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自己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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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秦奮再次醒來的時候，手術已經結束，他已躺在移動病床上，在昏昏迷迷的過程中，他被送到了病房。

在秀才、賀赫、阿鳥和護士的一起幫助下，被抬到了病床上。

躺在病房的床上，過了一陣子後，麻藥漸漸下去，頭腦開始慢慢清醒，可是在病床上，秦奮除了頭能左右翻動一下，其他部位都動不了，包括手臂也是。

由於是二次麻藥，胸部、腹部、腿部、腳部的知覺要很長很長時間才能恢復。

秦奮平時習慣了側睡，他現在只能平躺，醫院病房的床鋪就是一張平板床一樣，與家裡的軟彈的床墊差遠了，雖然他在家躺的是沙發，可是，好歹也能符合人體舒適度一點。

現在雖然他只有頭部能動，可是仰面平躺的不舒適，還是經過神經一點點的傳導給大腦，讓他極為的不舒服。

麻藥像退潮一般緩緩退去，傷口的疼痛卻又像漲潮般陣陣襲來。疼痛開始的時候微風一樣緩緩吹來，不久後，開始像漲潮的海浪拍打岸邊，到最後就像瀑布從天上落下，疼痛一陣又一陣的加劇。

可是秦奮無法緩解這種疼痛，此時的他除了頭部能動，頭腦感知越發清晰之外，什麼都做不了。

背部的不舒適，腿部的無知覺，手臂無法抬起，傷口的疼痛襲來，秦奮覺得身上無一處不難受，神經無一刻不受折磨。

他感覺此時無比的無助與無能為力，他覺得此時彷彿就是一個被世界遺棄的人一樣，沒有人可以幫助自己。

他又想起了上午與媳婦打電話時的情形，越發的感到悲傷與內疚，他為自己的生病感到了羞恥，這場疾病不僅給自己帶來了巨大的麻煩，更是給別人也造成很大的不便，他不知道自己為何有這樣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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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後他又有些憤怒，是的，自己都這樣了，為何易苼萁的第一句話不是關心自己的病情，而是責怪自己呢，自己究竟哪些做錯了。

麻醉和疼痛讓秦奮的頭腦反而越發清醒，越是清醒，痛苦的感知越是就越發劇烈。

秦奮想起了那些讀過的小說、看過的傳記，誰誰癱瘓床上如何自強不息，誰身殘志不殘，創出驚人成就。

之前他沒有感覺，讀起來、看起來也不過是一個個文字而已，其中的情感他也無法理解，無法感知。

然而，今天他真切的感受到了，他剛剛只不過在床上躺了兩個小時而已，兩個小時彷彿如同兩天、兩月、兩年那樣漫長，痛苦無助沮喪難過無奈後悔的情緒不一而足，而他看到的那些人是如何在病床上、輪椅上熬過兩天、兩月、兩年甚至餘生呢？！

他們是憑藉何等的意志、何等的信念、何等的堅毅，方能取得如此成就，如今覺來，那一個個文字，彷彿血淚寫成，能名留青史、能感動世人，也就不不足為奇了！

之前秦奮無法想象，也想象不出來，正如他沒有做手術之前，永遠不知道術後的痛苦，而這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手術而已。

家裡暫時照顧不到了，工作也會耽誤，秦奮此時深刻的明白了，什麼“身體才是真正的本錢！”人到中年，成家和立業，那一項都離不開身體，身體出了事故，家庭和事業也必然會打折扣。

人到中年也“術”不得，確切的說是病不得，這一場病，雖然是小小的手術，可是兩個月的工資也就沒了，雖說有醫保，可是自己也要貼上一個月的工資不是？

“人到中年，想長成一個大樹，確實有些艱難，”秦奮心想，“不但要為別人遮風擋雨，關鍵自己也要能夠頂住風雨，能夠經受風吹雨打，能夠經受病蟲侵襲，能夠經受雷擊日曬，能夠在氣候環境都不利的情況下，頑強的活著，還要展現出綠色的光芒。”

在這個忙碌的城市中，在這個茫茫的人海中，在這個奮鬥不息的時代，越到中年越停不得，也不能停，停了也意味著廢了，廢了也就意味著無用了，無用了也就意味著被淘汰。

從農村到海邊，從貧寒到繁華，自己曾經留下的汗水、承受的委屈、不懈的奮鬥的意義，不就是為了能夠在這座城市種下一棵樹苗，能夠堅強的存活，讓生活過得更好一些嗎！

秦奮又回想了自己婚後的這幾年，以前工作每天忙碌，辦公室一刻不停息，回到家還要燒菜、照看小孩，躺在床上之後，倒頭就睡，根本沒有時間和心情整理自己。

今天，在麻醉的作用下，腦子越發清醒，不得不放下工作、家中瑣事，可以稍微整理一下過往：仔細想想，自己是有點懈怠了啊，對生活開始妥協，對工作也開始妥協，慢慢的不願意學習了，一拿到書就犯困，新的技能也不願意提升了，自己的核心競爭力正在慢慢的喪失，然而自己還毫無知覺，甚至還沾沾自喜，難怪媳婦越來越不滿意。

正如羅曼·羅蘭所說“以他的年紀，正應當發憤用功，儘量培植他中庸的天資，他卻聽由自己往下坡路上打滾，給別人把位置佔去了。”

是啊，作為男人，尤其是一位中年男人，要想在滬上這座國際性大都市生存，必須要有一技之長啊，可是自己的一技之長是什麼呢？自己的核心競爭力是什麼呢？當自己真的出了狀況，無法給家庭創造財富時，這個家庭該如何支撐呢！

沒有，秦奮想了想，統統沒有，沒有技能，沒有核心競爭力，自己只剩了盲目的忙碌，不知所措的忙碌、漫無目的的忙碌、毫無意義的忙碌，除了核心競爭力的打造，只剩下忙碌。

秦奮想到這些，不禁一陣後怕：看來自己丟失了好多啊！還好有這場病，有這個痛苦的時刻，可以讓自己想一想，想一想未來如何走，如何做，如何走得更好更穩更遠。

難怪叔本華會說，生命是痛苦的產物，痛苦才是真實的，快樂是短暫的，人們往往付出了長久的痛苦，才有了片刻的歡愉。

秦奮以前對這些話語沒有感知，讀書時、剛工作時，是多麼的快樂啊，可是現在想想，那時的快樂是透支未來的快樂。

以前自己放個屁還覺得不好意，從來沒有覺得這是一種快樂，是一種幸福，可是現在做了手術，想放而放不得！

氣體憋在腸肚裡，脹起了小腹，加上刀口的疼痛，那滋味，那滋味真是酸爽啊！秦奮只能在心底這樣安慰自己。

如何轉移痛苦呢？思維和身體分離是最好的方式。

“賀赫，秀才、阿鳥，今天辛苦你們了，謝謝啊！”秦奮躺在床上虛弱的說道。

“秦老師，不辛苦，您多休息，我們沒事！”賀赫說道。

“你們也別喊我老師了，就喊我秦哥吧，”秦奮說道，“呀，聽起來像親哥，會不會有點膈應，但是你們喊我奮哥，我會更膈應，我覺得你們在罵我，”說完秦奮先笑了起來。

可是還沒等他笑出聲，腹部一陣疼痛極速傳來，讓他的笑戛然而止，可是，這笑又是怎麼能憋得回去的？

於是他繃住嘴，臉有點脹紅，又要引發咳嗽，接著又是拉動了腹部肌肉，疼痛又是傳來。

秀才見狀，連忙讓賀赫和阿鳥幫忙，賀赫把床稍微抬高一些，秀才和阿鳥把秦奮稍稍拉起一下，拍拍背，過了好一會兒，秦奮才喘過氣來。

“謝謝，謝謝！”秦奮用顫音說道“幸虧有你們在，好多了，我一個人啊，還真不知怎麼辦呢！”

“你們現在讀大三了吧，”秦奮問道。

“是的，我們都是一個班，一個寢室的，”賀赫說道。

“哦，那你們的大學生活所剩不多了啊！”秦奮慢慢的低聲說，“大四你們要寫論文、實習、忙著畢業，真正的學習生活還有一年啊。”

“算起來，敵人留給你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秦奮都虛的像一灘爛泥了，還不忘記幽默一把。

“剩下這一年，以我過來人經驗，給你們分享一點心得體會，不是忠告，因為忠告大多是自己不一定能達到，勸別人卻是振振有詞，你們聽聽就好，能聽進去，就更好了。”

“秦哥，您說，我們洗耳恭聽，”賀赫說道，“我們肯定聽得進去。”

秦奮一聽賀赫這話，就知道有些言不由衷，“流水汩汩，深潭無聲”，每個人的想法不一樣，不能強求。

賀赫也不點破，“我建議你們有時間還是多讀讀書吧，多到圖書館泡一泡，看看文獻，看看書本，少在外面浪，現在多學點，肯定沒壞處。”

秦奮此時的身體比較虛，又與傷口作鬥爭，沒有那麼多力氣，講長篇大道理，只能簡短的說。

從他自身的經驗來說，他此時就很後悔，上學時還知道多讀幾本書，可是工作後，就放棄了，懶散了，不願意進取了，讀書越發的少。如今到了中年，需要更進一步的時候，方知自己知識儲備太少，本領嚴重不足，做事越發心虛，越是如此，越是感覺能力不足，反而會處處做錯事，錯事多了，就要花時間彌補，浪費了時間不說，還給別人留下很不好的印象。

他現在越發的替自己感到懊惱、沮喪與悔恨，為此才建議秀才他們：“讀書可以避免少知而迷，不知而盲，無知而亂，不讀書則易‘盲人騎瞎馬，夜半臨深池’。”

“謝謝，秦哥指導！”秀才他們一起回應道。

秦奮不知道他們能夠聽進去多少，聽進去了化為行動又有多少，一個聽，一個做，是千差萬別的。

秦奮之所以講這些，就是希望他們將來不走自己的彎路，希望他們未來更好，可是這份小心願，他們是否知道，就看未來的某一天，他們是否在工作之餘，偶爾閒暇下來，想起這個病房，想起他們的對話了。

先賢留給我們的道理總是凝練的，或者往往告訴你一個結果，告訴你如果做了會達成什麼，不做又會有怎樣的後果，然而偏偏沒有告訴我們學、知、行、成中間有多少距離，有多少的路要走，有多少的汗水要付出，有多少的血要流。

沒有告訴我們，如果真的按照他們說的做了，是否就一定會達成目標？沒有人能夠保證，也沒有人保證的了。歷史記錄的往往是成功人的經驗，或者不按照這麼做的下場。但是具體的過程，大多失敗人的例子卻很少留下。其實，即使留下了，自己看一遍，和自己做一遍完全是一個天一個地的差別。

成功和幸福完全不是一個輕鬆、自由、愉悅的代名詞。而是需要付出很多很多汗水，很多很多時間，很多很多寂寞，很多很多孤獨，甚至很多很多心血才能達成的。成功和幸福是一個向上跋涉的過程，而不是坐順風車，滑滑梯，是一個人的獨行，更是自己與自己的較量，自己與自己的戰鬥。

學習同樣如此，它是通往成功和幸福的鑰匙，可這把鑰匙並不是誰都能開啟，除了天賦，還有如上述所說的很多很多，而且學習從來都是自己的事，沒有人能幫得了自己。

學習花費的是笨功夫，然而這個世界上往往是聰明人太多了，太多了聰明人，聰明人就會喜歡走捷徑，喜歡耍小聰明，殊不知，這些將來都要還的。

真正的聰明人，是那些下笨功夫的人。可是未來的路，沒有走過，誰又知道是什麼樣子呢，誰又敢保證自己說的話一定是真理呢？

沒有人，沒有人！

學與不學只能自己知道，會不會也只能自己知道，自己可以騙自己，但是自己也欺騙不了自己。

倒是自己可以催眠自己，正如一則諺語所說，“你永遠無法叫醒一個裝睡的人。”

因此，學習還是自己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