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兵已經出了村,他們正向著李馴他們的房子走來,李馴和龍飛偷偷出到房子邊上,小心翼翼地行動著避免被敵人發覺,龍飛已經給自己的步槍重新裝好了子彈。

“瞄準了再打!等我先把槍套接到手槍上。”

“好,排長,你先開槍,我再跟著你射擊。”

李馴準備好了以後,兩人同時舉槍一左一右瞄著走在前頭的鬼子兵,馬上開火。

在一連串的槍聲過後,龍飛打光了槍裡的六發子彈,趁著敵人還沒有防備,他倆一開始就已經得手了,李馴甚至把鬼子牽著的一頭大水牛都給打死了,田野上的日本兵馬上散開臥倒在地上,展開反擊。

“我打中了,我又多殺了一個日本鬼子!”

龍飛一邊喊叫著,一邊裝彈,李馴還在與敵人交火,日本兵已經死掉了兩三個,此刻雙方基本上算勢均力敵。

李馴的駁殼槍因為接上了槍套,在這個距離內使用的話,可以打得很精準,而且因為他使用的是自動武器,所以就能夠很好地將敵人壓制住,雙方互相對射了一會兒,敵人的槍聲很明顯已經變得稀稀落落,似乎已經快抵擋不住了,他們打算要起身撤到另一邊的房子裡去。

“不好,敵人要逃走了!”

龍飛說完,他往前衝了上去,臥倒在地上,努力瞄準著移動中的日本兵,接著快速扣下扳機。

突然一陣“噠噠噠”的槍聲響起,遠處的村子裡又來了一小隊日本兵,鬼子架起歪把子輕機槍立馬就射擊向暴露在空地上的龍飛。

這股敵人隔了好遠,他倆根本沒發現敵人還有援兵,看來這並不是落伍的鬼子兵,他們更像是從金山城裡過來的。

子彈排成一條線打在龍飛前面的泥土裡。

“龍飛!有沒有受傷?”

李馴喊著,他躲在牆的後面瞄了瞄前面的龍飛,龍飛趴在地上沒有回答,看起來像是在抽搐,他一定是受傷了。

他又叫了幾聲,這時候龍飛是一動也不動了,很明顯他已經死了。

李馴腦子裡嗡嗡地響著,他急忙轉身離開了那幾座房子,飛快地向田野上跑去,他一邊跑一邊把槍裝回槍套裡,掛在脖子上。

他穿過一條小路,但卻不敢朝著道路走,他繼續跳進了田裡,撒開腿就跑,他回頭看了下,此時已經離開村子100米以上了,那幾個被他們殺剩下的鬼子不知道有沒發現他已經逃離。

但答案是很明顯的,日本鬼子已經找到了龍飛的屍體,他們檢視了李馴在戰鬥中遺留下的痕跡,很快就發現了在跑動中的李馴,於是馬上朝他射擊。

好險哪!敵人的槍響後,李馴感覺子彈就貼著他的身體竄來了似的,結果敵人卻打在了他前面的泥土裡,掀起了一陣塵土,卻把他嚇得撲倒在了地上。

他爬起來又向前跑了好遠,眼前又有一條小河,他想也沒多想就準備直接扎到水裡去,離河岸僅剩下十米,他努力衝刺著,等待著縱身躍入水中。

突然他感到一陣鑽心似的疼,疼得幾乎能令人昏死過去,他再次撲倒並一連在地上打了好幾個滾,不停啊啊地叫著。

敵人這一次把他擊中了,子彈擦過他的手臂,留下一個小洞,但他來不及檢視,他用右手死死地捂住左臂,豆大的汗珠從他臉上流了下來,滴在泥土上。

李馴強忍著劇痛,在這關鍵時刻從他體內爆發出一股強大的力量,他快速地解下了自己的腰帶,往手臂上纏了好幾道之後繫好,然後掙扎著從地上站起來,馬上向前衝刺,往河中一躍。

日本鬼子不知道他已經受傷,而且畢竟他們也忌憚李馴手中的槍,害怕遭受到他開火還擊,所以他們互相掩護著向河邊突進,有一個日本兵在李馴剛才倒地的地方發現了一灘血跡,連忙嘰裡咕嚕叫上別的人過來察看。

他們又追到了河邊,但卻不知道李馴是去了下游還是上游,鬼子於是分成了兩撥人,沿著河岸的蘆葦叢搜尋著,想要把人找出來。

李馴在水裡潛游了很久時間,換了口氣之後他又繼續潛入水中,這一下子就游到了距離他下水的地方的很遠的上游,但他已經精疲力竭,只好從水中出來到了對岸的草叢裡藏了起來。他將纏在左臂的腰帶取下重新在傷口部位固定好,就一動不動趴在那裡。

日本兵到達河邊的時候,他早已經藏好身了,鬼子在離他不遠處試圖尋找著他的蹤影,但僥倖的是這條河道也有足夠寬,敵人即使視力再好,也不可能發現對岸草叢中藏著的人。

李馴看著日本人走遠了,又等了好久,才開始起身離開。

此時他的左臂已經沒有先前的那種火辣辣而又刺痛的感覺,痛感已經輕了許多,他只覺得他那整隻左手一直麻麻的,像是不存在了似的。

“狗日的,小鬼子隔了好幾百米都還能打得中,這也太準了!我不應該跟他們接戰,我把龍飛給害死了。”

李馴一邊罵著,一邊踉踉蹌蹌沿著小路走著,淚水與汗水模糊了他的雙眼,他看到不遠的地方明明就有一個村莊,但現在他卻比平時走了更久也都還沒走到,他看著視線裡的村莊變得越來越模糊,整個人又再次發燙起來,耳邊只能聽到嗡嗡的聲音,又再走了好幾米,他一頭栽倒在地上,昏死了過去。

那一陣陣激烈的槍聲早就驚動了附近村子裡的人,在奉賢的人們時刻提防著敵人攻打進來,自從駐守在奉賢的軍隊撤出城裡之後,當地人就自發組織起了隊伍,派出不少壯丁到外面觀察敵情,一旦發現日軍的蹤跡,就會有人通報,好掩護那些還滯留在鄉下的老百姓躲避敵軍。

一個漢子看見李馴倒在了路邊,此人將李馴躲避日軍追捕的情形全都看在了眼裡,他走到李馴的身邊觀察了一會,小心翼翼地搖了一下李馴的肩膀。等了一會,漢子見他仍然沒醒過來,就飛快地向村子裡跑了回去。

“哥哥,那邊好像有個軍人昏倒在路上了,他身上還有槍!”漢子氣喘吁吁地跑著向被他稱為哥哥的年輕人喊,看起來這個年輕人他們中的領導,而漢子是被他哥哥派出去刺探敵情的。

年輕人戴著一副眼鏡,文質彬彬,一眼看上去就像是一位教師。他說:“在哪裡?快帶我們過去!”

幾個壯丁聽了這番話後連忙跟著他們衝出門去,帶頭的年輕人又掉頭跑回屋內,說:“等一下。”

他從屋裡取了東西出來,說:“快走!快去救人!”

漢子跑在前面帶著這群人往李馴昏倒的地方走去。

年輕人來到了李馴的身邊蹲下,他仔細打量著,說:“看這樣子確實應該是個軍人,但不知道他傷在了哪裡,你們來個人幫幫忙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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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將李馴抬起來,解開了他左臂的腰帶,將他的手從衣袖中取出,從李馴的傷口裡濺出一股血水,差點射到一個壯丁的臉上。

壯丁一急,用本地方言說:“莫老師,他這是中槍了吧?”

壯丁口中的莫老師就是眼前的這位年輕人,莫老師說:“莫明,快,用那腰帶綁住他的手臂!”

叫莫明的漢子,趕緊重新將腰帶纏住李馴的胳膊,說“哥哥,我已經綁緊了,我看到他在對村被日本兵打的,鬼子還在那河邊停留了很久,我就不敢過去,等我過來的時候就看他昏倒在路上了,他這被槍打的傷口怎麼這麼嚴重,手臂上的肉都打爛了,看的我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莫老師取出他剛才回去屋裡拿來的藥粉,撒在李馴的傷口上,又取出紗布,將他的手臂包裹了好幾層,認認真真地處理著。

一個壯漢說:“莫老師,想不到你不但會教書,還會治病呢!”

莫明說:“那是當然,我哥沒教書以前,就在藥店裡當過幾年學徒和職工,等哪天你受了槍傷,他也會幫你包紮!”

“烏鴉嘴!”莫老師受不了他這個堂弟,老大不小了還口無遮攔,他知道莫明這是要故意損同伴,不過大家打小就相處在一起,彼此也不太會去計較。“好了,莫明,你把這位壯士揹回我們家裡去吧,注意不要碰到他的手臂,回去好好看著他,哪裡也別去了。”

“啊?”莫明皺了皺眉,這裡離家可老遠了,讓他一個人揹著那麼重的人走那麼遠的路,這也實在太難為他了。

“莫老師,我來背他吧。”壯漢說,看壯漢那身板,讓他背上這麼個人走個十幾裡路也肯定不在話下。

“好,陳秋,那你來背吧,莫明你就在後面扶住,我得再去弄點藥材回家給他煲著喝。雖然他沒穿軍裝,但看起來應該是從戰場上下來的官兵,你看他的手臂上那就是軍隊士兵身上的腰帶,槍也是我們中國軍人常用的,他們與敵人拼命,幫我們殺鬼子,你倆可千萬不能含糊,我們要想辦法盡力將他救活。”

莫老師說了一大堆話,他把李馴的槍和槍套一起取下,拿在自己手上,然後帶上其他的壯丁們走了。

莫明與陳秋一起將李馴馱回他們的村子去,一路上他們停下來歇了好幾次,累得兩人滿頭大汗,但他們心裡卻是熱乎乎的。

“你說要是等他傷好了,可以讓他教我們學打槍,這要是有人教我們,等我們再真遇到日本人,可就能與他們一戰了。”

“你想得可真遠,人是死是活還不一定呢,再說人家還不一定願意留下來啊。”

“你可別小看我哥的醫術,這點小傷,他肯定能治好!”

“這手臂都傷成這樣了,還是小傷,行了,我也不跟你囉嗦,咱們還是快點回去吧。”

陳秋將李馴背進了莫明的屋子裡,門口的村民們趕來打聽訊息,紛紛問道:“日本人沒有打過來吧,這是哪裡來的人,之前怎麼沒見過,還受傷了?你們其他的人呢?”

“他們沒事,這是我在路邊看到的,看他昏倒了,就把他救了,這是我們部隊裡的人,他有……”

莫明比了個槍的手勢,卻被陳秋敲了一下他的頭。陳秋說:“就你話最多,好了,人也給背回來了,我也得回家看看去。”

傍晚的時候,莫明的哥哥抓藥回來了,他找到莫明,說:“人還沒醒過來吧,我去煎藥去,你不要聲張,別給別人家知道了,我們家裡有個傷員!”

莫明“哦”了一聲,一直以來他們村裡並還沒有遇到過日本兵,前幾天敵人的飛機剛剛到奉賢轟炸過,偶爾也有炮彈會落到附近,有不少人被炸死,但大多數人基本上都還好好的,有的人家已經離開鄉下,到上海租界的親戚家躲避戰亂去了,這城裡的戰爭打得有多慘烈,他倒是並沒親眼見識過。

莫明說:“哥,他不會死在我們家吧?”

“你這張臭嘴,什麼時候能改一改!我剛從陳醫生那裡拿了藥回來,一會煎好藥給他喝,再弄點熱水來清理一下他的傷口,把藥敷上,陳醫生說先讓我這樣試試看。”

“他的槍,我看你給拿走了,要不拿出來給我瞧瞧吧!讓我也見識見識。”

“給你幹什麼,你又不會用,我已經藏好了,趕緊幹活去!”

莫明很沒趣地出了門,他去給李馴熬藥,屋內的莫老師給李馴蓋上棉被,又坐下給他把了把脈,他觀察著李馴的氣息,只見李馴頭上還不時冒汗出來,有時還不自覺地打顫,似乎是發燒了。

等莫明把藥煎好後放涼,他倆將李馴的嘴撬開,一口一口把藥喂進去,看著他嚥下藥去,兩人才放下心來。

“莫明,你還得讓人熬點稀飯,給他吃下,我要回去看下母親,等我吃完飯再過來幫忙。”

莫老師看著李馴那蒼白的臉,皺了皺眉,但此時他也沒有什麼好辦法了,也就只能期盼他能快點醒過來。

“哥,要是他在我們這裡,日本人攻進村的話,可怎麼辦呢?”

“真到了那時候再想辦法,我聽上面的人說,日本人現在已經打到蘇州和浙江去了,我們這周圍的鬼子大部隊好像都已經走了。”

他們出了房間,莫明也出去忙著給李馴弄點東西吃,但他心裡總惦記著屋內那受傷的人,時不時的又跑回到屋內,生怕萬一這傷員突然醒了過來而找不著人。

他在李馴的身上摸了摸,找到一些法幣和子彈,但他把錢放了回去,卻偷偷拿走了幾顆子彈。男人嘛,總是對與槍有關的東西感興趣,何況他平時哪有機會接觸到這些東西,往常他老是羨慕那些當兵的有多威風,現如今能有這麼好的機會,自然不會放過。

可是光有子彈沒槍這也是個問題,只不過他這個哥哥也太謹慎了,這怎麼就連給他摸一下槍的機會都不給,甚至看都不給看一眼呢!

到了夜裡,莫老師過來幫忙照看李馴這個病號,他們三人擠在一個屋裡,因為李馴佔據了莫明平時的睡床,他倆就只好席地而睡。

莫明見他哥哥拿了些醫書就在燈下看了起來,問了他幾次話也沒怎麼搭理自己,他知道哥哥平時就是這樣,一認真起來就不怎麼愛說話,自己心裡老是對那把槍放不下來,但也不好自討沒趣,只好一個人睡下。

莫老師翻看著他找來的書,想儘快學點有用的知識,中醫的書上其實並沒怎麼介紹如何治療槍傷,也就只能琢磨著當刀傷等等外傷來處理了,而西醫的書倒是描述得比較詳細,但如果真照它那樣說的話,自己又不具備如此的條件。

莫老師夜裡並沒有睡好覺,心中一直念著想用點新學來的辦法來治療,白天裡有好幾次在給李馴清理傷口的時候,他甚至想照著西醫的方法,想找針線將他的傷口縫合起來,但自身畢竟是毫無經驗,不敢大意啊,他比劃了半天最後也只好作罷。

老中醫的藥看來還是很有效果的,這傷員在兄弟兩人的照料之下,看起來似乎逐漸好轉了。莫明有好幾次見他似乎有了意識,他在瞎說著一些聽不是很清楚的話,就像發燒的病人似的,他湊到跟前,試著與他對答,卻又怎麼樣都叫不醒他,傷員只是一如既往處在昏睡狀態之中。

“哥,他的兜裡有不少錢,還有子彈!我沒動過,你找找看!都在他衣服裡。”

“哦,別人的東西不要去亂動,等他醒來我們再問問看他打哪兒來,看他這樣子肯定不是上海人呢。”

一連幾晝夜,兄弟倆就這樣輪流著看護受傷的李馴,白天他們還不時派人出去刺探敵人的訊息,回來的人都說基本上沒看到有日本兵經過。

而鄰居們也漸漸知道有這麼個傷員的存在,家長們其實也並不反對年輕人的事,眼下所有人最擔憂的就是敵人會不會進村,大多數人其實無時不刻不在擔心著自己的命運,不過對於這些年輕人救下了這麼個來路不明的軍人,所有的人還是默默支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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