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離8月13日越來越臨近,這是舊年我軍向日本海軍陸戰隊發起進攻的日子,雖然上海華界已被日軍佔領,但這一天仍然具有重要意義。

莫忱從李馴的口中知道沈寶華正在監視自己,還好劉方北老師提前就做好了準備,讓他蟄伏起來,等待時機。

萬先生那裡他又去了一次,萬先生是想借這次反攻機會,讓莫忱等人想辦法除掉吳思華。

他告訴莫忱這個吳思華是個爛賭鬼,每天晚上都要去公共租界的大新公司五樓俱樂部賭錢。

這個大新公司就建在靜安寺路與虞洽卿路交匯的路口,這裡商業非常繁華,人流量巨大,恐怕不好下手,但是吳思華住在華格臬路212號,從大新公司回來的話,他絕有可能會經過愛多亞路與貝勒路匯合的十字路口。

莫忱與萬先生商量以後,決定選擇在吳思華家裡附近的路口設伏,萬先生同時還與趙翱周旋,讓他再派一個組的人共同執行這個密殺行動。

華格臬路吳公館後面是一片密集的樹林,選擇在前面一點的愛多亞路口截停吳思華的汽車確實是最為恰當的,他們可以躲進坡上的密林裡而不被人察覺,行動完成以後也方便脫身。

但是,這次行動其實非常棘手。

愛多亞路與貝勒路都是大路,路面挺寬,吳思華每次出門都要帶十幾個保鏢,分乘三輛汽車,行動組的人連一輛汽車都沒有,想截停他們可不容易,上次對葉灃進行刺殺,之所以能截住他們的去路,是因為路面太窄,而且是條死路。

況且吳思華回吳公館並不一定必走那個路口,萬一他臨時起意再去舞廳跳個舞,或者視察一下自己名下那些見不得光的生意,則很有可能會從另一個路口回家。

莫忱決定要去吳公館附近監視幾個晚上,只要一連幾天都守在路口,就不愁等不到他們。這樣一來他們首先要注意的就是找準機會,摸清楚吳思華的習慣,還有就是要靠運氣。

怎麼樣才能把吳思華一行截停,這是第二個問題。

李馴與衛致良受命先去吳公館實地察看地形,從華格臬路出來以後,再沿著貝勒路往北走100米,就到了愛多亞路的路口。

路口處設有紅綠燈,幾年前的時候還是由巡捕人工控制,現在這種紅綠燈改為自動控制了,如果能想到辦法控制住路口的信號燈,等吳思華的車到達的時候,亮起紅燈,想來司機必然會停車。

這實在是沒有辦法的辦法,只有他們的車停了下來,才有可能展開後續行動,如果他們能有幾個槍法準的人,或者有機關槍、手榴彈,直接把車胎打爆或者把車炸翻,豈不省事多了,現在他們連駁殼槍都沒辦法人手一把。

李馴說:“你看出來什麼沒有,這個紅綠燈是定時控制的,每隔多久時間就會自動變換一次,我看肯定還有能手動控制的方法,等明天車多的時候再來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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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致良盯著信號燈看了半天,說:“確實時間上間隔得差不多,可我實在沒看出來有什麼辦法能掌控它,要不怎麼說李大哥你聰明呢?我是自愧不如!”

“好吧,我們先回去,這個問題看來已經不成問題了!”

他倆回去找莫忱,把這個新發現告訴他,莫忱聽了以後,覺得此法可行,於是他準備解決第三個問題,就是行動人員的安排與配合。

人員問題只能找趙翱。

莫忱把這兩天想好的計劃拿出來去和趙翱商量。

趙翱說:“我可以派一組的丁松喬負責具體行動,你們只需要把路燈控制好,讓吳思華能停下車來就行了!”

“讓他們停車應該不是問題,問題是第一時間要將他的司機擊斃,才能防止吳思華逃走!”

趙翱疑惑了一下,問:“你有什麼想法?”

莫忱恭恭敬敬地說:“我們可以負責前面部分的行動,讓丁組長做好準備,只要他們看到我的訊號,就同時向吳思華的車隊射擊,趙隊長……屬下的二組現在只有3個熟手,武器也不夠,您能否幫我們想辦法再找兩把槍?”

趙翱拉下臉來,他說:“莫老弟,槍的問題我也愛莫能助,最近人員新增了很多,資源很緊缺。不過,一組那邊我會讓他們全力配合好你們。”

“明白,趙隊長,屬下一定全力以赴!”槍要不來莫忱不覺得失望,這個結果不難預料,但不管是什麼結果他總要問一問吧。

“去吧!”

和趙翱的溝通總是有點不如人意,莫忱感覺這個趙隊長太自我,他過於沉穩,老謀深算,自己實在不夠他玩的,丁松喬會不會和他們配合好,這個暫時還沒法知道。

組與組之間儘量不發生橫向關係,大家都懂,也比較忌諱,這樣複雜的人員構架,雖然大家都是歸趙隊長領導,但對他們實在是信任不過。

上級對這樣的安排當然有另外的考慮,一旦出了事,就怕被捕的人會把別人供出來,所以他們互相之間還是不見面最好。

儘管有時候損失了一個組,但是卻不會影響到別的組的人員與工作,這就將損失降到了最低。

真實的情況在更多時候是上面掌握重要資訊的人被捕,才給外勤人員帶來了巨大的災難。

這些都是題外話。

另一邊的工作其實一直進行著,自早上到中午,李馴和衛致良輪流混在熙攘的車流、人流中,研究這個紅綠燈的奧妙,果然又被他們找到了玄機,有的時候因為交通不知道什麼原因就堵塞了起來,那些安南巡捕除了上去指揮交通以外,還會去手動控制那個信號燈。

這個發現很有重要價值,李馴趁半夜外面沒人的時候,溜到大馬路的路口去瞎琢磨交通信號燈了一番,沒多久他就搞清楚了紅綠燈控制器的原理。

說起來真的很簡單,只需要在一邊的路口把定時器復位一下,就可以自動變回綠燈,僅僅就是按一下按鈕那麼簡單,這樣的話,另一條路駛來的車輛看到的就是紅燈,他們基本上就會停下車來。

莫忱自己去監視了吳思華的行蹤,吳思華每天晚上大概行蹤都差不多,在7點鐘的時候他們從吳公館出門,大概夜裡10點多鍾會返回,連續兩晚都經過了那個路口。

他把吳思華的小汽車牌照等等資訊記錄了下來,與趙翱報告過以後,確定了選在隔天晚上動手。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現在就看吳思華的個人意願了,只要他堅持熱愛賭錢,就能將行動進行下去。

吳思華這天晚上照舊準時出門,臨走時,有個保鏢向他進言說:“吳先生,聽說最近那些特務準備在戰爭紀念日裡發起破壞行動,您可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他們把您視為眼中釘肉中刺,還是小心一點為好!”

吳思華兩眼一瞪,抬手指著那人大罵:“港都,幾個特務有什麼可怕的,要是當年的話,我一個人都能打他們幾十個,現在我是老了,我要你們來幹什麼!全是飯桶,你們手裡不也有槍嗎?我這汽車可裝有鋼板,玻璃也是防彈的!”

保鏢們一個個低下了頭,不敢再說話,他們其實也很怕死,估計是有親友還在重慶的一邊,有人叮囑過讓他們小心行事。

吳思華的車隊駛出了吳公館,躲在對面樹林裡觀察的衛致良趕緊去報信。

“莫大哥,李大哥,吳思華已經出門了,看情況這個點他肯定又去賭錢了!”

莫忱這次帶了一頂帽子,穿一身黑衣,他激動地說:“好,看來老天爺還是站在我們這邊,我們走!”

他們三人在坡上坐了很久,預計吳思華起碼還要3個小時才能回來,衛致良帶上了他的駁殼槍,這次他負責衝在前面,他把它拿出來檢查了幾遍。

李馴現在沒有槍,分到的任務也非常簡單,他拍了拍衛致良的肩膀,說:“致良,別怕,你只管盯著他們的司機打,打完一梭子彈就趕緊撤,雖然他們的人挺多,但肯定都是膽小鬼,機靈點,如果有人敢冒頭出來你就給他一槍!”

他又和莫忱說:“莫大哥,幹完這一票,我們是不是該對日本人下手了,光鋤奸不殺日軍,還不如當初在奉賢縣打游擊戰呢,就算能殺到一個也是殺啊!”

莫忱現在變得更小心謹慎,生怕自己說錯了話,雖然這個李馴看起來對自己並無惡意,但防人之心不可無啊。

“李兄,你放心,最近我們可不會閒著,別的任務等過幾天再說吧!”

他們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時間過得很快,估摸著差不多了,他們三人走出了樹林,到十字路口各自選擇好位置,做好準備。

還有一個組現在也應該就在附近,既然已經安排好了,所有的一切就按照計劃來就行。

等待著……等待著。

突然,李馴見到像是莫忱的身影正在移動,朝著自己這邊走來,他一邊走還一邊划著火柴,李馴知道這是他開始給自己發信號了,他趕緊朝路的盡頭望去,看到確實有幾輛小汽車緩緩地開了過來,確定了莫忱的訊號以後,他就把路口的信號燈控制器按鈕按了下去。

一切已經做好了,再次確認此時從愛多亞路來的車輛能看見的就是紅燈,李馴離開了那裡,準備開始撤退。

莫忱一連劃了三根火柴,這是他給所有人發出的訊號,終於他點燃了自己叼在嘴裡的香菸,這是他第一次吸菸,他被煙霧嗆得咳嗽了幾聲,他發現自己的前面突然冒出來幾個年輕人的身影,他停了下來,將手裡燃著的香菸彈出,然後他調轉身,壓低帽簷,繼續向前走去,越走越快。

那支香菸在夜色裡劃出一道流光溢彩的美麗弧線。

衛致良已經做好了準備,他緩緩走過馬路。

吳思華他們的車果然在路口停了下來,三輛車排著隊。

紅燈的間隔只有一分多鍾,此刻剩下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就是現在……

衛致良從手提包裡拿出駁殼槍,快速開啟保險,上膛,直接就向第一輛車的車窗射去。

丁松喬帶領的幾個人也同時對吳思華坐的那輛小汽車猛射。

“啪、啪……”槍聲響起一片。

雙方間隔只有不到十米,子彈打在小汽車車身上,擦出一串串的火花,但是那三輛小汽車好像完全沒事一樣,它們猛然啟步,分別奪路而走,闖過紅燈,飛快加速離開了十字路口。

行動人員面面相覷,愣了一會,趕緊都離開了。

衛致良自己走自己的,他把駁殼槍就那樣裝回自己的手提袋中,直接朝著吳思華他們的車輛消失的地方走去。

這幾個司機慌里慌張的,明明直接向左拐就可以回到幾百米外的吳公館,情急之下他們像腦子瓦特了似的相繼往前開,朝著愛多亞路往西直竄。

他們離去的地方應該就是最安全的,這些膽小鬼,肯定已經逃之夭夭,絕對不敢再往回走。

因為是夜裡的行動,他們並沒再繞道哪裡,直接都往培恩公寓走,莫忱打算在這裡先過一夜。

李馴和莫忱焦急地等待著,終於衛致良回來了,幸好他們的人都沒事。

衛致良哭喪著臉說:“那幾輛小汽車的玻璃很特殊,子彈好像打不進去!”

“唉!”莫忱嘆了口氣,他拿出一根煙,顫抖著將它點著,吸了一口。

衛致良說:“莫大哥,也給我一支!”

李馴並沒有加入他們,他幾乎什麼事情都沒做,所以談不上失望,再說這樣粗糙的鋤奸行動他本來就不太熱衷,要不是莫忱堅持,他還真的不打算幹。

他看著莫忱與衛致良。

衛致良覺得菸草的味道太嗆人,他吸了幾口,就任由它被夾在指縫中燃成灰燼。

第一次見莫忱這麼不平靜,這次行動任務看起來給他的壓力太大。

莫忱也沒多說,他只是讓大家散去,就不再吭氣。

他想:要是殺成了就算了,現在他們是在幹私活而且還沒殺成,恐怕到時候真不好交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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