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文琪的話,讓張堂文心中始終沒有底氣。

三思,卻又渺無音訊了。

到底是同意還是不同意呢?

天一點點燥熱起來,糧行的門前慢慢排起了長龍,拉糧的貨車、焦急等候的百姓,把整個東裕街堵的嚴嚴實實的。

看起來,今年該是個豐年了。

可張堂文卻是高興不起來,白朗回巢的訊息就像一塊大石頭一樣壓在他的心中,讓他始終有些提心吊膽的。

可旁人卻不知道他的心思,依舊是我行我素,比如趙賢勝。

當趙賢勝找上門來的時候,張堂文顯然是有些茫然的,但張柳氏卻早已從張堂昌處聽到了緣由,不由暗暗訕笑了起來。

“說媒?”

“是啊!張老闆,你意下如何?”

張堂文下意識地看了看一旁坐著的張柳氏,趙賢勝卻搶先說道:“大夫人知書達理、秀外慧中,定是可以體諒趙某一片苦心的!”

張柳氏苦笑不得,只能默默地點了點頭。

張堂文在一旁連連擺手道:“趙老闆,我已是半截入土的人,還提什麼親啊?”

“話不能這麼說,你張家家大業大,張老闆身子骨又硬朗如初,不趁此機會多多開枝散葉,豈不枉費這上天的恩澤?”

“我這身子...”

“張老闆,你也別急著拒絕啊!好歹聽我說說這是哪家的姑娘?”

張柳氏作為大太太,這事上不表態肯定不行的,見張堂文多少有些尷尬,便接過來話茬說道:“趙老闆肯屈尊說媒,那必然是極好的人家!”

“咱南陽鎮守營管帶薛長勝的侄女!年方二八正是花一般的年紀呢!”

張堂文心中咯噔了一下,這趙賢勝到底還是個商人,就連說媒也是想著正事呢!

“趙老闆,我張堂文都是奔五十的人了,娶一個十六歲的小姑娘,你不怕整個賒旗鎮的人都笑話我?”

“嗨!能者多勞,你這樣也是給姑娘找個好後路啊!你看人家李老板,奔七十的人了,頭髮鬍子都是花白,前兩天還不剛納了一個十五歲的雛麼?”

“趙老闆,現在是民國了,不講究這個了...現在都提倡什麼新文化...”

“聽他們瞎白活!男人有幾個不是三妻四妾的,畢竟無後為大啊!便是禁了這納妾之風,難道那些侍寢丫鬟,通房丫頭就一個名分不給了?”

張堂文連連擺手,趙賢勝卻一再相勸,勸多了是在忍不住,還是語重心長地說道:“堂文,這女娃是薛長勝的侄女,你若是納了他,也算得上是他沾親帶故的人了,我都說好了,大婚當天說什麼也把薛管帶請到賒旗鎮來,咱這一幫商家的急,不就好解了嘛?”

張堂文訕笑著看著趙賢勝,“趙老闆啊...你這是把堂文當籌碼,把婚床當談桌了啊!”

“畢竟那姑娘你娶到手了啊!”

“罷了罷了,趙老闆,這豔福堂文是無福消受的,若是有意,您自便吧!”張堂文訕笑不止,卻是緩緩地站起了身,這便是送客的意思了。

趙賢勝一擊不中,也是有些灰心了,只能陪著笑,搖著頭,緩緩地站了身,“張老闆,再考慮考慮,如此公私相濟的美事,可謂是萬里挑一了!”

張堂文笑著把趙賢勝送出了門,回來之後卻看見張柳氏已是笑倒在了椅子上。

“你是大太太,可該你替我婉拒的事兒了,你倒徒自笑起來了!”

“我怎麼婉拒啊?你不怕趙老闆出門說我是妒婦?說你是怕老婆?”

張堂文莞爾一笑,“這趙老闆真是有意思,想不到解決之法,倒想起用這偏方了...”

“還不是你這迷糊病給逼的?”張柳氏緩緩站起身,拉著張堂文的胳膊,“前頭都是有事你抻頭,你拿主意你扛雷,忽然你撂挑子了,可就不是把他們給弄迷糊了?趙老闆不急著想法子,卻可勁兒往你身上下功夫,這說明什麼?不還是說明老爺在他們心中的地位高,而且穩麼?”

張堂文笑了笑,“就怕弄巧成拙啊...我這邊拒了媒,也不知道人家那邊會不會有意見呢!若是劉文琪答應了透白朗的底兒,歐文必然還得跟那個薛長勝打交道呢!”

“你啊...和他們不一樣...做生意久了,他們都習慣走偏門,動小手腳,你呢,一輩子只會走陽光大道,這就是你和他們的區別!”

“黨老爺子在世時,不跟我一個德性麼?”

“所以你們兩人才能說到一塊兒去!所以你們才輪著做那個會首!”

“什麼會首不會首的,現在早沒人提了!商路亨通時,需要一個領頭的出面張羅事兒,如今落敗了,各家能管好各家就不容易了,誰還有這份閒心啊!”

“嘴硬...不坐會首的位置,辦的卻都不是自家的事...”

“怎麼不是了?他南陽府還欠咱合源記八萬塊大洋呢!”

“八萬大洋就值得你打白朗的主意?萬一劉文琪不依,白朗再知道了這事,等咱賒旗鎮破城的那天,咱一家老小只怕就沒地藏了!”

張堂文訕笑著抓住張柳氏的手,“不會的...不會的...”

“哪個不會?是劉文琪不會不答應,還是白朗打不到賒旗鎮?”

“都不會...”

“這麼有信心?”

“劉文琪是個審時度勢的人,白朗若是真能混得下去,為何要從山陝回巢?他劉文琪是白朗的身邊人,又為何會以打前哨的名義在咱這兒?白朗當初出境,就是因為洛陽、汝寧的兵都在往南陽靠近,眼瞅著就要合圍了!說他是逃竄都不為過!如今回巢,顯然就是山陝那邊也混不下去了,長途奔走而且行蹤詭秘,可見已經是強弩之末,若是此時能拿到他的行蹤,只怕單單南陽的兵,就能剿滅了他!”

“你說得這麼玄乎...你懂兵法?”

張堂文指了指腦袋,“不懂兵法卻懂大勢,看懂了大勢,才能立於不敗之地!”

“說你病還真喘上了,你倒說說看,咱賒旗鎮的商路什麼時候才能好轉?”

張堂文的臉上卻慢慢褪去了熱情,“賒旗鎮,怕是重疾難返了...”

“回不了頭了麼?”

“依水而成的碼頭,自然也會有潮起潮落,如今...怕是到了該退潮的時候了...”

張柳氏默默地摟住了張堂文,小聲嘟囔道:“那咱們可要跑快點,不要做那笨手笨腳的小魚小蝦,暴曬成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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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的...不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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