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走進小小的院子, 破爛已經不是最大的問題了。
髒亂臭才是最令人難以忍受的。
歐陽恆的突然出現，令院子裡本來就不多的幾個下人直接就嚇得臉色慘白, 誰能想到, 風華絕代，才高八斗的大少爺會突然到這麼一個犄角旮旯裡來，更令他們恐慌的是, 走在大少爺前面的竟然是皇上。
在聽到這樣的稱呼時，有人直接就暈倒了。
別看欺負大臭臭的時候, 這些奴才膽子大得很, 嚇暈了的就不用說了, 其他的，全部跪在地上瑟瑟發抖, 嘴裡的牙齒都在打哆嗦, 響個不停，即使是已經尿出來了, 也不敢有其他多餘的動作。
見皇上站在房間門口不動，眉頭越皺越緊，整張臉已經黑得不能再黑的歐陽恆，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他都有些不敢相信他的眼睛。
那在地上慢慢地爬，比他以前看到的難民, 乞丐都還要髒亂瘦的人，真的是小五嗎？
“小五。”
胸口像是壓著巨大的石頭，難受得他說話都十分困難, 低聲叫了一句，很是寂靜的環境，對方卻像是完全沒有聽見一般，繼續在爬。
大臭臭知道有人來了。
髒亂，渾身都在發臭，而且還在地上爬，可以說這模樣是完全沒有半點身為一個人該有的尊嚴了，被人看了去，他也不會生出半點難堪，尷尬，甚至是難過的情緒，他現在想著的就是爬過去，吃飯，然後努力地活著。
至於其他的，他都不在乎。
“誰幹的！”
歐陽恆眼眶發紅，因為對方的動作，從凌亂的頭髮中看見了他部分青紫的臉，以及一隻腫得只剩下一丁點縫隙的眼睛，再也壓制不住心頭的憤怒，說話的聲音雖然很低，但聽起來非常嚇人。
努力地壓制想要殺人的衝動，也不管房間裡濃烈的屎尿味，幾個大步就走到大臭臭的面前。
“小五，我帶你走。”
今天的事情，對他的衝擊實在是太大了，小五是絕對不能在府裡呆著了，嗯，也不能再交給別人，他要自己看著。
只是，大臭臭依舊在艱難地爬，眼睛固執地看著房間門口擺著的飯菜。
在他的眼裡，那是救命糧，但在皇帝和歐陽恆看來，就是拿去餵狗，狗都不吃的。
房間裡的味道真的是非常濃烈。
至少歐陽家的主子們，在湊過來不到片刻，就跑了出去，然後嘔吐的聲音傳來。
歐陽恆看著這般的大臭臭，別看在皇上眼裡都是驕子，在京城更是風雲人物的歐陽恆，此時卻毫不辦法，哪怕抱錯的事情和他無關，但他知道，他欠小五的，對方越是過得不好，他欠得就越多，甚至比對養父母，親生父母更多。
“愣著做什麼，打暈，直接帶走。”
皇帝沉著臉，開口說道。
“皇上。”
歐陽恆一愣，正準備勸大臭臭，結果，他不動作，不代表皇上的人也幹看著，上前，很輕鬆地就將對方弄暈，準備抱起來的時候。
“我來，我來。”這人長得五大三粗的，小五身上有傷，他怎麼能放心，歐陽恆這次的動作倒是很快，等把人抱起來的時候，像抱小娃娃那樣小心翼翼，只是，他抱著的這個娃娃很髒很臭，味道刺鼻得很。。
“走。”
這裡，皇帝是一刻也不想在這裡待了，特別是看著站在一邊，要麼捂著鼻子，要麼在使勁憋氣的歐陽家老爺們，真的是厭惡到了極點。
或者這些事情不是他們指使的，他們並不知道，但奴才做事，肯定是看主子臉色的，所以，大臭臭的遭遇，錯還是在他們。
更何況，直到現在，他們臉上所表現出來的，都是嫌惡，哪怕是看在他和歐陽恆的面子上，都沒有說過一句關心的話，更別說讓人去請大夫了，這眼力界，也真是絕了。
現在看來，歐陽府的落魄也不是沒有道理的，心毒不說，還蠢。
既然是扶不上牆的爛泥，那就不扶了，讓他們當一輩子的泥吧，現在算起來，讓歐陽家享受了幾代的榮華富貴，已經完全對得起第一代歐陽家之前立下的汗馬功勞了。
嗯。
歐陽恆的出色估計都和歐陽府沒有多大關係，說不準在別的世家，會更出色。
此時的歐陽恆心思都在大臭臭身上。
特別是抱著的時候，感受到那輕得不像話的重量，想到原因，一聽皇上的話，沒有絲毫猶豫，直接大步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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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陽家的人見狀，連忙離開，這裡真的好臭，回去就得好好洗洗，身上的衣服都不能要了，感覺好大一股味道。
“留步。”
只是，剛剛跑到小院子門口，衛公公就笑得陰風颯颯，攔住了他們的路。
作為皇帝身邊的大總管，說實話，他其實並不怎麼能理解，皇上為什麼會那麼喜歡小傻子，但大臭臭卻不一樣。
別看他現在風光無限，權利也不小，但太監頭頭，也還是太監，並且是從小太監一步步地走過來的。
能被送進宮當太監的，哪怕他小時候的記憶已經不多了，但記得的就沒有一絲好的。
所以，多多少少知道大臭臭的事情，再親眼看到他的慘狀，冷硬的心倒是有一些感同身受。
既然那麼不喜歡，當初為什麼要生啊！
呸，生了孩子就了不起嗎？
當了父母就能高高在上嗎？
就是天大的恩德嗎？
屁，反正衛公公是不認同這樣的孝道的，得勢後就暗戳戳地對付為了錢將他送進宮的親生父母，喜歡錢是嗎？他就讓他們永遠都窮下去。
反正至少他在一日，和他有血緣關係的人，都得給我乖乖受窮。
哼，看著面前個個富態，綾羅綢緞在身的老爺們，再對比可憐的大臭臭，直接就激起了他的報復心。
等著吧，現在還是侯爺，估計很快就不是了，到時候再對付他們。
或者可以讓他們和衛家那些人做鄰居。
“別弄出人命！”趕上來的時候，皇帝是這麼對他說道。
衛公公直接就笑開了。
“奴才明白。”
他們出去的時候，走的是正門，歐陽恆知道，這將意味著什麼，只是，看著抱著的人，他既不想阻止，也不願意提醒府裡的人。
馬車早早就準備好了。
“皇上，我在城東有一處院子。”
歐陽恆不想帶小五入宮。
皇帝斜眼看著他，“你姓歐陽。”
雖然很清楚歐陽恆和歐陽府裡的人不是一個樣，但現在大臭臭變成這樣，他沒照顧好就是他的錯，“以後大臭臭就不用你操心了，朕會照顧好的。”
即使不像對像傻子那麼好，但他時不時問上一句，再讓小衛子去看看。
只要是不想死的人，都不敢去欺負他的。
至於去皇宮，就算了。
“皇上。”
歐陽恆還想說。
“你的照顧就是這樣。”
皇帝看著他，“曾經有機會的，可你沒有重視。”
歐陽恆很難過，這確實是他的疏忽。
“我。”
皇上直接閉上了眼睛，拒絕談話。
馬車在一出精巧的院子前停下，抱著人下車的歐陽恆愣住了。
“朕命人改的，這裡距離皇城最近，本想是留著小傻子成親後住的，她那麼傻，可能被欺負了都不知道，離得近點，朕更放心。”皇帝笑著說道。
衛公公同樣笑著，心裡卻在吐槽，就那小傻子，不說腦子，單單是飯量估計就會嚇壞許多人。
歐陽恆一愣。
這些日子，他一直都沒有放棄過尋找小五口中的小臭臭，卻怎麼也沒想到，她竟然就是一年前傳得沸沸揚揚的那位小傻子，是他的同胞妹妹。
“我能去看看她嗎？”
“可以。”
皇帝點頭。
進了院子，裡面很大，房屋卻很少，看起來空空蕩蕩的，花園裡種的是果樹，除了最中間的主院，就是西邊靠前又一排下人房。
衛公公早吩咐人先過來準備。
他們一來。
洗澡水，新衣服這些都已經準備好，甚至太醫都在大廳裡等著了。
本來洗澡的時候，歐陽恆想要自己動手，可等看見那乾瘦如柴，真的就是一副骨架子，渾身都是傷，新的，舊的，密密麻麻很是嚇人，他就不敢動手了，深怕一用勁，就傷著他。
深吸一口氣。
才走出洗澡間。
洗澡期間，大臭臭就醒了過來，看著陌生的環境，陌生的人，很是害怕驚慌，整個人縮成一團。
他不配合，洗澡的工作就不好做。
守在門口，慢慢緩解情緒，一點作用都沒有，反而越發沉重的歐陽恆，一聽到動靜，就忙走了進去，“小五。”
這人他倒是認識。
只是，他是那些壞人的兒子。
偷偷地看了一眼，就移開目光，人縮得就更緊了。
“小五，別怕，沒事了。”
歐陽恆走上前，努力做出一個最溫柔的笑容，效果卻很不好，至少在外人看來，他更像是要哭了一般。
聲音倒是非常的溫暖，只可惜，沒用。
隔壁的皇帝聽到奴才的彙報，“和他說小臭臭找到了，還給他了好吃的，他洗乾淨了就能吃了。”
這話。
果然比溫柔地哄有用。
只是。
洗乾淨後。
歐陽恆看著已經擺好的豬蹄和紅燒肉，見大臭臭伸手去抓，連忙阻止，“等下，我先問問太醫。”
因為是皇帝給的，所以，他沒直接說，這太油膩了，以小五的身體，現在很可能吃壞肚子。
大臭臭供著身體，低下頭，沒有說任何反抗的話，只是默默地用雙腳將放肉的桌子腿牢牢夾住。
“最好吃些清淡的。”
皇帝木然地看著。
他知道太醫的話，有道理，可想到他們家小傻子，呵呵，對於她來說，沒什麼是豬蹄和紅燒肉解決不了的。
作者有話要說： 親親們 更新來了哦 (づ￣ 3￣)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