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病房裡，我爸和我媽正在陪著老爺子說話，讓我感到意外的是，蘇依也在。
我爸看到我來了之後便招手示意我出去外面說，而蘇依在至始至終都沒有看我一眼，明顯是對我的到來不是很歡迎。
起初我看到蘇依和老爺子倆人聊得正開心，蘇依還時不時捂著嘴哈哈大笑，這也是我從未見到過這樣的蘇依，至少她對我家裡人不像對別人那麼冰冷，那麼高高在上。
但是當她聽到我的聲音後，她的表情又變得異常冰冷，讓人難以靠近。
我想可能是因為我打了梁一維和昨晚對她亂發脾氣的事情，惹得她不高興。
不過我這臭脾氣有時候也很招我自己煩，一發起火來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她現在對我有情緒，也是很正常，不過這小妞的脾氣總是變化無常，讓人捉摸不透。
有時能跟你玩得像個孩子一樣，有時又像一尊雕像一樣，冷冷的，讓你感覺根本就無法靠近這個人。
吸菸區走廊裡，我們兩父子各自夾起一根煙，他猛然的吸了一大口，煙已經燒掉了四分之一，而我的煙才剛剛開始點燃。
我的腦子一閃而過，這是一個既熟悉又陌生的場景。一個月前，我得知老爺子病危後趕回陽江，那晚的我們也是如今這個情形。
“醫生怎麼說。”
“檢查結果基本都出來了，梁醫生和老爺子之前的那個主治醫生都說過，老爺子現在年齡過大，不宜做化療，怕化療後副作用太大，怕他太痛苦………”
“那梁一維不也沒什麼狗屁用處嘛！”我打斷了我爸的話。
“你能不能聽我把話講完。”
“行，你說。”
“梁醫生說，可以選擇動手術……因為他說他之前在美國的時候碰到過癌症晚期透過手術被治癒的病人，那時候那裡的醫生預言，這個病人治好後，至多只能活三年，可是那個病人卻足足的活了五年………如果梁醫生真能把老爺子給醫治好，我想這也是一件再好不過的事了……”
“但是事情沒有那麼簡單吧。”
“是呀，做這個手術是有風險的，成功率只有30%...而且前提是，如果癌細胞在全身擴散了的話，這個手術也做不了了……”
我沉默……我爸也沉默……
在我們的沉默中，我已經連續抽了好多根煙，喉嚨也已經出現了乾嘔的症狀。
“少抽點菸，這煙可不是什麼好東西，你現在還年輕覺得沒什麼，到時候真出現什麼情況，你哭都找不著調。”
“這我知道，你不也一樣嗎？幾十年的老菸民了。”
“等老爺子這事兒過了，我也準備把煙給戒掉。”
對於吸菸或者戒菸這個問題，我並不想和我爸深入探究，畢竟煙癮這玩意兒一旦沾上了，就不僅僅是口頭上說的那麼簡單，說戒就能戒。
不過以目前老爺子這個身體狀況來說，我爸說他要戒菸，還是非常有可信度的……
“那現在老爺子知道這事兒嗎？”我拉回了話題，想知道老爺子對於動手術這件事情是什麼想法。
“現在還不知道該怎麼跟他說呢。”
“不過這事兒總得聽他的意見吧。”
“這我當然知道，無論到時候他有什麼想法，我們這些做晚輩的都要尊重…………他也活了好幾十年了，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有些事情他比我們看得開，到時候無論是什麼結果，你都不要在他的面前表現得太過於傷心，順氣自然，就和平常一樣…………我們開心，他就開心。明白嗎？”
我重重的向他點了點頭，當我還想再抽一根煙的時候，剛才我爸的話又在我的腦海中浮現，我又下意識的把摸煙的手給收了回去。
“那這事兒準備什麼時候跟老爺子說，可不能再拖了。”
“所以呀，我才叫你趕來醫院………老爺子比較聽你說的話，你去跟他說比較好點，無論他說什麼，或者想怎麼做都不要逼他，，，，讓他自己選擇。”
“這我知道，我現在就去找老爺子談談。”
“等等，要是做手術你覺得梁醫生這人信得過嗎？”
“信得過。”
雖然我對梁一維這個人不怎麼感冒，但我還是相信蘇依的，相信她給我推薦的醫生醫品應該不會差。
回到病房時，蘇依已經走了，雖然我不清楚她今天為什麼會過來陪老爺子，但我還是非常感謝她能為我做這麼多的事情，至少這份恩情對我來說是很難用言語可以表達出來的。
我走到病房裡面坐在了老爺子身旁，我爸也在門口外邊招呼我媽出去，讓我和老爺子兩人單獨在一起聊聊。
“這兩天感覺怎樣。”我先開了口。
“一切都好，就是整天待在病房裡有點悶，要不你帶我出去外面曬曬太陽。”
“好。”我想這些事出去外面說，總比悶在病房裡說好。
我給老爺子穿好了衣服後，又給他繫好圍巾和戴上帽子，問醫院借了輪椅便推著他走在醫院外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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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最近總是見你一個人過來看我，都沒怎麼見過你和珍珍一起過來。”
“那個她工作太忙了，所以……所以就……”
我話咽在喉嚨中，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該怎麼跟老爺子解釋。
老爺子轉過頭看了我一眼，嘆了一口氣。
“有些事情，就算你不說我多少也能猜出一點。”
我並不言語，眼睛也不敢直視他，生怕他在我的身上看出點端倪。一直到他不再看我，我才敢把頭轉過來。
冷風微微掠過，老爺子瘦弱的身軀；蒼白的頭髮和已經紫得發黑的皮膚早已留下沉重的歲月痕跡。
老爺子的身體已經是一天不如一天了，現在我最大的心願就是希望他每天都能過得開心，快樂，不想他再為我這些破事去亂操心。
“你怎麼不說話了呀，想什麼呢？”老爺子的語氣依舊是那麼平和。
“我在想，等您好了。還像我小的時候那樣，我們一起出海捕魚，去爬山，去……”
我話還沒說完，老爺子就已經笑了起來。
“您笑啥呢？”
“唉，我從16歲就開始跟隨比我老一輩的人出海，做了大半輩子的漁民。想想我已經有十多年沒有回過月亮灣了，不知道這些年月亮灣變成怎樣了，真想回去看看。”
老爺子說完一聲長嘆。
“等您做完手術，身體好了，我就和您回月亮灣好嗎？”
老爺子搖了搖頭說：
“我現在就想回去……說真的，我自己的身體我心裡有數。梁醫生和你爸媽說的話我也全部都聽到了，其實我覺得沒有必要去做手術，你們也不用勸我什麼，我覺得現在就挺好的………
我也快活了80年了，我覺得能活這麼久，我也沒什麼好掛念的。唯一一件放心不下的事情就是你的個人問題，真不知道在我有生之年能不能看到你成家。”
“爺...”其實我心裡挺不是滋味的，可我又能怎麼辦，說成家就成家，哪有那麼簡單呀。
老爺子又回過頭對我說道：
“我是不是逼你逼得太緊了？”
我對他搖了搖頭。可是我很意外他這次竟然沒有再提到莫珍珍，就衝他之前跟我說的話，他是不是已經知道些什麼了。
我不想再聊這個話題，直接切入主題，問他願不願意動手術。
“但我希望你能做手術，好嗎？我們要相信醫生。”
“不是我不想做手術，只是我在醫院待久了，接觸不到外面，實在是太悶了。”
“那…”
“這兩天陪我回趟月亮灣，過兩天回陽江我就做手術可以嗎？”
“真的嗎？”我有點不敢相信的看著老爺子。
“真的……”
送老爺子回到病房後，我也和我爸媽說了和老爺子今天跟我談話的情況，起初我爸媽還是有點擔心，後來我保證在月亮灣這段時間一定會時刻盯著老爺子後，他們也不在說什麼。（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