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馴問衛致良:“下午有沒有什麼情況?”

衛致良慢條斯理地說:“風平浪靜,不過剛才有個中年人到訪,已經進去很久了,看起來是他們家的熟人,門衛好像認得他。”

“哦?”

李馴拿起望遠鏡看去,但卻看不到龔公館內部的情況,只能看到那扇鐵門依然緊閉著,花園裡有安南巡捕和無所事事的白俄保鏢時而出來巡邏一番。

李馴替下衛致良,讓他休息一會。

衛致良點起一支煙,吞雲吐霧。在他一個人獨自工作的時間裡,他已經吸了好幾支煙,菸灰缸裡塞得全是菸頭。

等了一會兒,仍然不見衛致良說的那人出來,看來他估計是龔少川的家人,說不定還會在那裡吃完晚飯才走呢。

李馴問:“他的車牌號你記錄下來了嗎?”

院內停著的一輛綠色小汽車,應該就是此人開來的。

衛致良說:“記下了,到時候讓沈處長找人查一查,應該就能知道他是誰。”

“不用,如果這人是他家親戚,那他的資料在情報處應該都已經有的,我們查清楚了也應該沒什麼用。”

果不其然,下午來的那人到了夜裡才走。

因為光線太黑,看不清他的長相,不過從身型上看,衛致良確定他就是下午來的那個人。

隔了一日,衛致良正在監視的時候,又看見這人的車出現。

他趕緊叫李馴:“李大哥,那個人又來了,你快過來看看。”

李馴走到窗邊,掀起半邊窗簾,拿起望遠鏡看去,看到那人從車上走下來,接著又快步走到後排,開啟車門。

他把另外一個到訪者迎了下車。

他帶來的這位客人長得矮小肥胖,穿了一身西服,還打著領帶。

從接待這個矮胖客人的那些人的動作上來看,龔家的人好像很尊敬這位客人,而且還向他鞠躬。

“日本人!”李馴低聲驚呼。

衛致良也趕緊過來,李馴換他上前觀察。

在這麼敏感的時期,龔少川與日本人會面,這可是他想做漢奸的一大證據。

此刻他的心跳加快,等了這麼多天,他們終於發現了最重要的情報。

李馴對衛致良說:“馬上準備一下,我們等他出來了就跟上去,你一會兒下來的時候記得要把照相機帶上。”

衛致良說了一聲:“好。”

李馴來回在房間裡踱步,他在詳細計劃接下來該怎麼辦,以及可能會遇到哪些問題。

衛致良時不時掀開窗簾用肉眼看一下花園裡的情形,然後又點了一支煙抽起來,看得出來他也同樣很緊張。

李馴拼命在腦海裡回憶那個來訪的日本使者的面孔,想著即使等會他們跟蹤不成功,起碼此人的長相大致也要能描述得出來,但是在剛才的情況下,他們隔著那麼遠,並沒有看得很清楚日本使者的臉龐,只是記下了那個人的肥圓身材。

“一定要想辦法照到他近距離的正面相片,也許把它交到沈老闆手上,他會有辦法能辨認出這個日本人是誰。”

衛致良說:“放心吧,只要能找到這樣的機會,我肯定會把他照下來。”

經過這段時間裡對照相機的研究,兩人基本上都琢磨清楚了如何使用照相機,他們補習了焦距與曝光等等專業的知識,懂得了如何拍照,才會使照出來的照片更清晰,。

李馴說:“我先下去準備車子,你只要看到他們的車出了路口,就馬上從這裡下來。”

衛致良說了一聲“是”,李馴下樓。

李馴記住了那輛綠色小汽車的外觀,等會跟蹤它的時候,就得靠他的眼力與反應了。

他坐在車內,靜靜地等待著,他的車子已經發動。

沒多久,衛致良急匆匆地從旅館下來了,他上車,說:“快,他們往北走了。”

李馴馬上駕車飛馳,總算在距離福開森路的盡頭幾百米的地方追上了那輛綠色的小汽車,要是他們再耽擱多幾秒鐘,肯定就趕不上了。

前車在路口向右拐彎,它跑得飛快,李馴使出了渾身解數,才把他咬住。

他們繼續往北走,馬上就出了法租界,這時李馴還能認得路旁的一些建築,他發現自己已經來到了極司菲爾路。

載著日本使者的汽車速度慢了下來。

綠色小汽車鑽進了極司菲爾路上的一條巷子,李馴不敢再跟上去。

看樣子他們應該是進了一個私人的住宅。

衛致良說:“李大哥,我們停在這裡,會不會跟丟目標?”

李馴說:“應該不會,他們肯定還會出來,你拿好相機,做好準備。”

衛致良拿出照相機來,把它緊緊地握在手裡,又說:“要不要我下去看看?”

李馴想了一下,說:“還是算了,這裡可是越界築路地段,形勢很複雜,你下去太危險。”

他把車調了頭,挪到路邊,兩人坐在車上,衛致良又抽起了香菸,等了很久,巷子裡都沒有人再出來。

但是,有一輛黑色的小汽車從他們前面駛來,往右拐也進入了這條巷子。

就一個照面,李馴認出來那部車掛的是工部局的車牌,想必車裡面坐的也是個人物。

過了一會兒,那輛黑色的車又從巷子裡開了出來,走了。

李馴感覺到不對勁。

“你說那個日本人會不會坐上剛才的那輛黑色的小汽車走了,說不定這裡只是龔少川那位親戚的住所,剛才來的那部汽車也許是來接這個日本使者回去的。”

衛致良分析了一下,說:“有這種可能!”

“不好!”李馴大叫一聲,趕緊發動汽車,追了上去。

他們在極司菲爾路上找了很久,總算又再次跟上了那部黑色小汽車,他們並沒有走出多遠,還在極司菲爾路上。

還好還好,要反應再慢一點他們就把這條大魚放跑了。

衛致良還在分析那個日本使者,他說:“我看那個日本人應該地位很不一般,怎麼會連一輛專用的汽車都沒?”

“你用腦子想一想,他幹的都是這麼隱秘的事情,會前呼後擁的出門嗎?工部局來的那個人肯定是跟他一夥的,他打個電話車也就過來了,這樣還不會讓人起疑。”

李馴不想再跟他多說,他的車技雖然有些長進,可要跟前面那位比起來,還是有點差距,他們都在大馬路上飛馳了起來。

剛開始李馴還能認出走的是哪條路,後面越走就越陌生了,忙問:“衛致良,你仔細看看我們這是到哪裡了?”

“好像已經過了蘇州河,正在往東走,媽呀,他們該不會是要到虹口的日租界去吧。”

哪裡還有什麼日租界,他們現在走過的地方全是日佔區,只不過是他叫習慣了,無法改口。

衛致良又叫道:“李大哥,日本憲兵隊肯定在路上設關卡了,我們能過得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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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怕,一會兒我們見機行事。”

衛致良仍然還有點害怕,喃喃地說:“這要是莫明在就好了,有他的身份做掩護,那就沒什麼好怕的,我們兩個人的身份應該是過不去啊。”

“你趕緊把照相機那些東西藏起來,真有人查我們的時候你千萬別露餡。”

來了城裡這麼久,李馴還從沒到過這些地方,也好,現在他就去會會那些日本鬼子。

他倆跟在工部局的那輛黑色汽車後頭,慢慢地駛進了日本憲兵隊嚴密把控的地盤,這裡的景象與租界不太一樣,不過李馴並沒有特意去觀察,畢竟他可不是為了查探社會情報來的。

他們在天目路上走了很久。

前面的車子漸漸將速度放慢了。

沒走多遠,前方出現了一個日本憲兵隊設的檢查站。

衛致良驚呼:“李大哥,我們要進去嗎?前面有很多日本兵。”

“我看到了。別慌。”

李馴看到工部局的黑色汽車過了檢查站,它直走了一段路,向右拐了。

他停了下來,心中已經想好了對策。

此時檢查站裡的日本憲兵出來,用日語盤問他:“幹什麼的?你要去哪裡!”

李馴也用日語回答他:“我是法國紳士奧德勒斯·高德曼的司機,我們老闆讓我接他的朋友來這裡和他一起吃飯!”

說完,把自己的假證件從車窗遞了出去。

那個日本兵看了一下,也許他並沒有看懂上面的內容。

不過從李馴說話的口音來判斷,他覺得李馴應該是那種傾向於他們這邊的中國人,畢竟他們早就見慣了有很多這種口音的人在幫他們做事。

這種人有好些都是從東洋留學回來的。

日本兵也看了衛致良一眼,他並沒有發現什麼。

有驚無險。

李馴兩人透過了檢查站,可是他們的目標早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衛致良說:“沒想到李大哥你說幾句日語我們就過關了,可是我們現在去哪找剛才那輛汽車?”

“我問你,如果換做是你,你應該會來這裡幹什麼?”

“這地方看起來就是很普通的一條街,只不過有很多日本商人開的店鋪。現在這個時間的話,難道是來吃飯?”

“對,他們肯定是要來這裡吃飯,你眼睛放亮一點,如果我們經過了日本餐館門前的話,一定要多留心。”

功夫不負有心人,他們終於在一家日本餐館門前發現了那輛掛著工部局車牌的黑色小汽車。

李馴把車停在路邊一個正對著那家餐館的位置,只要等到了日本使者吃完飯走出來,那就大功告成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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