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慶昭。

事情到最後居然是李慶昭在推動,難道鄭慎叢得罪過李慶昭?

沈君笑心頭湧起疑惑,很快卻又否認了猜想。

李慶昭不太可能和身為保定知府的鄭慎叢有過節,有過節的,也只可能是劉蘊那派的人。李慶昭頂多只是在後頭幫著做一些事情。

“三爺,除卻這事,還有一事。黃副指揮使離開後,曾派人去查四寶是從哪兒來的柿餅。”

未待沈君笑深思,連慶又再稟一事上來。

沈君笑錯愕看了過去,見連慶也是茫然的神色,不由得皺眉。

“怎麼小小的柿餅還引起他的注意了。”少年靠在椅中的身子就坐直了,手指輕輕敲了下桌面。

有節奏的聲音在書房裡迴響著,這是沈君笑思考事情時常有的動作。

突然,那短促的聲音如風雨般霎時就收了。連慶微微抬眸,就瞧見他唇角勾了個淡淡的笑,原本清澈的鳳眸慢慢覆了層深諳之色。

沈君笑說:“黃朝奇是查不出什麼的。”他與芷兒之間的聯絡,可是過了好幾手,每次都是相當嚴密,即便是錦衣衛,也能躲得過去。

不然,在周庸的事上,他做了那麼些手腳,早叫黃朝奇發現了。

連慶看他神色就知道他要有蔫壞的點子了,屏息等著他的下文。很快,便又聽他說:“把鄭慎叢的都告訴武安侯,再讓我們的人,把李慶昭在鄭慎叢一事上做了手腳的訊息傳給黃朝奇。”

“可這事不是正使在查?”

連慶不解。

而他嘴裡的正使,是錦衣衛一把手指揮使,並不是黃朝奇這個副使。

沈君笑只道:“你儘管去辦就是。那個馬清遠是不是又不見了蹤跡?”

錦衣衛內鬥亦十分厲害,特別是正使與副使間,一字之差,權力差之千里。他已經和黃朝奇算有點交情了,不然黃朝奇今兒也不會來說劉蘊要拉攏他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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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若黃朝奇能從副使到正使,只會於他有利!

連慶知道什麼該問,什麼不該問,沈君笑不說明,他便不問:“三爺放心,屬下一定會辦妥。馬清遠確實是又不見了蹤影,但有了李慶昭這條線,我們就可以派人固定守一個點了。”

讓人頓在李府,就不信頓不到人。

沈君笑也是這個意思,馬清遠曾在沈家鬧了一場禍事,他是見過馮氏的人,留著總是不安全!

連慶很快帶著吩咐離開了,沈君笑也從案後站起身,到了窗前。

今兒月亮極大,掛在中空,皎潔如明珠。夜風吹得院中那小片竹子沙沙作響,院裡的樹木幾乎都落光了葉子,只剩餘那小叢的竹子還帶著翠色,給院子添著暖色。

沈君笑就凝視著那叢竹子出神。

他在刑部這兩年,要找的東西找得差不多了,但是仍沒有頭緒。

前世他真是死得不明不白,甚至連罪名都不清楚,就先死於牢裡。

還未及冠的少年眼中有著外人不懂的滄桑,那雙瞳孔著如夜一般的深色,幽暗而深邃,將他顯得莫測極了。

也不知道他是在窗著站了多久,他緩緩舒出口氣,視線從竹子上移開,轉而望向墜著繁星與圓月的天空。

其實前世他若有一絲求生的心,他也不會死在牢裡的。

那個時候,他的小丫頭已身亡十年,他讓李慶昭受到了懲罰,最後死得悽慘。沈家那個時候,老母親也死了,沈洪被他從官場上拉了下來,幽禁沒幾年也死了。他唯一有牽掛的是被沈洪算計到丟官,最後只能回了老家靠祖產過活的二哥,可是這份牽掛不足於讓他想掙扎。

他那時可謂是心已死。腹腔中那顆鮮活跳動的心臟,隨著琇瑩的死,隨著兄長的算計和老母親的死,早化成了冷冷的一塊石頭。

別人都說他狠辣無情,卻不知,他的狠辣都是經歷了什麼練就的。

身死的時候,他明知那些飯食有毒,但他還是毅然用了,十分平靜。

也許那個時候,他就是已經對琇瑩有著特殊的感情,只是他不肯承認而已。他在彌留之際,還仿若看到小姑娘來迎他了。

現在想想,有些後悔的。他沈君笑冷靜了一世,最後卻自己絕了生機,以至於到現在也不敢肯定自己為何會身陷牢獄。

所有可能他重生後就都想過了,才會想辦法在皇帝面前得臉,調到刑部。如今查到的東西不少,卻仍是一團亂麻,但有一樣是可以肯定的,他的死可能牽連到還未及冠時朝堂就發生的變動。

一場巨大的陰謀,而他卻不知,一步步被陷入在其中,導致於泥足深陷最後事發時,他十餘年努力築起的高塔瞬間傾塌。

沈君笑想著又嘆氣。如今事情還未明朗,內閣的爭鬥卻愈烈,如今就扯到他身上來了。

戶部侍郎委實叫人心動。

月色下的少年眯了眯眼,眼中浮動著細碎的光,是猶豫不決。

周庸從詔回來,豐帝還特意吩咐兵部給周庸休幾日的假,讓他在府裡調養中毒後的體虛。而周振任山西總兵一事在第二天也下旨意。

旨意下來後,不少人都同周振道喜,周振面上無悲無喜,只道武將衛邊陲自是應當的。一切都是豐帝隆恩,連同僚要請喝酒都推了。

馮氏在他回府後知道,是又喜又愁,唯有周嘉鈺興奮不已。因為豐帝已經開了金口,他會跟隨著父親出征。

哪個少年兒朗不想建功立業,只要想著能到陣前殺敵,周嘉鈺就激動得想大笑三聲,全身血液都在沸騰。

馮修皓今兒總算是得了半日閒,早早出宮了到侯府來。

他一到正院,就先看到琇瑩趴在案上寫什麼,一張小臉皺成了團,那樣子可憐極了。

“窈窈怎麼了?”他不知道事情,不好貿然上前打擾,拉了心情極好的周嘉鈺問。

周嘉鈺當即臉色一沉:“沈君笑幹的好事,要窈窈抄寫《中庸》,窈窈可是從早上抄到現在,我讓她歇歇都不願意。明明不樂意抄,還強迫著自個兒,沈君笑還能吃不成人不!”

沈君笑。

馮修皓皺眉,想起上回琇瑩在街上大哭就是因為這個人。如今,這個少年已經開始恢復與琇瑩的往來了。

想到沈君笑那張清雋俊美的面容,馮修皓眉頭皺得更深了。

雖是明白兩人是‘叔侄’,但心中總有那麼些不舒服,這個不舒服,他也說不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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