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萬里,從隱晦天光到血色西天,趕著關城門張伯棟一行人出了京城。

熊渝寸步不離在張伯棟的馬後,城門緩緩關閉,號令中吊橋吱扭扭脫離南岸高高掛起,護城河最後一抹粼粼血色波光收於熊渝眼底。

熊渝竟有些些的留戀,至於留戀什麼,他自己也不知道,一直以來他以為自己生無可戀,他只為報仇活著。

莫名的熊渝在想夏芸是不是也出了城?

熊渝說不清自己心思,夏芸是奉命跟著張伯棟還是一意孤行跟著自己?

熊渝狠狠咬了自己下唇一下,這麼荒唐的念頭該死!

怎麼從來沒一點兒對頭人的感覺呢?好像過家家?

張伯棟在找逍遙子一雪前恥,而逍遙子卻一直在,多麼諷刺!

黑夜合圍,最後的絢麗被吞沒的了無痕跡。

黑夜是殺手的樂園,黑夜會讓殺手想象力無邊無際,也會讓血腥更容易的肆無忌憚,身處黑夜,所有陰冷的記憶都會慢慢滲透出靈魂,熊渝的心被黑暗早已打磨的刀鋒偏冷,黑暗讓他憎恨也讓他亢奮,他的血液會在最黑的黑暗中如鐵流奔騰不息,前赴後繼直衝霄漢,跟隨仇恨的記憶,熊渝會失控,這時候他想殺人,或者讓人殺,他需要金戈鐵馬的殺伐來宣洩來證明他還活著,還有他滿腔的仇恨。

但是又怎麼樣呢?可嵐回不來了!

但是回不了頭了!

剛剛看到銅錢鎮的燈光,暗線接連三撥來報,沒有入住銅錢鎮,張伯棟喝令快馬迷蹤林。

沒有誰像熊渝表現的這樣迫不及待,熊渝第一次脫離尾隨緊跟張伯棟,一馬當先衝到前面,夜風呼嘯過耳,很爽,兩廂暗影閃移,夠刺激,熊渝好像為趕赴一場吹毛飲血的盛宴準備好了全部激情和熱血。

馬蹄隆隆,熊渝忽然看見了很久以前的血色殘陽,刀光劍影,廝殺奔騰,隨著濛濛的淚光所有風雲流散,只有那只絕望的手衝著他伸展,明明觸手可及可偏又遙不可及·······

所有的悲痛絕望憤恨又重來了一遍,熊渝不能自己,他吮吸著自己咬破的舌尖,血腥點燃了他,他發瘋一樣消融在後人追趕不及的夜色裡。

馬蹄如雷,眾人盲從 !

“張先生!八號他······”南霜靠近張伯棟,速度中他看不清張伯棟的表情。

張伯棟感覺這是殺手應該具備的嗜殺激情,殺手就應該已殺人為樂,熊渝在經歷他當年的經歷,當年的他也是這樣在黑夜裡意氣風發不羈狂放。

“跟!”張伯棟只一個字就讓南霜明白多說無益。

迷蹤林邊,火把一閃即滅,張伯棟跳下馬時地上陳屍四具,血腥瀰漫。

熊渝圈馬踏踏,他的血還在奔流不息。

“張先生!這是金刀門的探子!”一個瘦猴子藏了刀鋒上報。

沒有人看見張伯棟被熊渝點燃的亢奮表情:“怎麼做事的?”

張伯棟的聲音不冷卻有威懾,瘦猴子噗通跪了下去,膝下殘枝敗葉亂響:“他--他們發現了我,駁馬回程,小人沒辦法·····”

“好!”張伯棟短利的說完飛身上馬:“人都到了嗎?”

“到了!”瘦猴子雀躍而起,一閃呼哨迷蹤林裡馬蹄亂響烏壓壓衝出幾十匹快馬,齊刷刷並了馬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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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先生!”是北雪。

“北雪西陽!你們帶人繞迷蹤林南,只要截斷退路,一人一馬不可漏網!”

“是!”北雪西陽領命,心有不甘也不敢抗命,以前都是他們作為主力打頭陣的,現在一個橫空出世的八號,他們一夜之間淪落到打下手了。

“張先生!”瘦猴子踩鼻子上臉,他不知道剛才沒被責罰不是張伯棟欣賞他而是今晚心情好,今晚張伯棟心情好到不想按套路出牌,熊渝點燃了他做為老牌殺手的熱血,一步飛刀見血何等肆意暢快,還有就是他今天格外鬱悶,他要宣洩,殺手的宣洩就是刀光見血,劍下陳屍。

“已經不到二十裡了。”瘦猴子不知張伯棟何以抬頭望天,低聲提醒。

“你,你,其餘人在這待命!”張伯棟馬鞭點指瘦猴子和身邊的一個名叫金剛的大漢,他沒指點熊渝,熊渝是不用指點的。

四個人!

地上喘不了氣的也是四個人,很簡單,久在江湖的人都有辯別人馬數量的本事,只有四匹馬才可能接近金刀門的羅歪嘴而不至於提前讓其防備。

快!永遠是殺人的不二法則!

但是張伯棟的速度還是被忽悠了,迎了十餘里,新的訊息傳來,金刀門羅歪嘴不知何故天擦黑就落腳在蘑菇口。

這大大出乎張伯棟的意料,這個羅歪嘴不趕幾步到銅錢鎮落腳,也不在大鎮黃家集投宿,怎麼偏偏在銅錢鎮和黃家集之間的蘑菇口落腳過夜。

蘑菇口離銅錢鎮偏遠,離黃家集卻五里之遙,鐵砂河在這兒常年淤積,河道整個向南偏移,淤積出個大肚子河灣,連著三個起伏的土崗子,白天遠看就像碩大的蘑菇剛拱出地面,周遭一二裡地都是蘆葦淺灘,而且偏離官道,白天除了打魚撒網的就是放牧牛羊的,真不知羅歪嘴行的什麼心。

要說他感知到了危險或者聽到了風聲,他應該退回黃家集才是正道。

羅歪嘴的不按常理出牌讓張伯棟費了心思。

還有九里地到黃家集還有四里地到蘑菇口,張伯棟取直道比繞遠包抄的北雪他們馬程快,而北雪他們包抄的地點就是這兒,如若四人趕往蘑菇口,那麼不知有變的北雪在這兒就會止步,四個人奔襲蘑菇口就顯得力量薄弱了。

“張先生!我通知北雪他們。”瘦猴子旋馬擦著熊渝的馬頭湊近張伯棟,月亮還沒出來,但是夜色卻不是漆黑,張伯棟的輪廓隨著馬蹄猶疑片刻:“不!奔蘑菇口,今天我要大開殺戒,殺個過癮!”

瘦猴子提馬退了後面,張伯棟一帶馬韁繩,身下的大宛名駒輕鬆奔蹄越過了官道旁的排水溝。

熊渝緊跟著張伯棟拐下了官道。

前面黑黝黝的樹林裡撲稜稜夜鳥投空,烏壓壓流雲遠去。(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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