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不用,只要你,你把心思收回來放到學習上,按照我給你的規劃,上高中,大學,出國……回來結婚,繼承公司……圓滿你的一生,也圓滿了你父母生前的夢。”

“您放心,我會好好上學,我會上進,我會努力讓自己變得優秀,至於……其他的……都太遙遠了,我不想承諾……”

“你還是……(心有不甘的啊)好吧,既然你不願想太遠的事,那我們就說下眼下的吧。我現在就可以給賈三打電話,讓他修復他破壞的一切。我也可以安排雲振國回家,讓他籌備給他妻子看病的事。那麼你呢?需不需要和那個丫頭告個別,可以婉轉些,但必須果斷,決絕。”

決絕,必須決絕。肖劍的腿軟軟的,他有些站立不住。他無力的注視著地面,目光痛澀,像是在喃喃:“給我時間,我需要時間……”

時間,誰不需要時間呢?可是,時間是把雙刃劍,成全誰的同時又會傷害誰呢?肖名揚輕嘆。

“我給你時間,甚至你可以自己安排。”

“真的嗎?真的嗎?”肖劍的眼裡閃過一絲希望,雖然只是一絲希望。

“真的,我可以讓你自己安排你和雲夢離別的時間,可以一天,十天,一個月甚至一年。無所謂的。只是,我必須跟你講明白,你和雲夢絕交時間,就是雲振國收到拆遷款的時間。就是我給雲夢媽媽安排住院治療的時間,就是雲振國一家團圓的時間……。”

“爸……”

“話已至此,我不想再觀點重複,我只說,若有誠意,可以明確你的承諾。”

“承諾,是啊,他必須承諾。這承諾不僅關係著雲振國兩夫妻的命運,也關係著他往後餘生的所有。

順著他的臉頰流到膝蓋上。他嗚嗚的哭出聲,這是他這麼多年來第一次哭泣,他第一次因為糾結而哭泣,第一次為自己的無能哭泣,他進入了一個死循環,他不知道怎樣破解那個最關鍵的扣。當養育之恩和報仇之情同時疊加,他知道他已經不能夠有絲毫抗拒和對立。何況這個仇恨已經折磨了他整整13年,無數的夢魘,無數的不眠,已經成了他痛不欲生的心魔。更何況雲夢的媽媽真的已經病重,真的不能,再有絲毫的拖延。如果真的因為他的遲疑耽誤了與媽媽的救治,雲夢失去媽媽······

他知道失去媽媽的孩子是多麼的傷心和難過,那是他的親身經歷啊。所以為了他的雲夢的童年沒有缺憾,為了他的雲夢回憶能夠幸福美滿。他能猶豫嗎?他能遲疑嗎?

可是,可是,如果他離開雲夢,放棄雲夢,他的雲夢以後成了別人的雲夢,那樣的話,還不如讓他死掉。

好像一場無解的局。一場雲夢媽媽的生和他的父母的死的鋪墊,一場他的痛苦和雲夢的幸福的較量。沒有輕重,但是有希望和絕望。

淚水溼透了肖劍的毛褲,溫熱變成冰涼。良久,嗚咽之聲止住,肖劍抬起頭,他的眼神中所有的神采隱去,換成了死灰般的悲涼。

“還是需要考慮嗎?”

“考慮下,我再考慮下……”

說完,肖劍站起身,走出去,他的背影搖曳蒼涼,天也是灰濛濛的,地上似乎還有一點白霜。

肖劍的眼就像蒙了這樣一層白霜,冰冷,蒼涼,凝重,悽愴。他的臉像是一層死灰,晦暗,枯槁,孤獨,決絕,整個人像經歷了一場惡戰,既疲憊不堪又千瘡百孔,既讓人害怕又讓人心疼。

就連平時張狂的陳翔都有些怕了,他被肖劍的頹敗和痛苦驚到,他目不斜視地看著前方,他的手緊緊地抓住方向盤,生怕一個哆嗦,偏離了方向。生怕一個偏離,肖劍就徹底崩潰掉。他不敢說話,甚至連喘氣都小心的隱忍著。

路很短,路很長。當車子到了雲夢舅舅家的巷口時,肖劍下了車,他讓表哥把車子開走,然後等到天黑時來接他。

陳翔不放心,可是又不敢謬背肖劍的意思,他將車子停在村口拐彎處,自己悄悄回到巷口附近,找了一個矮牆頭,很隱蔽。

他從矮牆的破洞裡可以看到肖劍的身形,肖劍沒有進去那家大門,而是跟他一樣躲在牆壁的拐角,盯著那門口,佝僂著,像一隻守株待兔的老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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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翔有些不明所以,他也不敢打擾肖劍。只能奈住性子盯著肖劍的一舉一動。

肖劍躲在房子的拐角處,胃部的疼痛讓他忍不住倚住牆。牆體潮溼陰冷,可他不閃不動。因為他渾身痠痛,沒有了一絲的氣力。僅有的力量只能支撐著他將目光投向雲夢舅舅家的大門。現在,他的臉色恢復了些生氣,因為他隱約聽到雲夢的聲音,夾雜在一群糟亂的爭吵聲中。他知道這家人是在因為雲振國的被抓的事意見不一。吵吵火火的是雲夢的姥爺和舅舅。罵罵咧咧的是雲夢的舅媽,舅媽一直就感覺雲夢一家是一群掃帚星,大過年的帶著倒黴運來他們家。

雲媽媽的咳聲一直貫穿在這群人的吵鬧中。忽然,咳聲劇烈起來,不間斷的持續的劇烈咳聲,雲夢的聲音清晰起來,她大聲喊著媽媽,然後,她哭起來。

肖劍再也待不住,他感覺世界好像就要塌陷,他的身體也突然有了一股恐怖的氣力。他快速地不由分說地衝進那扇大門。

陳翔看到肖劍光束般的身影,他暗道不好,趕緊繞出牆外,也飛奔而去。

肖劍衝進院子時,雲家人正手忙腳亂地圍著雲夢的媽媽呼喚和搖晃。雲媽媽的臉色慘白地歪斜在地上,她呼吸急促,嘴巴微張,好像每一口氣都需要用力才能吸進和撥出。她的手痛苦的抽搐抖動。她的牙也好像在嘎嘎地打戰。她的嘴角流出口水和血液。她的眼睛微微張開,卻沒有一絲神采,她的目光渙散,好像意識就要遊離開來……

雲夢,可憐的雲夢呢?她瘦弱的身體整個地跪在媽媽的面前,她一隻手撐著地,一隻手抓著袖口擦著媽媽的嘴角。有血蹭到她的手上,鮮紅的帶著泡沫……她的淚水順著臉頰掉到地上,溼乎乎的一片。她的哭聲帶著沙啞,帶著恐懼,悲切到讓人心驚膽戰。肖劍再也忍不住,他的心像被誰用鉗子撕扯般,痛苦糾結肝腸寸斷。

他伸出手,想要抱住雲夢,想要給她安慰,可是,他發現,他的腰竟然彎不下來。他的手臂也伸不出來,他像被誰施了魔法般動彈不得。同時,一種深深的負罪感從他的心裡突然的崩發了出來。他感覺自己是雲夢一家人噩運的根源。雲振國被抓,雲媽媽病重,包括雲家的房子被拆,歸根結底都是他的因緣。他就是罪魁禍首,是他給雲夢一家帶來了無妄之災。

這種負罪感,愧疚感,讓他痛苦,讓他自責,讓他沒有臉面和勇氣繼續待在雲夢的面前。他恐懼了,他害怕了,他退後了,一步步從雲夢的身後退出來,退到大門口,大門外。

他渾身顫抖,他搖搖欲墜,他再一次無力的倚靠在牆上。他顫巍巍地掏出大哥大,撥通了肖名揚的電話。

他聲音顫抖,斷斷續續,像是用盡全身力氣才說出了這句話:“我……我的考慮……結束了……一切……一切……就在現在吧,一切一切都開始吧!”

陳翔趕到時,肖劍已經癱軟下去,他的頭仰著,滿臉的淚,他的雙手下垂,手裡的大哥大滑落在地上。大哥大裡傳出肖名揚焦急的聲音:“你在哪兒,肖劍說話呀!”

肖劍還在昏睡著,已經兩天了。肖名揚也在床前守了兩天,這兩天裡,他就跟肖劍似的,沒有吃過飯,也沒有說過話。把肖劍媽媽急得呀,一會兒看看老公,一會兒看看兒子。眼看著兒子一天天憔悴,老公一天好像年老了十幾歲,她吵也沒有用,罵也沒效果,她也慌了,感覺什麼東西都在失控。醫生請來了,醫生送走了,專家又請來了,專家又送走了。可是,面對昏睡不醒的肖劍和一言不發的肖名揚都是一籌莫展,沒得辦法。

第三天,肖劍醒了,他睜開眼,眼前模模糊糊的,良久,他才看清楚蒼老了許多的肖名揚,肖名揚的臉上青虛虛的鬍鬚茬。

“你醒了。”肖名揚聲音沙啞,臉色蒼白,眼見的虛弱和衰老。

“雲……”

“雲振國已經回家了,雲夢的媽媽已經安排進醫院了,今天應該已經做手術了……雲夢聽說很懂事,她在醫院裡和爸爸一起守護著她媽媽。”

“醒了?總算醒了,兒子,你知道嗎?你這兩天一直昏睡,把人就要嚇死了。”肖劍媽媽走進來,一邊嘮叨一邊招呼醫生給肖劍檢查:“你昏睡不醒的吧,是身體還沒有恢復好又受了涼,你爸倒好,不幫忙解決也就算了。他還跟個什麼似的,沒來由地也來個兩天不吃不說。”

“……”肖劍張了張嘴,卻什麼也沒有說出來,他什麼也說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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