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狹窄的街道上,一抹暗淡的燈光中,一個佝僂的人影晃了晃,他喝多了。

他嘴裡嘰裡咕嚕地罵著誰的孃老子。起風了,還有烏雲堆積在頭上,他的衣服抵擋不住這夜裡的寒涼。他感覺自己要凍僵了,他感覺他灌的酒也是假的,上千塊了,怎麼就不能給他一點溫熱。不行,他要趕緊回他的窯洞裡了,太tm冷了。

窯洞在哪呢?不遠了吧,他踉蹌了幾下,又踉蹌了幾步,一個不穩,歪倒在水泥的電線杆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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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他不動了,一直尾隨他的一輛轎車開過來,兩個年輕人從車上下來,拽住他,把他塞進車子裡。

……

第二天一大早,慘淡的日光斜斜地照在冰冷的土地上,丫杈的樹枝留下清淺卻怪異的影子。在這所患者並不太多的醫院裡,一個歪斜的影子緩緩地移動在醫院白色的牆壁上,影子的主人是個醜陋的瘸子。他的動作遲緩,步履也有些蹣跚。他一步一步沉重地踏向冰冷堅硬的大理石臺階。他像一位年邁蒼蒼的老人更像一位病入膏肓的病人,他顫顫巍巍地走進醫院,步履蹣跚地走向住院部,走向雲哲所在的病區。一步一步,艱難遲鈍。

醫院裡出奇地安靜,安靜得可以聽得見走廊裡噠噠的石英鐘聲。

忽然他的腳步停住,接著匆促地閃身,消失在拐角的方向。雲夢一推門,從病房裡出來,向拐角處望了一眼,沒有發現什麼。便努力睜了一下感覺沉重的眼皮,轉過身走向另一方位的食堂。

佝僂的身形閃出來,定定地呆愣著。他的目光如星,閃爍著複雜的光。那視線如一道光柱,直直地射向雲夢的背影,那樣貪婪,那樣深情,那樣痴迷,那樣痛苦,那樣糾結,那樣不捨,那樣揪心扯肝,那樣撕心裂肺,好像要將那清瘦的身影生生地刻進心神裡,腦海裡,骨子裡,······

只是那背影轉瞬即逝,悄然湮沒在拐角的清影裡,瘸子一陣顫慄,接著好像用了好大的力氣才支撐住那幾乎虛脫的身體,然後慢慢轉身,來到雲哲的病房。

病房裡靜靜地,沒有一絲的聲響,有一束淡淡的光透過窗子,照在雲哲的的額角上。瘸子走過去,坐在了床邊。

雲哲的臉與雲夢的極像,只是輪廓稍微地有些粗獷。瘸子看著這張臉,恍惚間,竟似有雲夢的臉與之重疊。那長長的睫毛竟也似輕盈舒展,輕輕地微動起來。

他一聲長嘆,低沉粗澀的聲音自唇齒間飛了出來,語音如泣,竟似雨打芭蕉,莫名輕顫:“小哲醒來,小哲醒來……

“為了你愛的人醒來,為了愛你的人醒來,為了和你相依為命的姐姐醒來,為了你,你姐已經承受了太多太多。她已經為你付出了何止八年。往事歷歷,你怎忍心讓她再受一次同樣的苦難。你怎忍心讓她在床前傷心,垂淚?你怎忍心再讓她再一次心力交瘁,痛苦心碎。你已經長大,你也該長大,你該像個真正的男子漢,為愛你的人撐起一片天。不需要太大,只要能放下他們對你的愛。你聽到了嗎?小哲,醒過來,醒過來······”

輕輕地,雲哲的手動了一下,手背觸到瘸子微涼的指尖。但是,也只是觸了一下瘸子的指尖……

好吧!再試一次吧。按照他們設想的開始吧。

雲夢隨時可能回來,時間緊迫。

瘸子沒有遲疑,他艱難起身,先是拉住窗簾,然後毅然地走到另一張閒置的床前,掏出打火機,將床上那張白色的床單點燃……

他看著那床單緩緩地燃燒,接著他提將起來。屋裡的光線昏暗,火光映照在牆壁上,閃爍明滅,如同一次光明的跳脫,又好似一場惡魔的盛宴。

“著火了!”瘸子沙噶的嗓音響起來。

“著火了!”瘸子揮動床單,讓火勢看起來更加猛烈。

“著火了!”瘸子的目光盯著床上的雲哲,一瞬也不曾離開。

床上的雲哲依然像死去了一般,連嘴角都沒有抽動,連眼皮都不肯顫抖一次。

瘸子的目光變得焦灼急切,火要燒到他的手指。他眉頭緊蹙,他一遍控制著火勢,一邊思索著接下來的對策。

忽然,他的聲音怪異起來,他的表情猙獰起來,他的動作乖戾而狂虐。

“著火了,著火了,著火了……”那聲音難聽得像鳥獸的怪叫,那聲音陰戾像猛獸的叫囂,一聲聲讓人心驚,一字字讓人膽戰。

“小兔崽子,是你嗎?這一次看你往哪裡逃?”雲哲的手抖了一下,他的眼皮也開始輕跳,一次次,一點點……

“小兔崽子,你命還是大呀,有你姐姐把你當命一樣護著。你的命還真是好呢,有老闆的妹子把你愛著。你的命也真是夠跌宕的很哦,讓我這個哥哥時刻惦記著呀,哈哈……哈哈……第一次放火沒把你燒死,這一次呢,看是不是還有這麼幸運……”

雲哲的手動了一下再動了一下,他的眉頭開始聳動,嘴角也開始劇烈的抽搐……

瘸子顯然有些激動,他略一思忖,把燒得只剩一塊的床單扔向那一塊窗簾。白色的窗簾迅速點燃,然後,迅速向上蔓延……

瘸子的笑聲更甚,張狂得如同暗夜裡的魔。

“哈哈,燃燒吧,讓一切都燃燒起來吧!你就躺著等著所有的一切都燃燒吧!看看這一次誰能來救你呢?肖劍嗎?哈哈,雲夢嗎?可能吧,畢竟你是她最親的人了吧。我們就等著她來救你吧,哈哈,哈哈,讓你這倒黴的姐姐和你一起葬身這即將到來的火海吧!哈哈……哈哈……”

可能是閃爍的火光晃到了雲哲的眼睛。可能是這沙嘎的聲音刺激到了雲哲的耳膜。更可能是這幾句惡毒的話語刺激到了雲哲的大腦。雲哲的身體開始顫抖,開始戰慄,他躺在那裡,像有人在晃動那床,在晃動他的身體。

瘸子看到了雲哲的變化,煙氣加上激動讓他流出淚來,他控制住火勢,淚眼模糊地俯下身子觀察雲哲的動靜。

整個精神科裡都靜悄悄的,不遠的食堂裡也是人出奇地少,只有一個視窗開著,雲夢買了兩個包子,因為掛念雲哲,她並沒有逗留。

食堂和病房只有一個健身草坪隔著。一出食堂,雲夢就看到了火光,她略一怔忡,便看到了窗簾的燃燒。

火,一直是雲夢最大的夢魘。看到這火,她如同看到架到脖頸的利劍。她如遭點選,她頭皮發麻,她渾身打戰,但是,下一秒,她就如同一隻狂怒的獵豹,衝過草坪,衝進病區,衝向病房……

這間病房中,一間獨立的衛生間的門微開著。林峰像一隻蟄伏著的獅子般從門縫中觀察。他看到了瘸子放火,他聽到瘸子的喊叫,他緊張得額頭冒出了汗。他手裡的滅火器都有些顫抖了。時間緊迫,他只等屋內的一聲召喚。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起在走廊,林峰一怔,他下意識料想雲夢迴轉。

這和他的預想有明顯的時間差。他有些慌亂。他本能地意識自己如果這個時候,這種情況,出現在她的視線裡,將是多麼的難以解釋和不該。意識到如果瘸子無以遁形將會使自己面臨怎樣被動與舉步維艱。意識到如果差池,可能會任憑怎樣痴纏都是前功盡棄,付諸雲煙。恍惚之間,他竟一時無措,不能動彈。而他怔忡竟是徑直地將事情的演變推向了深淵……

雲夢像一隻敏捷的獵豹,穿過走廊,衝進病房……然後,她看到火光中那醜陋的瘸子,彎腰伸臂,一隻手正伸向雲哲……的確是啊,在她的角度看來,瘸子的手就是要抓雲哲的脖子。什麼也顧不得,什麼也沒有想。雲夢抓起不遠處的一個輸液架,狠狠拍向瘸子的腦袋。

隨著一聲悶響,瘸子連掙扎一下都沒有,就緩緩倒地。林峰打了個冷戰,他的心好像被誰用刀狠狠地捅了那麼一下,讓他再也顧不得什麼,直接就奔了出來。

此時的瘸子已經倒在血泊之中,帽子歪斜著半蓋在他臉上。的確是那個魔鬼的帽子啊。這是個多麼邪惡的魔鬼啊,任憑她們怎麼退讓,他都是陰魂不散地無恥糾纏。無論她們姐弟兩個怎樣逃避,他都能緊追不捨地要趕盡殺絕!面對魔鬼,還有什麼可顧及的啊!反正她已經生不如死,生無可戀。她相信有林峰在,即使她死了,雲哲也不會生活得太難……想著,雲夢,她再一次舉起輸液架……

林峰嚇得心臟都要從喉嚨裡跳出來,他的臉色更是倏忽慘白,他再顧不得許多,他撲倒瘸子的身上。

雲夢看到了林峰,只是收手不及,情急之下,她只能移了一下方向。輸液架落在林峰的肩頭,他發出一聲慘叫:“你殺了他了,會疼死你的……你殺了你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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