈物精血,這個陣法能否困住它們倒還兩說;顯然,駝背老人低估了這個陣法,更低估了他手中的那本無名殘本。

不三湊到駝背老人跟前,道:“好本領,貧道佩服!那麼接下來,如何處理這些個邪物呢?”

“與你何幹?”,駝背老人沒好氣地說道,似乎仍對先前之事耿耿於懷。

“貧道也是想盡綿薄之力!”,不三舔著臉說道。

駝背老人也不知道那獨孤方是不是老糊塗了,弄了個黃毛小兒來處理鎮上的屍禍,不屑道:“那好,你若能送這幾個畜生往生,也算是幫了我的大忙了!”

“簡單!你且看好!”

不三單手掐訣:“風火神雷!請天雷之象,聽我勅令!急急如律令,疾!”

片刻之後,平靜的夜空,幾道旱雷憑地而起,撕破了漆黑的夜幕,“轟”,屋舍不住地顫動起來,摔落不知幾何青瓦!

四散於孤山鎮的鄉民們,正熱火朝天地尋找黑狗,猛地一聲平地起驚雷,嚇得眾人哪還顧得什麼“黑狗、白狗、小花狗”,想也不想地直奔家中而去。

祠堂外,無二跟著雷聲一個激靈,直罵道:“這悶雷打得,嚇老子一跳!”

天雷滾滾而下,剎那間,便落在了八卦陣中,幾具殭屍頃刻灰飛煙滅!

駝背老人呆若木雞,腦子一片空白,發生了何事?我是誰?我在哪?我要去哪裡?他已懷疑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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