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君笑回到家中,沈二老爺下衙尋了過來。

到了二進院子就見身著天青色薄棉直裰的少年站在茶樹前,手裡拎著木瓢,是要給茶樹澆水的樣子。只是瓢裡早沒了水,他手就那麼懸在半空,一雙鳳眸瞅著面前的白牆在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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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弟。”

沈二老爺走近,喚了他一聲,少年仍是入定的僧尼一般。

弟弟這個樣子是真叫沈二老爺吃驚了,心裡噝一聲,疑道。他不是慣來警覺的,在想什麼能對外界一無所知。

想著,沈二老爺就伸手要去拍他肩膀,那半會沒動靜的少年卻在此時淡聲道:“二哥來了。”

這下可把沈二老爺嚇了慘,猛然退好幾步,瞅著身形依舊未動的沈君笑驚疑不定。

沈君笑把人嚇一激靈後才彎下腰,在邊上的木桶裡瓢了水,盡潑在那叢茶樹上。水幕在陽光照耀下發出一瞬的流光,少年那沒有波動的眼眸亦跟著閃了閃。

又再潑了兩瓢,沈二老爺緩過神來,上前拍他肩膀失笑:“為兄還當你沒聽見呢,真是能嚇死人。怎麼沐休沒有出去?”

“出去過了。”沈君笑提起木桶,到一邊的柿子樹下。

沈二老爺就跟著過去,與他合力將剩餘的半桶水倒在樹根,再抬頭看一眼墜滿紅色果實的枝子,笑道:“當年見這樹的時候都快要枯死,不想這麼幾年又活來了,還碩果累累。不枉三弟你細心相待。”

這話說得跟處姑娘似的,心情沉重的沈君笑不由得莞爾:“事在人為。”

說到這份上,沈二老爺就將先前想說的話丟一邊了,關切道:“前兒孫寺丞又隱晦來問了,你的意思是怎麼樣的。”

孫寺丞是大理寺寺丞,如今就在沈二老爺的手下幹活呢,從去年起就一心想將嫡女定給沈君笑。是沈君笑一直沒有應承。

沈二老爺現在提起,少年仍舊是雲淡風輕的表情,他不由得嘆一聲:“你今年十九了,馬上就是及冠之年,母親都問了好幾回。永平府的好幾戶人家也都想著給你說親呢,你倒是給個準話。”

“兄長,弟弟並無意娶親。”神色清冷的沈君笑終於說話了,看到兄長擰起眉頭,聲音緩和一些,“起碼這兩年不會有。還勞煩兄長回絕了吧,母親那,也託兄長說些好話,別讓她老人家生不必要的氣就是。”

前世他不也是一個人到死,而且最後還是死得不明不白。

“你你真是。”沈二老爺也沒輒。

自從這弟弟中了狀元開始,說親的就沒有斷過,偏他就沒看中的,整日冷冷清清一個人。

若不是還吃葷,他都得以為這弟弟要做和尚了!

沈二老爺你了兩句後只有頭疼,索性不問了,也實在問不了,他這弟弟有主見得很。就轉而道:“你如今是真和工部左侍郎對上了,折了他手下兩人進去,你可有什麼想法?”

而且這事已傳得滿京城都知,不明內情的只道沈君笑心細如塵,翻了樁奇案。知內情的都道他初生牛犢,不曉得天高地厚,只等著看他什麼時候一腳踩了空,好看下場。

這些沈君笑都是知道的,他不在意罷了。

前世他多少回劍走偏鋒,比這更凌厲陰毒的手段都有,這只是初起步,對這些看法他可沒什麼好在意的。

“哪裡有什麼想法,就只是敲山震虎,讓有些人收斂些,少來惹我心煩。”

少年人語氣帶厲,十分倨傲,沈二老爺聽得直咂舌。真是不得不佩服這弟弟,小小年紀,老氣秋橫,手腕也厲害得嚇人,這樣一句話從他口中說出來,一點違和感都沒有。

彷彿就該是這樣的,任何人都不該逆他心思行事。

比自己這當了八年官的官老爺還有氣勢。

沈二老爺莫名就氣虛,摸了摸鼻頭:“你且小心些就是,近期意注些。過了年就該開新的科舉了,翰林和各處都要進新人,與你同科的李慶昭也該挪位了,不知是外放還是和你一樣直接進六部。”

“他總是明裡暗裡針對你,若是外放還好,若是進了六部”

“他會進六部的。”沈君笑站在柿子樹下,抬手摘了個熟透的,遞給沈二老爺,“劉蘊正是要用人之時,剛好又遇五年一個調整,六部會有變動,怎麼不能塞他一個。”

“那他就要和你旗鼓相當,更不好壓制。”沈二老爺接過紅彤彤的柿子,輕輕摩挲了下光滑的表皮,“要不在這之前,將他除了吧。”

這才是他今日來最重要的事。

“要是能現在動他,我早把他除了。”沈君笑依舊看著樹枝,似乎在思索什麼,好半天他才再又道,“陳首輔現在處處受制,除一個李慶昭是小事,可就怕劉蘊因此發難。陳首輔那反倒不好做,而且兄長你也在任上五年了,沒必要為了個芝麻丟西瓜,爭取你到九卿之位比什麼都強。”

前世他二哥被大哥逼得外放,這世沒有了阻礙,九卿應該能拼一拼的。

沈二老爺沉吟了半會,“那我找時間會會首輔大人,看他怎麼示下。”

如今內閣一團亂,大家都屏息觀戰,出頭與不出頭,都不是好事。怎麼走都是難。

沈君笑點點頭,吩咐在廊下的四寶去拿梯子和簍子來:“柿子長得好,兄長帶些家去。”

沈二老爺就道:“若不你今兒就過去我那用飯吧,你嫂子昨兒還念著許久不見你了。”

“不了。”少年搖搖頭,就著四寶拿來的梯子上樹,“我這還有事沒處理完。”

說著,已利落開始摘柿子。

沈二老爺心想弟弟性子真是越發冷清,這樣下去可不是辦法。但他面上卻沒顯露的,只笑吟吟接四寶遞來的一簍柿子,然後就離開了。

“三爺,還摘嗎?”四寶送沈二老爺出了門,見少年還站在梯子上。

“摘。”

沈君笑應了聲,腦海裡是琇瑩鄭重的聲音。

——很重要很重要的人。

他想著,眉角眼梢都軟化,覆上了層柔和。這麼些年來一直空空蕩蕩的那顆心,似乎又被填滿了。

他將所有熟透的柿子都摘了下來,下梯來的時候朝四寶說:“讓人悄悄送到護國公府北城的莊子上,叫芷兒收了,讓她閉緊嘴就是。”

護國公府北府的莊子?

四寶不解為什麼芷兒會在那裡的,疑惑的吃力扛著柿子走了。

沈君笑卻是篤定琇瑩就在那兒的。浩浩蕩蕩一群人,往北城走,還裝了箱籠,除了去莊子玩還能上哪。

看著四寶扛著東西走了,沈君笑面上的溫和也散去,好看的鳳眼閃過複雜的情緒。他是真矛盾,都想著該離遠些,還巴巴送什麼柿子的。

少年輕嘆一聲,負手回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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