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德寬姍姍來遲,卻是絲毫沒有不好意思的感覺。

因為他知道,眼下坐著的這群人,還都是有求於他的。

高德寬的身後,跟著黨松濤,一如既往的對高德寬點頭哈腰,恭敬備至,不知道,還以為黨松濤只是高德寬的一個下人。

張堂文坐在屋內打量著志得意滿的高德寬,不由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高德寬擺著架子走進屋內,掃視了一下在場的眾人,也是抿著嘴一笑,“呦,到的挺齊啊!這場面,受寵若驚啊!我離開賒旗鎮的那天,怎麼沒見你們人到這麼齊呢?這轉一圈回來是不一樣啊?啊?是吧?”

在座的西商們面上無不尷尬,張堂文卻是知道,該放下架子的時候,就得低頭,他緩緩地起身,指著一旁的高位請高德寬坐下。

“今兒請高老闆來,是有事相求...”

“唉!什麼求不求的,好歹這山陝會館裡我高某也是記了名的,身為西商的一份子,有話但說無妨,什麼求不求的呢!是吧?張老闆!”

張堂文抬眼看了高德寬那似笑非笑的嘴臉一眼,陪著訕笑了一下,拉著高德寬落了座,又親自給他倒上茶水,這才直入正題,“高老闆,如今天下不太平的很,咱們這些商戶的車馬幾乎都出不去城外三里地,高老闆你是知道的,咱們賒旗鎮的商號,若是走不得南船北馬,那基本上就要關張一大半的,便是走官道大路,只是出個南陽府,就有不下三四道關卡,咱這倒騰生意本大利小,如何能受得住這般...”

“張老闆,你這意思是...暗指張都督剿匪不力還縱容部下亂設關卡盤剝商賈?”高德寬冷冷地一笑,看了張堂文一眼,“這話,你犯不著跟我說啊,你該寫成狀子報到北京去,請袁大總統定奪!”

張堂文字就心裡不舒服,強壓著噁心在好好說話,反倒被高德寬這一陣冷嘲熱諷氣得不由有些倒噎氣,一時也不知該說什麼了。

一旁坐著的“永隆統”趙賢勝忙打趣道:“高老闆這話就錯怪張老闆了,張老闆那意思是...”

“趙老闆!”高德寬卻是一聲斷喝,打斷了趙賢勝的話,“您這是專業和稀泥的吧?怎麼我每次和張老闆說話,你都要伸著個臉湊熱鬧呢?”

趙賢勝臉上也是一陣紅一陣青的,閉嘴不言了。

張堂文情知這高德寬依然還是死盯著自己,索性這頭也是一低到底兒,強壓著火氣衝著高德寬笑了笑。

“高老闆,我怎麼敢編排張都督呢!我說這些,也是擱你這兒訴訴苦,高老闆如今飛黃騰達了,若是有什麼門道可以幫襯一下大家夥的...”

“唉...這麼說就是高看在下了,我能有什麼門道啊!再說如今我也不在賒旗鎮這邊有買賣了,最多南陽那邊倒騰點小生意...”

“高老闆,如今各家的生意都不好運作了,獨黨家的生意受影響不大,這還不是多虧了高老闆你的關照,若是可以...”

張堂文話沒說完,高德寬已是扭過臉去,盯著黨松濤,訓孫子似的呵斥道:“就說趕緊把黨敬業那個老東西踢出去吧!什麼都拿出來說,要是還這樣,你們自己個想法子去吧!我不管了!”

黨松濤卻是嚇得一下站了起來,趕緊上前來安撫道:“唉...唉...高老闆,我...我這就回去讓他滾蛋!我這就去...你稍等...稍等...”

黨松濤慌慌張張地出去了,高德寬卻是一回頭,似笑非笑地衝著張堂文點了點頭,“張老闆,您方才說什麼?我沒聽清楚,勞煩再說一遍!”

張堂文心中已是憋漲的緊,卻仍是笑了笑,低聲說道:“如今南來北往的除了官道還有張都督的兵護著,別的路早就走不成了,可那下邊的大頭兵伸手也太黑了。我聽說...聽說啊!黨家的車馬有你高老闆的手籤條,能少不少麻煩。我想著,若是高老闆也能幫襯一下在會的各位...”

“張堂文...”高德寬冷冷地盯著張堂文,冷笑道:“你張家生意早已沒了南北騰挪的麻煩,你卻舍著老臉來求我,為什麼?難道就是為了讓這一屋子的人領你的情,襯托一下你多麼大義凌然?你多仁義?”

高德寬冷笑著站起身來,掃視著在會的眾人,“我那手籤條,有沒有用,我也不曉得!所以就讓黨家人拿著先試試,若是還能頂點用,咱西商講究相互幫襯,若是各位老闆有運途上的麻煩,只管來黨家尋我便好!我在賒旗鎮,也就再住個三兩天,眼瞅著夏糧就要下來了,我還得去南陽府督糧,今兒,就這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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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德寬大步流星地邁出了會客廳,頭也不回地走了。

堂上的眾人都是面面相覷,卻也都各懷心事。

沒得罪高德寬那麼深的商賈,自然想著快些去找高德寬拉關系,藉口小解、有事,紛紛離席去了。

趙賢勝端坐在原位上,默默地看了張堂文一眼,也是輕聲寬慰道:“張老闆...受委屈了!你們合源記如今本已將重心移到了本地,這商路堵塞本與你張家關系不大的,卻讓你出面受了一通屈辱。”

“趙老闆言重了,黨老爺子走得急,會首空缺我張堂文責無旁貸為眾人言聲,何況...這個高德寬本就與我得罪甚深,我站出來讓他消消氣,對於咱會館的西商來說,卻是好事...”

“好事...也不盡然吧...”趙賢勝抿著嘴喝了一口茶,“我可是聽說,如今黨家生意,他高德寬可是佔了一半的。他將黨家的木料生意引去了安陽的兵工廠,收支用項卻是要他高德寬看過的。黨家...如今竟成了他高德寬當家做主...”

“形勢比人強,不能不低頭...趙老闆,你的酒...”

“也罷,出府的單子而已,不做也罷!無非就是關掉兩處酒坊省點人工不是...倒是你合源記,聽說高德寬簡直是在用明搶的手段在要糧,給的價竟比市價還要低上許多...你看城外的莊子要不要...”

“莊子上吃喝用度就靠這點糧了,而且如今人頭稅、印花稅也高的離譜,我再不倒貼他們一點,真就都反了。好在還有旁的生意能幫襯點...大不了,也就是勒緊褲腰帶過活兒嘛...”

趙賢勝也是抿嘴一笑,上前拍了拍張堂文的肩頭,“小人得志,沒辦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我就不信這天下,真就這麼不開眼!換了個天,竟是比以前更麻煩了!”

張堂文也是長舒了一口氣,望著廳外那陰霾的天色,輕聲嘀咕道:“要下雨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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