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雲卿的營房裡,錢楓端著一盞茶,坐在靠窗的座位上,出神地望著遠方。

馬雲卿顯然有些焦躁,他的軍裝被摔在一邊,夏老三和張圭泗面面相覷地站在門口,就像是怕馬雲卿摔門而出一樣。

“為什麼我就不能回去!”馬雲卿煩躁地甩著辮子,怒瞪著錢楓,“這什麼狗屁軍裝就是楊鶴汀慫恿我穿上的,我跟他是打小光屁股長大的兄弟,如今眼看著他就要上法場,卻不允我去救他,這是什麼狗屁道理!”

錢楓的對面坐著張堂文,此時卻像個局外人一樣插不上話。

錢楓氣定神閒地長舒了一口氣,默默地看了看馬雲卿,“劫獄...不少你一個人,可是這裡,有你沒你,就是兩回事了!”

“有我又如何,沒我又如何!”

“鎮臺衙門幾百條槍,不缺你一個人。可是劉公他們若要在武昌起事,就少不得你從漢口這邊協防支援...”

“他們起事就少我這一個人了?”

“回南陽,你就是一個人!可你在漢口,背後就是上百條槍...”錢楓緩緩地站起身,望著窗外偌大個營盤,“雲卿,相信我,我會盡力營救楊鶴汀的...”

張堂文看了看馬雲卿憤怒的眼神,輕聲勸慰道:“雲卿兄弟,你是軍人,貿然出行太過扎眼了。而且,就像錢老闆說的,你在這裡,一單響應起事,便是上百條槍。救楊先生,你卻是隻身一人,總不能把漢口的兵都喊到南陽吧?何況...”張堂文走上前去,拍了拍馬雲卿的肩頭,“楊先生讓你穿上這身軍服,就是為了這千載難逢的機會,這才是真正的大事...若是你同我們回去,無論救不救得出楊先生,若是耽擱了這邊的大事,你覺得...楊先生和那麼多人煞費苦心的佈局和你多年以來的蟄伏,還有意義麼?”

馬雲卿攥緊的拳頭慢慢鬆緩下來了,他看了看錢楓,又看了看張堂文,“劫獄不是小事...你們打算怎麼做?”

“花錢...”錢楓伸手將窗子緩緩合上,面色嚴峻地看向馬雲卿,“宛東的杆子裡,張老闆有門路可以見人。我會花重金將他們請到城中,幫助我們救出楊鶴汀。”

“救出之後呢!南陽六門城防營還有幾百人,城外駐防綠營兩千也能很快進城,你們要怎麼脫身?”

張堂文接過話頭,緩緩說道:“我會在那一天提前押糧車入城,救出楊先生之後,錢老闆和楊先生可以躲藏在糧車之中溜出城去。”

“那些杆子怎麼辦?硬闖入鎮臺衙門,可不是一兩個人就可以做到的。”

“死士...”錢楓抿著嘴,輕聲說道:“在精不在多,三十死士足矣,只為救人...不問生死!”

馬雲卿傻愣了一下,默默地說道:“死士!你這是直接要買命麼?”

“二百兩黃金...有去無回...”

“這是安家費...沒命享的...”

“是!”

馬雲卿看著一臉堅毅的錢楓,不由默默地咬住了嘴唇,“還要有認得楊鶴汀的人帶路...”

“劉文琪...他認得楊鶴汀,而且他本就是在鎮臺衙門當差的!”

“我聽過這人...楊鶴汀信中提起過,他在哪?”

“一直都在漢口,都在暗中護著我!”錢楓看了看窗外,“十兩錢月例,無論何地,他都在。”

“無論何地?我這軍營中他也護得住你?”

“不信?”

“不信...”

說話間,屋頂上方卻傳來了一陣敲擊聲,嚇得馬雲卿不自覺地摸向了腰間的配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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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楓笑盈盈地看著馬雲卿,輕輕地擺了擺手,“他的本事不錯,就是貴的很...五百兩黃金才願意帶人闖鎮臺衙門,而且如果救出了楊鶴汀,還要再加五百兩!”

“一千兩...也要有命花啊...”

“這不是你我該考慮的事兒了...”錢楓搖了搖頭,“雲卿,你就安心留在漢口吧...雖然你我都不願意承認,但是...大義當前,你我都不可獨善其身,三鎮空乏,是千載難逢的好時機,若是可以在這裡高舉義旗,或許,推翻滿清就指日可待了!”

馬雲卿默默地點了點頭,錢楓看了看張堂文,“下月初,我買通杆子在北面鬧事,引謝寶勝出城,然後乘虛而入劫走楊鶴汀...”

“山陝會館離鎮臺衙門還有些距離,我提前安排糧車行進,記住,中間一輛糧車可藏人!”

錢楓淺淺地一笑,朝著張堂文拱了拱手,“那就有勞張老闆辛苦了,稍事幾日,我便回去。”

張堂文也是一笑,拱手回禮。

馬雲卿也是默默朝著兩人一躬身,“楊鶴汀那裡,就拜託了。”

張堂文轉頭看向夏老三,他仍舊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張堂文默默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老三...跟著雲卿兄弟...不用操心家裡。”

“俺想回去幫你...”

“這邊的事兒,更重要。關鍵時刻,要拎得清!”張堂文看了一眼張圭泗,“走吧,我們回去!”

臨出門,張堂文回頭看了一眼錢楓,那滿眼的希冀和不捨,讓他頓時心安了許多。

回到南陽城,張堂文和張堂昌坐在獅子樓裡張堂昌包下的雅間裡,默默無言地面面相覷。

許久,張堂昌才舒展了一下雙臂,捏起桌上的瓜子,小口地嗑起來。

“決定了?”

“是!”

“哥哥...這可不是尋常的打家劫舍,這可是跟官府對著幹!謝老道是什麼人物?楊鶴汀是什麼人物?他被人劫了,謝老道能饒得了你?”

“饒不饒的過,聽天由命吧...”

“值得麼?”

“不值得麼?”張堂文默默地看向了鎮臺衙門的方向,“曾經,在裡面的那個人,是我...”

“楊鶴汀未必就真的為了私情,那時候你們才認識多久...”

“我救他難道就全然是大義麼?”張堂文看了張堂昌一眼,抿了抿嘴。

張堂昌似乎有些瞭然,慢慢向後靠了靠身子,再次問道:“值得麼?”

“值得!”張堂文長舒了一口氣,微微一笑。

張堂昌也是冷哼了一下,笑了笑,“許多年沒見過你這麼奮不顧身地為一個人了,既陌生又熟悉...”

“確實...很久了...”

“嫂子知道麼?”

“她...不必知道...”

“她該知道的...”

張堂文瞟了張堂昌一眼,微微一笑,“回頭再說吧...你先幫我召集人...”

“銀子呢?咱先墊麼?”

“錢家虧不了你!”

“行,曉得了!”張堂昌笑著起身,似乎又想起了什麼,低頭說道:“三嫂眼瞅著就要臨盆,你不回去看看?”

張堂文抿了抿嘴,張堂昌頭也不回地走了,丟下一句話,“可別始亂終棄,三嫂未必就真的對不起你了!”

“臭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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