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北十八府聯考第一名!秦歌!”
有著真氣加成的聲音在剎那間從東華門城樓上傳遞下來,又迅速傳遍整個臨安府城!
方圓十里的臨安府陳,這一刻安靜了下來,無論販夫走卒也好,還是達官貴人也好,都忍不住翹首朝著東華門的方向看去。
很多年前,一位八階封聖的強者曾經說過——東華門外唱名者,方是真英雄!
與之同時,在學子人群中,高高瘦瘦長相清秀的秦歌在一瞬間屏住了呼吸。
他的臉上陡然泛起了紅暈,他帶著無窮激動,帶著一種得償所願的興奮緊緊的握住了雙拳。
而後,深深的撥出一口濁氣!
揚眉吐氣!
這是真正的揚眉吐氣!
此時此刻,
無數念頭在他腦海中泛起,但最為堅定的念頭,是想回家!
他想要回家去!
他要去告訴他爸媽,他秦歌從此就要出人頭地了!
要知道在大虞王朝,高考第一名是必定能進入大虞王朝最高學府都天院的!
而從都天院畢業的學子,即便最差也都是三階高手!
三階高手的家人會得到來自政府的津貼和保護,而三階高手本身,更會成為國之棟樑,會成為抵抗妖魔的中流砥柱!
未來,清晰明白又光耀無限的出現在了秦歌眼前。
秦歌抑制不住的渾身微微顫抖著。
旁邊無數人羨慕嫉妒著。
四周之人的臉色百般不同。
有的人急切的看了一眼秦歌的位置,手中拿著紅布包裹的禮物,在朝著秦歌的方向擠過去。
另外也有人,尤其是跟秦歌同屆的學子,則基本上都是滿臉的憤憤不平。
要不是《太上經》這門文科佔據了四百分的總分,他秦歌區區一個八段見習怎麼可能拿到頭名?
而且還是江北十八府聯考的頭名!
真是見了鬼了!
要知道,自公元2589年以來,至今公元3079年,妖魔亂世已然將近五百年。
而以往五百來年的高考皆是以武備、兵法、陰陽三門為主,但從五年前開始卻突然以《太上經》這門文科為主!
總分七百分,太上經一科佔據了四百分!
是國家瘋了嗎?
是制定考試內容和教學內容的禮部的官員都傻了嗎?
現如今可依然還是需要以武功安天下的時代,緣何就這麼迫不及待的、這麼強烈推文科了?
想著這些,無數在武道上超越秦歌不知凡幾的人憤憤不平起來。
而處在這一次漩渦中心的秦歌則很平靜很平靜!
萬事臨身,不管福禍都要保持冷靜!
第二名的唱名繼續,
“臨安府第二名,程如海!”
但自古以來,文無第一武無第二,第二名的唱名已經沒多少人再去關注了。
至少大人物們不會太關注了。
畢竟,第二名,尤其只是臨安府的第二名,這又不能必入都天院,未來成就如何都是說不準的事情。
也就在此時,
臨安府第一大家族劉家的家主笑盈盈的朝著秦歌走了過來。
劉家家主劉成安,這位二階高段的武者笑著看向秦歌:“恭喜賢侄!恭喜狀元郎!”
熱情至極的恭賀之後,劉成安極為親熱的拉起了秦歌的手。
“當年華聖曾說,東華門外唱名者,方是真英雄!”
“如今,賢侄也是東華門外唱名的真英雄了!那南郊的那棟老屋子自然也不適合賢侄這臥龍居住了!”
秦歌微微頓住:“劉先生……”
劉成安大手一揮:“安南路四十八號那棟院子,老夫都已經讓人打掃好了,賢侄今日就過去入住吧?明日就舉家搬過去吧!”
“正好老夫今日要在那裡為賢侄舉辦升學宴會……”
“劉先生這……”
秦歌想說無功不受祿。
但還沒等他說完,另一位在臨安府相當有名望的程家家主程鐵軍也走了過來。
“哈哈哈!程某來遲!程某拜見江北十八府狀元!”
“但老夫有可靠消息,據說江南二十七府聯考第一的總分也才584,比賢侄低了七分,按老夫看來賢侄該是大虞朝第一!”
“賢侄是大虞朝的狀元!”
當然,江南江北的高考試題不同,這未必是能放在一起排名的。
程鐵軍接著笑道:“剛剛劉兄送了狀元賢侄宅子,那程某便送賢侄一頭五品紫金熊作為坐騎!”
“五品紫金熊正好能配得上賢侄狀元郎的身份!”
秦歌想要拒絕。
但程鐵軍已經朝著身後人道:“老七啊!速去將家中那頭五品紫金熊牽來!”
“是!家主!”
秦歌微微凝噎:“……”
這一刻,他這個寒酸出身的小年輕成為了炙手可熱的人物,他被無數人圍在中央,成為一切的中心。
無數以往高不可攀的大人物來到秦歌的面前,都在爭著搶著送好東西給秦歌。
真正是十年寒窗無人問,一舉成名天下知!
但,這是為何?
這不就是這些以往的大人物看中了他秦歌必入都天院,只要在都天院修行五載,便能成為國之棟樑嗎?
他們看中了他的未來!
雖然明白這些緣由,但秦歌還是帶著顫抖。
身份地位的巨大變化,還讓他難以適應。
但隨著周圍的吵鬧加劇,他的內心卻是漸漸的平靜了下來。
外圍無數人羨慕嫉妒恨的看著秦歌。
無數人恨不得頂替秦歌成為那個高階圈子的核心。
但,
現實就是現實。
學子群落中,一堆人憤憤不平的叫罵起來。
“呵!八段武者拿了江北十八府第一,太上經可真是個好東西啊!”
“程兄,你就不想說點什麼,你看你爹都跑去巴結那小子去了!”
“以後呀,說不準那小子更像你爹的親兒子!”
程如海卻是輕笑起來:“你們呀你們!五年前國家就定了太上經的重要性,你們難道就沒有好好研讀太上經嗎?”
明知太上經佔據四百分,哪還有人會不去研究的?
程如海灑脫至極的道:“不如人就是不如人!”
“相反,我程如海就很是佩服歷兄!”
“歷兄與我等一樣,最多也就研讀了五年太上經,與我等有什麼區別?!”
“更何況,以歷兄的出生,他知道太上經的重要性的時間恐怕比我等還晚,也就是說他用了更少的時間超越了我們無數,這不值得敬佩嗎?”
“這是個人才!這是個必然會從布袋裡面鑽出來的錐子!”
聽著程如海的話,周圍一眾學子沉默了下來。
但,
他們很快就孤立了程如海。
程如海搖了搖頭,落寞的站在人群邊緣,他居然是第二名!!!
而且還不是江北十八府聯考第二名,而是只是臨安府第二名!
這個第二名和第一名的秦歌的差距……未免太大。
與之同時,城樓上有人抱著密封的盒子衝了下來,
盒子開啟,是無數精緻的紙張,這些紙張上面印著簡簡單單的文字和數字。
這是成績單!
很快,一張張成績單便發到了每一個3079級的學子手中,秦歌也不例外。
但秦歌的成績單卻是被臨安府的大人物們搶了過去,大人物們再不復以往的高貴,而是彷彿秦歌幼時的玩伴,極盡所能的瞻仰吹噓著這份成績單。
“太上經滿分!賢侄真是太厲害了!”
“哈哈!這豈止厲害!這簡直就是妖孽!”
“不怕諸位笑話,老程我也曾研讀過太上經,但愣是一個字都讀不懂……”
“哈哈哈,程兄還有這……”
輾轉半天,成績單終於回到了秦歌自己的手裡。
太上經:400分。
武道:40分。
兵法:88分。
陰陽:63分。
的確是偏科嚴重。
但也不是什麼大事。
畢竟,
這不是秦歌武道學不懂,而是他將學習武道的時間全部用來研究太上經了。
太上經這四百分的滿分就是當初取捨的成果!
江北十八府聯考第一!!!
秦歌滿意的看著太上經那一行的數字,嘴角微微翹起。
程家家主程鐵軍等人笑道:“走走走,狀元賢侄啊,今晚咱們不醉不休!”
劉成安笑道:“我已經命人從全聚德訂了九十九道美味佳餚,送到了賢侄新宅!”
“咱們這就……”
劉家家主的走字還沒有說出來。
東華門外忽有凌厲至極的強大氣息出現。
那強大氣息在迅速靠近過來。
眾人回頭看去,只見城門之外,一匹快馬加鞭而來。
最重要的是,那是來自於江北總府的快馬!
最最重要的是,那馬背上的人急促至極的怒吼著一句讓人內心靜止的話語。
“先不要放榜唱名!江北大都督令,不可放榜!”
東華門下眾人皆是一頓。
秦歌臉色陡然蒼白。
城樓之上,之前那位負責唱名的二階強者頓住:“但已經放榜唱名了啊!”
快馬上的人微微凝滯。
他迅速縱身躍下馬背,而馬兒卻沒有絲毫停頓,而是直直的沿著臨安府中央大街朝著西城門那邊衝刺過去。
那特使落在地上,他掃視了周圍一眼,而後身子猛然一跳,一個跳躍便是十八丈之高。
他直接躍上了東華門城樓之上。
落在城樓上,他一把推開了之前放榜唱名的二階高手,而後真氣蘊含於聲音之中。
“經禮部官員以及陛下親自確認,今歲太上經一科成績作廢!”
第二章
“太上經四百分歸入武道一科!武道原分數比乘以五,為新的總分!”
“以下,才是今年金榜前三十!”
“江北十八府聯考第一,程如海!”
“江北十八府聯考第二,烈山修!”
“江北十八府聯考第三,秦默!”
“臨安府第四……”
“臨安府第五……”
“……”
“臨安府第三十名,劉青冬!”
特使一把收起了金榜,當即將一個包袱丟出,那裡面是具體的成績單。
有人迅速去下發成績單了。
那位特使則冷著臉道:“以上才是今夕榜單!恭喜程如海名列狀元,恭喜程如海進入都天院!”
“時間匆忙,本將只念江北十八府前三十,具體州府前五十由各地知府通告唱名!”
話語落下,特使直接跳下了城門:“諸位,本將就此告辭,本將還要去江寧府放真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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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落下,這位特使身上如山如海的氣息升騰起來。
他縱身朝著前方衝出去,竟然是御空朝著已經跑出去了三五裡的快馬踏空而去!
踏空!
這是三階強者!
短短四個呼吸之後,特使飛速落在了還在朝著城內衝去的馬背之上,而後怒吼:“臨安知府,速開西門!”
他這是要穿過臨安府府城,直往西邊江寧府而去。
全場沉默著。
全場的人都在消化這個難以消化的資訊。
隨後,學子們沒有半點掩飾的竊笑起來,一個個用一種詭異的目光朝著臨安府大人物們圍著的秦歌看去!
新的金榜前三十都沒有秦歌的名字!!!
瞬息天堂,瞬息地獄!
讓你之前得意!
圍在秦歌身邊的大人物們也僵硬在了原地。
劉成安尷尬著一笑:“哎呀,賢侄,你瞧老夫這記性,剛剛說要送你的那宅子,其實老夫早就答應了要送給別人了……你看……”
秦歌低著頭,緊緊的咬著嘴唇,急促的呼吸著,但也不敢耽誤的笑道:“不打緊的!”
劉成安笑道:“真是抱歉,回頭老夫好好查查我劉家名下的宅子,屆時定會給賢侄補上一座……”
秦歌越發僵硬起來:“不用破費了,南郊的祖屋很好!”
“既然如此……那劉某就先失陪了!”
“張某也先失陪了!”
“許某也告辭了!”
程家家主剛剛拱手,但這次真榜的第一程如海卻是走了過來,直接道:“父親,我覺得紫金熊跟歷兄很配!”
他是真的敬佩秦歌!
這個孤注一擲將太上經考了滿分的人物!
這個在聽聞太上經一科被廢了之後,還沒有失了智的去阻攔特使討要說法的人物,還能穩得住對臨安府諸位大人物應對得體的人物!
將心比心,如果剛才是他程如海站在秦歌的位置,他一定會瘋了一般去阻攔那位特使討要說法了。
哪怕第一被剝奪,也必定要討要一個未來!
但仔細思考就會清楚,那位馬不停蹄而來又馬不停蹄而去的特使,在焦急之下,大機率會一招殺了阻擋之人!
不管這阻擋之人有何種理由!
因此,程如海越發佩服起秦歌來。
這真的是個人物!
也就命不好而已。
但,人世間總會時來運轉的。
程家家主看了看程如海,而後才看向了秦歌:“賢侄,如我兒所說,紫金熊還是可以送給你的,你只要開口要,老夫就一定給!”
一頭五品紫金熊價值至少八千靈石!
換成銀錢也是八千金幣,等同於八十萬銀幣,等同於八億銅錢!
這麼大一筆錢,足夠一個人無憂無慮的過十輩子!
但……
秦歌抬頭。
他的臉色早已蒼白如紙,他的眼中也是在這瞬息間佈滿了血絲。
他抱拳一禮:“多謝程兄!多謝程先生厚愛!”
“不要?”
程如海微微一頓:“歷兄!小弟是真的敬佩你的!小弟是真的覺得紫金熊合該歸你……”
秦歌回頭,再度抱拳:“多謝!但,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如果他還是江北十八府聯考第一,紫金熊拿著很穩當,但現在……
丟下了這句話,秦歌失魂落魄的朝著城外走去。
程家家主卻是微微一頓:“你小子眼光不錯,但,這可不是史書上記載的和平年代,高考是不能復讀也不能考第二次的,雖然不知道國家為何突然廢掉太上經的成績,但,他已經完了!”
程如海緊緊的握著拳頭:“爹,國家是什麼意思?”
突然更改考試科目!
而且也太突然了,不是在高考之前更改的,而是在已經考完了之後,甚至已經放榜了才改的!
程如海沒有回答,而是開口道:“你可是江北十八府聯考狀元了,走,跟我去見見那些人,今晚也得咱們家也得辦個宴席……”
程如海轉頭看向了那在十米開外笑臉相逢的各路人馬。
那各路人馬在對著他這個新的江北十八府狀元的時候賠笑,但在看向那個落寞之人的時候,卻是汙言穢語不斷。
那是每一句都能戳得人心寒無比的話語!
程如海在朝著眾人走去的時候,又轉頭看了看落寞南去的秦歌。
真要說心裡話的話,
他覺得,那人聲鬧嚷處不過是蛇鼠一群,那獨自南去的落寞之人,才是真英雄!
但,英雄遲暮也就連狗都不如了。
秦歌沒有回家。
他緩緩的走到了南郊鐘山之上的小茅屋裡面。
這是他以往為了逼迫自己只能全力唸書而不可分心,才搭在荒郊野外的茅屋。
他拖著疲憊至極的身子和疲憊至極的心,緩緩的推開了茅屋的門。
隨著嘎吱一聲響,不大點的茅屋全部展露在他眼前。
他直接倒在了破舊的床上面,用破舊的棉被蓋住了自己的腦袋,躲在那無人可見的地方,昏天暗地的哭了起來。
五年苦心,一朝盡付東流水!
為什麼會讓太上經作廢?
為什麼?!
而且,
如今這個時代,因為資源問題,高考是每個人一生都只有一次的機會。
絕對沒有復讀再考的可能!
妖魔在肆虐著整個世界,沒有哪一個國家能夠分出太多的資源去培養學生的。
大虞王朝這邊還算是好的,因為當年悟嵩先生的一句“國將興,必尊師而重道。”這才開啟了全面教育時代,這才有了每個適齡之人都能參與一次高考的機會。
這要是放在其他國度,尤其是西方的那些國度,高考這個概念都是不存在的。
但也因為全面教育,國家需要為教育承擔大量的資源,需要在面臨妖魔肆虐和產出不足的情況下,來為教育支出大量資源。
那麼不管如何,資源都是捉襟見肘的。
於是,每個人一生就只有一次參加高考的機會!
錯過了,就再也不會有了!
要是敢化名再考,輕者斬首,重者誅三族!
時也命也?
秦歌漸漸沉默。
什麼時也命也?
憑什麼有的人生來就可以黃金美玉無窮盡,而老子生來就是家徒四壁一無所有?
憑什麼前面四年都是太上經獨霸考場,而等到老子高考,等到老子付出一切將太上經研究透徹之後,太上經就被廢了?
太上經的成績就不算了?
憑什麼?
憑什麼世間苦楚全部都在朝我身上押過來?
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
笑話!
這是儒教用來讓百姓主動樂意去吃苦受罪的謊言!!!
秦歌翻身而起,一把掀開破舊棉被,更是一把將棉被撕得碎裂。
八段的武道實力,殺人不足,撕個被子還是綽綽有餘。
他瘋狂起來,將被子撕得漫天飛舞。
什麼都沒了!
真的什麼都沒了!
如果還能再考,他必定能用學校的資源將武道這三科也給考出接近滿分。
就算不能成為第一,也絕對還有著未來!
但現在……
不能再考了!
而沒有了學校的資源補貼,他們家甚至連活下去都難,他還想在武道上有所建樹?
怎麼可能?
他秦歌這一輩子,就這麼完了!
當下,他是越想越想不開!
越想越是想就此一了百了!
秦歌豁然起身,一把將書架上的《太上經》抓了出來。
“去尼瑪的太上經!”
“去你爹的太上經!”
成也太上經,敗也太上經。
成過嗎?
秦歌嘶吼著,瘋狂著。
書架上的書籍全部碎裂。
紙屑在毛屋內翻飛起來。
慢慢的,
累了!
稍稍清醒過來了。
秦歌萬念俱灰的坐在地上。
他突然獰笑著抓起了最後一本完好的太上經:“老子要跟你同歸於盡!”
他拿起了火爐旁邊的火摺子。
他穿好了衣服,洗了把臉。
對著鏡子照了照,基本上看不出他哭過了。
他這才大步的朝著門外走去,朝著臨安府典籍室走去。
他要將整個臨安府典籍室的太上經付之一炬,然後讓自己也死在熊熊大火中。
那樣一來,他就跟斷了他未來的太上經同歸於盡了。
那樣一來,被火燒死的他也不會被人認出來是誰,也就不會禍及家人了。
至於沒了他的學校獎勵補貼,家人會不會活不下去……那些,他已經管不了了。
甚至於,他死了家裡少一張嘴,剩下的人才能更好的活下去。
想著這些,秦歌大步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