礦場地下很冷,室溫一直維持在五度左右。而且因為門剛被挖掘出的原因, 守衛還沒有到位, 控溫用的魔導器也沒有裝上。

終於明白了“對於頭腦耿直的人就應該說直話”這個道理的我立馬讓阿諾德脫了外套,披在自己身上。自帶恆溫自律型迴路的騎士服就和羽絨被一樣溫暖, 令我不由的喟嘆出聲。

“不過阿諾德。”看著身前只穿著一件白色的襯衫, 微仰著頭若有所思的注視著巨門殘垣的少年,我猶豫的問道, “你會不會太冷?”

“不會。”

他沒有回頭看我,冰色的視線始終凝望著面前的巨門,“您冷嗎?”

突然想到了什麼的我微微眯起了眼睛, “嗯。很冷。”

果不其然,阿諾德輕輕轉動了下手腕上的魔導器。在赤色的魔導陣一閃而過後, 周圍的空氣立馬變得溫暖了起來。

不。應該說已經有點熱了。

再次被這個木魚腦子傷了心的我面無表情的把身上已經自動調冷的騎士服脫下,甩在了他的身上。而他也沒抱怨,只是一臉平靜的將騎士服重新穿上,很是貼心的問道,“殿下。您熱嗎?”

“……不用了。就讓溫度保持在這個度吧, 謝謝。”

“是。”

阿諾德輕聲應道。攤開手掌, 冰色的光球於頃刻間在他的掌心中旋轉著形成, 像氣球般的, 飄飄悠悠的升上空中。

冰色的光柔和而昏暗。小小的一個球體隨著阿諾德的視線從作飄到右,將巨門殘垣的樣子照出了七七八八。

有些魔導門是裝有光感應魔導的。只要遇到強光變回發出警報。雖然面前的巨門已經半截入土連門上的花紋也被腐蝕殆盡,但說不定裡面的魔導器還在執行著。

萬事還是要小心為好。

冰色的小球飄飄悠悠的退了回來,停留在我和阿諾德的面前。然後在阿諾德的視線從巨門落回它身上時, 變成了一塊冰色的螢幕。

第一次見到這種魔導的我好奇的將腦袋湊了過去,發現螢幕上赫然顯現這巨門原本的樣子,大段的文字和資料在一旁不斷的重新整理著。

“失禮了。”

身旁的阿諾德伸出手把我的腦袋推到了一邊,在光屏上單手飛快的操作著。

自知在魔導上幫不了什麼忙的我在一旁安靜的等待著。過了一會兒,聽見阿諾德說道,“製造時間大概是四十年前。崩塌的原因是爆炸。”

“六維合金。”阿諾德微垂著眼瞼,若有所思的看著不斷重新整理著的資料,“幾近兩千五百萬條迴路。一千兩百九十八個魔導功能。”

我傻眼了,“這麼厲害的嗎?”

“聖恩露斯國庫的大門回路數是它的三倍。”阿諾德平靜的說出了不得了的話,“不過除去迴路數最多的‘血繼’。這扇門的製作復雜程度也和國庫大門差不多了。”

果然。

目光暗了暗,我喃喃道,“逃不掉了。是白露希斯和拜德中的一個。”

四十年前有這樣的技術和財力去做這樣一扇門的,只可能是他們這兩個大國。

那麼。他們費盡心思想藏起來的是什麼呢。

“阿諾德。”

我看向身旁的騎士。他神情平靜,似乎在等待我下達命令,“找出用於打開門的迴路。”

“是。”

冰色的光屏再次恢復成了球體。阿諾德伸出手,打了個響指。

光球應聲破碎,脆響聲中直徑高達兩米的魔導陣在門的殘骸上瞬間綻放,瑰麗的光猛然間照亮了整個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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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間成千上萬的大大小小的圓與三角相互扣弦又以各自的軌跡規律的旋轉,卻又在第二聲響指中於瞬間破碎為光點。

無數各色的光點迎面撲來,就像在面前炸開的煙花一般。我下意識的閉起眼睛,卻聞到了溼潤的泥土的氣味,感受到了冬日的烈風於身邊凜冽的衝過。

明明是短暫的瞬間,卻被拉得很長。

“找到了。”

耳畔傳來了清冷的聲音。我緩緩睜開眼。微楞的看著浮現在門前,緩慢轉動著的魔導陣。

比起之前的魔導陣這個小的太多也簡單的太多了。明明迴路炸裂的脆響還在腦中迴盪,光點爆破的餘震仍令我眩暈。

“……這就是開門用的迴路嗎。”

我捂著嗡嗡作響的腦袋,對阿諾德問道,“只要破壞這個門就能開啟嗎?”

“是的。”阿諾德的聲音很平靜。比起我他似乎沒有感受到絲毫的不適,“但是就像您剛才所見的,無法強制開啟。”

“無法改寫?”

“無法直接改寫。必須透過前一萬零二十條迴路得到許可權。”

我笑出了聲。

一旁的阿諾德疑惑的看向我,似乎不理解我為什麼會突然在這種時候笑出來。而我也沒有對他解釋,只是自顧自的走向了巨門。

不斷變換著色彩的魔法陣依然在門前安然的旋轉著,似乎並不知道自己接下來會迎接的是怎麼樣的命運。

其實我也不知道。

但如果我的身份是女神賜予的這個世界的“主角”的話。那我這麼做應該是沒問題的。

“所以,來試試看吧。”

我這般喃喃道。抬起手,輕輕覆於魔導陣之上。

咔嚓——

跳過前一萬零二十條迴路。用於“開啟”門的魔導陣。頃刻間破碎化為光點。

“果然是可以的啊!!!!!!”

巨門朝著兩邊一頓一頓的開啟,連大地都為之抖動。如地震般的巨響蓋過了我興奮的大喊聲。烈風從門的那側湧來,獵獵的吹起了我的長髮和裙襬。

視線被隨風劇烈飄蕩的長髮遮擋。我來不及將長髮壓下,一個中心不穩摔在了隆隆震動的地面上。

來不及爬起身,泥土滾落的聲音驚的我睜大了眼睛,猛然抬頭向上望去,卻看見了大大小小的石塊撞擊在泛著冰色光暈的屏障上。

於劇烈晃動中有人將我扶起,摟在懷中。我轉過頭,看見阿諾德正緊皺著眉在空中迅速的書寫著什麼,隨著他指尖移動複雜的多維魔導陣正在逐漸形成。

“太危險了!”

阿諾德用另一只手將我的腦袋死死摁下,“您是怎麼做到的?!”

“我是魔導對沖體質啊!”

我一邊用力拍著他摁在我腦門上的手一邊喊道,“所有魔導被我使用都會炸掉!”

阿諾德猛地低下頭一臉震驚的看著我。在理解完我話的含義後,緊盯著我的視線突然間如寒冰般冰冷。

“怎、怎麼了?!”被阿諾德這種看死人的眼神看怕的我委屈的喊道,“門不是開啟了嗎!”

“真是幸運啊。”

阿諾德轉回視線,涼涼的說道,“爆炸的是迴路不是您真是太好了。”

……雖然猜想過用魔導對沖去破壞魔導陣會很危險,但是原來是那麼危險的嗎!

我顫顫巍巍的大喊,“會會會會爆炸嗎?!”

阿諾德回答的很平靜,“沒人試過。但理論上是必死無疑的。”

“除非——”

冰色的視線看向我。

“神給過您什麼加護嗎。”

我瞳孔緊縮了下。

多維魔導陣全部完成。泛著冰色波紋的屏障以比震波更快的速度迅速蔓延。一瞬間,震動與巨響全都歸於平靜,目之所及的世界全都盪漾著冰色的波光,猶如被風吹拂的水面。

阿諾德扶著我站了起來。他回望了一圈四周,確定沒有大礙後抬手輕壓。冰色的世界也隨之恢復平常。

“這樣地上應該就察覺不到了。”

他看向我,目光很是認真。“沒事嗎。伽德莉切殿下。”

“沒事……沒有受傷。”

阿諾德點了點頭,“那麼。能讓我研究一下您嗎。”

我炸了,“哈?!”

“百年無一的魔導對沖體質。很有研究的價值。”

“那種事以後再說啦!”

我把湊上前的阿諾德推開。黑著臉一個人走向巨門。因為崩塌的原因這扇門是斜著插入地面的,開啟後的開口也是斜的,我還得手腳並用的爬過去。

全程阿諾德充滿了探究意味的目光始終黏在我的身上。我嘴角抽動著,從殘骸上跳下,對著對面的阿諾德揮了揮手。

“上去之後會好好給你解釋的!先過來——哇啊啊!!”

突如其來的失重感讓我猛地驚叫出聲。目光的最後,對上的是瞬間緊縮的冰色眼眸。

在陷入黑暗的最後,我聽見了阿諾德的聲音。

不負平靜。是充滿了恐懼的聲音。

……

我緊閉著眼睛,努力蜷緊了身子。但還是被撞得生疼。

自己並不是掉入了什麼通道,而是因為門周邊的土壤太過鬆動,踩踏後掉了下去。

好在我的運氣不錯。雖然一路上用身體不知道撞開了些什麼奇奇怪怪的東西,但沒有一個給我致命傷,應該是一些時間久了腐化的木板。

啊。我應該牢牢的黏在阿諾德的身邊的才對。

在又撞開一塊木板後。我這般涼涼的想到。

好在下落的時間並不長,不久後我就掉進了水中。

雖然上輩子還是學了游泳但到現在已經忘得七七八八。只能憑著記憶中的動作加上常識用狗爬式的泳姿上了岸,雖然姿勢很醜又很累,但好在沒有活活淹死。

爬上岸的我一邊喘著粗氣一邊從衣服裡拿出了吊墜。冰色的墜子布著細細的裂紋,質地冰涼,卻在漆黑的地下散發著明亮的光。

還好……選擇帶過來的是這個項鍊啊。

身體本能的不停地喘著粗氣。手心冰涼的溫度漸漸使不斷跳動著的心平靜了下來。明亮的光也讓我不再那麼害怕。

果然。人是向光的生物啊。

捧起吊墜,輕輕的獻上一吻。然而正當我準備站起身的時候,有人從身後捂著了我的嘴巴。

未出口的驚呼戛然而止。我瞳孔緊縮著,緊盯著捂著我嘴巴的黑皮手套,在腦中不斷閃過各種情況和與之對應的方案。

“啊——那麼多天了。終於能看見光了吶。”

後背清楚的感覺到抵著什麼,爽朗動聽的男性聲音貼著耳邊響起。在我震驚的目光下,他伸出了另一只手,拿起了我手中的吊墜。

“嗯?”

發現無法拿走的他歪了歪腦袋,細軟的髮絲隨著他的動作輕蹭過我的脖子,癢癢的卻令我不寒而慄。

猶如冰冷的刀劍劃過脖頸。

“是項鍊啊。”

在看清繫著吊墜的銀色細鏈後他輕輕喃喃道。黑色的皮手套從我嘴巴移開,轉而握緊了細鏈。

“等一下!!”

我高喊著。男人的手頓了頓,沒有一把扯斷。

“做個交易吧。”

男性的充滿了侵略性的氣息近在耳邊。後背始終抵著什麼。看來他就蹲在我的身後,將我整個人環了起來。

明明是那麼曖昧的姿勢但是我的內心只有緊張。意識到他還有交談的意願,我壓低了聲音努力冷靜的說道,“如果你想要這個吊墜的話我可以送給你。但是你也不一定能走出這個洞穴。”

“我是個魔導學家。是從上面的廢墟掉下來的。如果有我的知識的話,你回到上面的可能性更大。”

“哎——你說的很有道理啊。”

身後的男人拉長了聲線,有些懶洋洋的。隨即他輕笑了一聲,說道,“但是你不怕我回到地上後殺了你嗎。”

明明是爽朗如太陽的聲線。

“……到那時再說。”

呵呵。等我回到上面看我讓阿諾德把你打個半死。

而且——

我微微眯起眼睛。

這種熟悉的爽朗感讓我莫名的有些熟悉。

“哈……成交。”

耳畔傳來男人溫溼的低笑。那股強大的壓迫感終於隨著他起身的??聲一併退去。

我不露聲色的輕呼出一口氣。同樣站起身。

然後轉過身。

赤色的長風衣,棕色的翹發,英俊硬朗的臉龐。

以及那雙暗紅色的眼睛。

“哦呀。沒想到是小姐你呢。”

男人看著我愣了愣。隨即露出了爽朗的笑容,對我擺了擺手,“好久不見了啊。你也是來這裡冒險的嗎?”

我將視線從那只剛捂著我嘴的手收回,落在他無比爽朗的臉上,“你原來是過來冒險的?”

“是啊。”

男人點了點頭,“因為這裡之前是魔窟啊,所以想來看看。沒想到魔窟早就被清理的一乾二淨了呢。”

……礦場都是從兩年前開始建的了你這個人是在和時代脫節嗎!

當然這樣的吐槽我是不敢說的。只能無語的看著他,又一時間找不出該說的話。而他對我眨了眨了眼睛,微揚著嘴角,似乎在耐心的等我繼續問他什麼。

之前危險的氛圍消失的一乾二淨。

但無疑面前的男人是危險的。

“既然我們的目標都是回到上面。”想了想,我決定將對話往共同的利益上靠,“那我們組隊吧。我對魔導還是略知一二的。”

“好呀。”

男人回答的很爽快。

“不過啊。”

巨大的風衣一下子蓋在了我的身上,很好的遮住了我驚愕的表情。

……有什麼東西過來了。

感受到周邊的氛圍猛地凜冽了起來。我沒有說話。迅速的將赤色的外套裹在了身上。

外套很大,將我整個人裹在裡面還多出了一截拖在地上。布料也很奇特,外部飄逸卻堅硬,內部柔軟卻極富有韌性。

“好好披著喲。”

男人側著頭對我笑了笑。隨即輕哼不成調的小曲,從腰間慢慢悠悠的抽出了劍。

我雙手緊緊握著外套的邊緣。胸前的吊墜散發著冰色的明亮的光,讓我看清了從幽深漆黑的對面,匍匐而出的是什麼東西。

那是散著漆黑的酸煙,不斷發出著吞嚥鮮血的聲音的異獸。

黑暗隨著他們的畢竟越來越深,冰色的光被逐漸逼回。最終只有我和他周圍一圈散發著明亮的冰光。

就著光。我因為面前的景象而皺緊了眉。

猩紅的眼睛,漆黑的煙,如獸的身體。

這是一群魔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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