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房的房頂有個一米寬的廊沿,風吹著雪花旋轉著落到廊下的紅磚砌成的地面上,邊堆積邊融化著,廊下溼乎乎的。肖劍立在簷下,看了看灰濛濛的天,有些焦灼和無聊。

雲夢在哪呢?她什麼時候回來呢?他該怎樣得到雲夢的訊息呢?這麼冷的天,她到底有什事嗎?到哪裡可以見到她?,在這個時候,他真地有必要保持在他們家人前面保持難能可貴的矜持嗎?

由於隔著牆壁和門窗, 屋裡斷續噪聒的爭論他並不能聽得清楚明白。他也不想聽得清楚明了。他們爭吵的是他們的家事,他這個外人沒有資格也沒有權利參與什麼。所以,他就有一搭沒一搭地一邊等著屋裡的爭論結束,一邊努力壓制住自己有些活躍的腦細胞。可是,挺難熬的。

為了分散自己的一直離不開雲夢的思緒,他乾脆掏出棉服口袋裡的眼鏡掖進的一片廢紙,蹲下身,擦拭鞋上的雪漬。

他的鞋是加絨的白色運動鞋,汙雪除去,鞋底邊上微有些泛黃。

他潔淨慣了,見不得這片汙漬的存在。便站起身走到院子裡,挑了一片乾淨的雪地,抄了一塊,準備用雪水把那塊洗掉。

“雲夢……”姥爺說這句話的時候,聲音並不比其它的話時聲音大,可是肖劍的耳朵卻極其靈敏地捕捉到這兩個字。他先是身形一頓,連想都沒想就接瞬間就站起身子,走到門邊,將耳朵湊了上去。

“輸完了液……回家……”姥爺的聲音斷續著透著惱怒和無奈。

雲夢……輸液……?這什麼情況?雲夢病了?她之所以沒在這裡出現是因為她生病了去了醫院?肖劍愣了幾秒,眼前自動彈跳出一副雲夢躺在病床上病懨懨地掛著吊瓶的畫面,清晰而真實,就像雲夢真地就在他的前面,眼淚汪汪的,滿臉委屈和難過……

肖劍,你真是蠢啊!你自詡聰明卻想不到雲夢病了,(其實哪裡是想象不到,是他的大腦自動遮蔽關於雲夢不好的想象,那些想象是他不願看到和接受的,所以他的腦細胞自動拒絕那類想象)你冒著雪來看她,卻連問她去哪裡的勇氣都沒有。想關心她,卻扭捏得像個的女人,還弄得含羞帶怯的這麼墨跡,這麼不磊落,算什麼男子漢!想到這兒,他將手裡的雪拋掉,也顧不得髒不髒了,掀開門簾推開房門走了進去。

只是開門時有些急,門板衝擊到牆壁上又彈回來,哐當一聲,聲音有些亮。

屋裡本來還是亂哄哄地如同一鍋開了的粥,可是,下一秒,吵鬧聲就被門板的撞擊聲打斷了。所有的聲音都如同被切斷了電源,瞬間秒回成寂靜的一片。

寂靜地讓人誤以為剛剛的嘈雜都是幻覺。

接著,所有人都扭過頭看著肖劍。看他急匆匆地走到雲振國跟前,一臉的焦急和擔憂,聲音也有些緊張的發顫:“雲夢怎麼了?病了嗎?為什麼輸液?”

“夢夢沒事,她可能是昨天去縣城著涼了,昨天夜裡有些發燒和……”雲振國眉頭皺著,轉身看了看周圍的人,想說什麼,可終究啊是說不出口。

他早想到肖劍冒著雪找到這裡是來找雲夢的,他從心裡也感覺肖劍這樣對雲夢緊追不捨地有些欠妥,雖然兩個人都還是孩子,並且在他看來肖劍也挺純真的,應該不會有什麼特殊的想法,可是,這麼地一放假就來找她,看不見她就沒精打采、心不在焉地,真地不會不正常嗎?

可是,就連他都感覺肖劍有時間就應該來找他們家雲夢玩,這真地正常嗎?

他應該是正常的吧!為了表明自己的正常,他強行指揮著大腦轉念一想,再想:閃過年,雲夢才七歲,肖劍也應該才十二了吧。說句不好聽的,這麼大點的孩子應該還是單純的吧。

“她燒了一晚上?您沒給她請醫生嗎?”肖劍好像並不滿意,追問道。

什麼情況?所有人都將視線從肖劍身上移開,移到雲振國的臉上,好像在說:“這孩子怎麼了?他又不是雲夢的親哥,雲夢生病了,他的話裡怎麼倒有點興師問罪的感覺?好像他跟雲夢才是親人,他們這幫都是事不關己的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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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們這裡隨便一個人跟雲夢都比他給雲夢要親近吧,他們之間有親情有血緣,他和雲夢之間有什麼?

幹妹妹?幹哥哥?

牙尖嘴利的雲夢舅媽回過神來,她看了一眼剛剛被肖劍推開的門板,剛剛沒撒完的怨氣又起來了:“呵呵……又一個多管閒事的……”。

“您知道很多?”肖劍還是用您敬稱,可是語氣裡自動生成的涼寒的語氣,加上他本身清冷超凡的氣質讓此刻的他顯得有些孤傲、高冷。雲夢的舅媽彷彿被什麼無比威嚴的東西震懾住,不由自主地就閉住嘴。

她試了幾試,想要張嘴反駁或者用話壓制住肖劍,可是,她發現自己竟然沒有那種勇氣。她不願將這種感覺歸於自己的懦弱和膽怯,便將原因自我解釋成自己剛剛說這個孩子的話,也不知道他聽去了幾分,心裡發虛,理虧了氣焰才消亡了下去。

“叔叔……她在哪個醫院?”肖劍的眸光再一次對上雲振國的視線,裡面的緊張、擔憂、焦慮、心疼都不再掩飾,也掩飾不住……

雲振國再一次沒有想到肖劍聽到雲夢生病竟然有這麼強烈的反應。看他的臉色都變了,好像鼻尖上還滲出了汗珠,手也緊緊握著,攥成了一個拳頭。

雲振國有些遲鈍地木然頓住,好像若有所思,。

“叔叔……”肖劍用手按了一下胃部,

“她只是去村東頭的衛生室……”

“我去看看。”

“不用,不用……這個時間應該已經輸得差不多了,也應該回……唉,肖……”不等雲振國說完,肖劍已經掀起門簾走了出去。

雲夢舅舅用手推了推有些發愣的雲振國:“唉,這孩子怎麼這麼關心雲夢?你們認了乾親了?要是沒有還是讓他少接近雲夢吧,我發現這孩子看上去挺溫潤謙遜,其實挺霸氣的,看得出,他和我們不是一路人。”

肖劍大步走出房間,走過庭院,走向過道。他心焦氣燥,腳步匆匆。

而此時,過道裡衝過來一個人,她也是一路小跑著,由於拐角,兩個人都沒有看見對方,也就毫無懸念地撞到了一起。

肖劍個子高,只感覺一個軟軟綿綿的球狀的物體快速地衝向自己,他連躲的想法都還沒顧得上產生,就被結結實實地撞上,一個戴著腦子的腦袋直直地撞向他的胃部。剛剛隱隱的疼啊,變成了一陣尖利的痛。

肖劍倒吸了一口涼氣,忍著痛把撲在他懷裡的身子扯開,不等她站直,自己就邁步繞過去,想去推自己的腳踏車。

腳踏車躺在雪地裡,已經被雪埋了半截,他掏出手套把車子上的雪拍了了一遍,把車子扶起來。剛想跨上去,只聽旁邊一個女人低柔的聲音說:“肖劍,是你嗎?”

肖劍抬頭,雲媽媽正滿臉詫異地看著他,她的手裡推著一輛腳踏車,車把上掛著一個鼓鼓的布包。

“阿姨……您回來了……雲……夢呢?”他趕緊把手裡車子放回去,然後接過雲媽媽的腳踏車,一邊四下張望著問。

“她剛進入了呀,你沒看見?”話音剛落,就聽見院子裡發出一聲響亮的歡呼:“爺爺、爸爸、姑父……夢夢回來了!”

剛剛撞到自己的是雲夢。肖劍一個趔趄,差一點被自己給絆到了。他懊惱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然後,轉身跑進院子。

“夢夢回來了。”沒想到首當其衝跑出屋子迎接雲夢的竟然是那位一直玩遊戲的浩浩。接著是雲夢那位半吊子的表姐,舅舅、雲振國……

肖劍靜靜地停在過道口,看著眾人把包裹得像大粽子似的雲夢圍起來,浩浩摘下她的帽子,表姐為她拍去了身上的雪,她自己扯下脖子上厚厚的圍脖,那一雙黑葡萄般的大眼睛從露出來。那一張有些發紅的卻依舊粉嫩的小臉露了出來。接著是她的小鼻子、小嘴唇……

肖劍死死地盯住雲夢,看她被表哥浩浩扯過去,捧住她的臉蛋擰了兩下。然後被表姐推開,把她一把抱住,像個笨熊似的轉了一個圈,又一個圈。

被她舅媽超兇地罵了一聲,撒開……想傳染啊,才不捨地被表姐放開。

雲夢又喊了舅舅、舅媽、然後是爸爸。她一把摟住雲振國的腰,又扯著他放低身影看了一眼爸爸懷了的雲哲。在然後,她轉身……

就在兩個人對視的一剎那,肖劍就發現自己的心竟然怦怦怦地急跳著,他的手心裡也滲出了汗,甚至有一絲潮溼在他的眼底裡浮了出來。他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告訴自己,等雲夢撲過來時,自己一定穩住了,一定不去先擁抱她,要先把帽子再給她扣回去,告訴她,帽子要進了屋才可以摘,圍脖也要等到了屋裡才可以解……

他眼巴巴地看著雲夢,看著她眼神在他臉上定格了有三秒鐘,然後嘟起小嘴,傲嬌地她昂起頭,別過臉,轉回身……

這是?肖劍正心疼雲夢呢,忽然發現自己竟然被自己心疼的這個小玩意兒無視了。他剛剛在胸腔裡澎湃著的無限的疼惜關愛都被她對別人的親密刺激得轉化成絲絲縷縷的幽怨。然後這幽怨又被忽忽悠悠地分解?

當他不存在?

還真當他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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