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

一隻孤單的家雀在熊渝所在的院落上空飛過,熊渝與朦朧中看見翅子盤旋飛去的殘影。

熊渝調整了躺椅的方向,他是跟著太陽的角度轉的,他攤開晾曬的姿勢偏西。

午時過了,最炙熱的時候,熊渝被太陽曬得渾身流油一樣,裸露的油亮皮膚仔細看就會發現那是皮膚表面一層細密的汗珠。

熊渝覺得整個人都在融化,那個堅硬的尖銳的冰寒的核心也在融化。

喜怒哀樂成了熊渝現在多餘的的情緒,他沒有情緒,他的情緒都被蒸發了,他就有一種感覺,陽光在過濾他,在最深處打撈那條白骨禪的線段,熊渝最積極的配合就是不作為,不喜不怒不疾不徐,痴傻的如同植物人。

學會消融情緒是非常困難的事,你不能使勁兒,你不能有所期盼,不能失落,不能喜怒哀樂,只能毫不設防的敞開了自己,等著,平靜的等著,等著陽光打掃身體的各個角落,等那個百足之蟲死而不僵的白骨禪失去獨自滋生的生命力。

熊渝就是等光明來!

等熊渝終於領悟到並學會把自己變成沒有感覺情緒知覺的河床,任由陽光流淌沖刷,放空意識等光明來!

萬物不存,唯有陽光!

一個人影無聲無息的擋住陽光,熊渝保持著呆滯的表情僵直的目光看著這個人的陰影從腳面慢慢覆蓋上來。

不用眼睛,這個人影的出現從腳趾頭開始跟熊渝爭奪陽光,即使不用眼睛,熊渝也能從細微陰影與陽光的溫差知道來人了。

但是熊渝表現的無知無覺,或者說,他的表情保持了驚人的一致,他的眼睫毛在來人的注視下都不曾震顫一下,熊渝因此用盡了吃奶的力氣。

強光的光暈把這個人影打造的異常威壓,那是因為人影居高臨下的正俯視著貌似渾然不知來者的熊渝。

熊渝龜裂的嘴唇保持著微微張開,瞳孔沒有聚焦點的與上方來人的眼睛對視。

那人在看著熊渝,熊渝好像面對著空氣。

白痴!身上淡淡的檀香出賣了你!

熊渝凝固了鼻子嗅出的香味。

人影偏移到了熊渝的旁邊,被遮擋的陽光又重新覆蓋上熊渝,但是那個人影的頭還在熊渝的上方看著熊渝。

陸乾雨!

熊渝用鼻子確定來人是陸乾雨之後,熊渝經過大半天的陽光層層盤剝還不曾穿透最後窗戶紙的眼前驟然清晰,無比清晰,陸乾雨逼真眼前,毫髮畢現。

陸乾雨在審視著熊渝,帶著小心翼翼的表情。

熊渝的心臟停跳了,他下意識的憋住了呼吸,然後慢慢的將憋住的那口氣緩緩吐出,他看著戲劇性出現眼前的陸乾雨,用盡畢生的力氣沒有讓自己臉上眼睛裡流露一絲異樣。

一雙交搭的修長手指被熊渝的眼睛餘光掃到,梅棋在陸乾雨的身後。

熊渝生出淡淡的不悅,但是這也就是一眨眼的情緒,他很快逼自己視物模糊,心神收斂,他在糾結,面對陸乾雨,自己該是示強還是示弱?

示強表示自己不是廢物還有可利用的價值!

示弱就是讓陸乾雨放心,自己不是故意出現在梅棋身邊,自己不值得陸乾雨為此不爽。

陸乾雨想利用自己嗎?

陸乾雨會惱恨自己嗎?

陸乾雨不是張生笑,熊渝忽然覺得自己並不瞭解陸乾雨,他竟然發現自己沒有研究過陸乾雨,自己竟然在心底裡輕視陸乾雨,竟然沒想到某一天陸乾雨也會是一種危險的存在,因為張生笑是這樣認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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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渝忽然看見了自己心底深處被自尊掩蓋的自卑!

陸乾雨的眼角忽然抽搐了一下。

熊渝連眼睫毛都沒有動一下。

陸乾雨慢慢抬臉,那張翩翩佳公子的俊臉慢慢離開熊渝的眼睛上方,不再對視,熊渝覺得壓力驟減,心裡的五味雜陳只是讓他的舌頭緊緊的抵在了上堂。

陸乾雨拉開了與熊渝的距離。

熊渝的眼角餘光終於大面積的看見了梅棋的下半身,滾著金絲線的月白色月華裙束腰流暢,於亭亭玉立間見溫婉,陸乾雨的手極準確的握住了梅棋的手指,梅棋沒有任何表示。

驗證完畢,想必自己沒有露了馬腳,那麼陸乾雨會不會賣梅棋一個人情?

張生笑有了腳步聲,他是故意的!

熊渝猛然僵硬了眼神,他朝著張生笑的方向抬起脖子,他的手臂警惕的伸直了,熊渝看見因為他這個動作,陸乾雨往後退了下。

熊渝就是要表現出現在他是一隻被驚醒的豹子,儘管是瞎的,但是那也是豹子!

“公務纏身,我來晚了。”張生笑出聲,他言語間忽略了旁邊的陸乾雨和梅棋。

熊渝也當那兩個人不存在:“我善於等待,而且,你什麼時候來都不晚。”

熊渝放下了頭在躺椅上,手臂也放鬆下來,他的臉上鬱郁沉悶:“而且,我需要時間來適應新傢伙!”

熊渝抬抬手臂,袖籠裡露出弩箭:“還沒有完全的得心應手,還不能百發百中。”

熊渝表現出對自己的不滿意:“而且,我的直覺不夠敏銳,我能夠聽見家雀飛過的震動翅膀聲,但是很難捕捉他的速度,還有,我從桂花香裡能夠辨別出酒味,但是卻辨別不出桂花香以外的氣味。”

說著熊渝皺緊了眉頭鼻子輕輕聳著,張生笑愣愣的看了眼旁邊詫異的陸乾雨,用拳頭堵住鼻子乾咳了兩聲,他就喝了一杯酒而已!

接著熊渝表現出倔強:“而且,我能說我不習慣這裡,這讓我感覺是個廢物!”

“你只是需要時間而已!”張生笑看看陸乾雨,陸乾雨面無表情的抓緊了梅棋的手,張生笑接著說:“我也需要時間!這不正好不謀而合!”

“不知道我的朋友和老婆他們怎麼樣了?”熊渝雙手抹了一把臉,眼睛忽然黯淡了,恢復不穩定,熊渝藉機閉上眼睛:“我想找他們?”

在梅棋面前張生笑是會裝的,這是個機會!

“我的人沒有難為他們,反而給他們脫身製造了機會!你放心!”張生笑坐在旁邊的石凳上,石凳被太陽曬得很燙,張生笑又站起來。

“給你添了很大的麻煩,張大人!我想,我還是離開為好,若有差遣你隨時可以找到我。”

“你眼睛不便,何必著急!”張生笑背著陸乾雨和梅棋眼角一皺,他沒想到熊渝這個時候說起這個:“胡八的人在白鳳樓一帶,但是竹籃子打水一場空,這是最新的訊息。”。

熊渝似乎呆呆發愣了半天,臉上焦急變色。

“我不想給梅棋姑娘添麻煩,救命之恩容後再報!”熊渝輕輕的嘆息,他覺得自己的虛偽很無恥:“我要找夏芸他們!”。

梅棋快速的看了一眼陸乾雨,陸乾雨回望她,梅棋明白了,熊渝知道自己和陸乾雨在,他這麼說就是讓自己明白他的眼睛瞎心沒有瞎,他又在利用自己,但是彷彿這也是在保護自己。

陸乾雨的面色輕鬆了起來,他看了一眼張生笑,眼神梅棋沒有看到,熊渝看見張生笑會意的點頭一下。

陸乾雨離去的腳步聲跟來時一樣無聲無息,他來就為了看自己裝蒜?

熊渝謝絕了張生笑的所有好意,當然熊渝清楚這是明面上的,張生笑的關照會無時無刻,自己的一舉一動也會被他的人關照,但是這不等於自己就被他牢牢掌控。

一根新竹的竹杖沿著街邊咄咄,熊渝出離開了張生笑,他記住了這個高門樓,門前高大梧桐樹的宅院。

太陽還高,熊渝的眼睛這會兒好了很多,但他閉目拄杖在路邊慢行,這是條富貴街,街上人來人往,他在記憶裡印證自己和明正沒有來過這個地方。

他不會搜尋張生笑的人,天沒黑之前他不能去梅棋老奎聚頭的荒宅,打發時間等天黑,熊渝趕往白鳳樓的方向。

殺胡八不是熊渝最迫切的事,他最擔心明正夏芸,他想在明正夏芸找到梅棋之前跟他們匯合。

至於梅棋,熊渝毫不擔心,梅棋也許會傾心於陸乾雨,但是她也有陸乾雨不為人知的一面,梅棋是自己和徐階之間的單線,梅棋不會消失在自己的眼前太久。

熊渝不禁想太聰明太出類拔萃的女孩子很可怕,你永遠看不透她全部的內心。

想起單純溫良的可嵐,又想起率直的夏芸,熊渝心裡生出強烈的想念,他拖著拄杖拖著越來越長的影子若垂垂暮年的老朽行走在街邊。

張生笑遠遠的在一個街口看著,看著熊渝在樹蔭裡緩慢的忽隱忽現,他的人跟上去,趙五出現在他身邊。

“熊渝?”趙五難以置信的看著熊渝的背影。

“他就是瞎了瘸了也是一個殺手!”張生笑肅殺的看著越來越遠的熊渝孤單背影,慢慢回頭看著風塵僕僕在自己身邊的趙五:“千萬記住!”

“他是梅棋姑娘的朋友!”趙五話說了一半就知道自己錯了。

“但他不是我們的朋友!”張生笑不悅的繼續看著熊渝的背影:“他也從來沒有把我們當朋友!”

趙五不敢在多嘴!

“也許,梅棋姑娘也不是他的朋友!”張生笑輕輕的撂下這句話轉身離去。(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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