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少雨!”沒人回話, 趙淺又叫了一聲:“周少雨!”

周哥兒還是沒有回答, 兀自朝前頭去,趙淺看著磕磕絆絆的身影往前撲, 忽然有些著急了。

他連忙追了過去,從身後一把將人給抱住,懷裡的少年掙扎了幾下, 他反倒是把雙手收的更緊, 人才算是停下了腳步,兩人僵持了一會兒,他放輕了聲音, 像個做錯了事的孩子一樣:“對不起, 我不該吼你的。”

趙淺把下巴放在周哥兒單薄的肩膀上,聲音變得沙啞:“剛才那個人是誰?告訴我行不行。”

周哥兒掙扎了一下,從趙淺懷裡出去,他別頭看著一邊, 肩膀在輕微的抖動。

“怎麼了?他是不是欺負你了?”

趙淺板著周哥兒的肩膀, 發現他在哭, 頓時眼睛變得十分的猙獰。

周哥兒覺得自己很丟人, 卻又忍不住, 他抬手抹了一下霧濛濛的眼睛,不想看趙淺, 語氣哽咽:“那是我大哥。”

他和家裡人的關係不好,不來往也沒什麼,上次娘跑到趙家去丟人, 他心裡就很擔心趙淺會因為娘的原因而厭惡他,覺得他都已經出嫁了,娘家人還來佔便宜,會就此連帶著厭惡他。

那時候他和娘爭吵,被他聽見,他也不敢去解釋,恐怕自己這張不會說話的嘴把事情弄的更遭,他也知道那次趙淺是真的生氣了,兩人冷戰的時候,他每天都提心吊膽,生怕趙淺再也不跟他說話,好在後來和好了。

他本來就擔心曹芳和他一起出去,原想出來找他的,結果碰見了大哥,說了幾句話,沒成想被他瞧見了,竟然還質問自己和別人拉拉扯扯,他氣他居然連和自己生活了那麼久的人都不認識,究竟是有多不上心多不在乎才會鬧出這種事情,是曹芳又回到他的身邊了,他想找個這麼蹩腳的理由把自己趕走嗎!

“大哥?”趙淺複述了一遍,怔了一下,松了口氣後心又提了起來,連媳婦兒的家裡人都不認識,他暗自懊惱,看著眼前哭氣未消的人,他不知該如何面對,也難怪剛才人氣得要走,不理會他。

他撓了撓頭,露出了個苦笑,想去拉周哥兒的手,被他給躲開了,他悻悻道歉:“是我不好,沒有弄清楚。”

周哥兒見他服軟,心中照樣不是個滋味兒。

“別生氣了,都怨我,我不記得以前的事情了,所以不知道他是你大哥。”趙淺手足無措,他沒有見過周哥兒哭,原本就不怎麼會安慰人,現在是又心疼又心焦:“少雨大人有大量,原諒我行不行,我保證以後不會再犯這種錯。”

周哥兒扯了一把身旁的灌木葉子,吸了吸氣,黏黏糊糊的眼睛讓他看別處都有些不真切,他倔著沒有說話。

“對不起。”趙淺試著去牽他的手,傷了腳以後做的活兒少了很多,少年手上的繭也沒有以前那麼硌人了,他把他的手握在手心,好在人面上不情願,總歸沒有把他的手甩開。

趙淺把他額頭前垂下擋住眼睛的頭髮縷開,小聲問道:“是原諒我了對嗎?”

看著眼前眼睛泛紅,躲閃著目光的人,他才發現他不能忍受他和別人在一起,如果那個男人不是他的大哥,他不知道自己會去把他教訓一頓,或者是把少雨困在自己的身邊,成全,他的字典裡似乎從來沒有這麼兩個字,好不容易喜歡的人,又怎麼會拱手讓人。

他原以為對少雨好,久而久之他會明白自己的心意,照顧好他比一句承諾要實在很多,但現在他覺得有些話不說明白,誰都不會心安。

“少雨,我知道有時候我可能對你太霸道了,你不愛說話也不常表露自己的情緒,我很難猜出你在想些什麼,讓我們之間有了很多不必要的誤會,我先前太衝動了,希望你可以原諒一個沒有辦法看見自己喜歡的人和別的男人在一起的可憐人。”

“我喜歡你。”

“是想要過一輩子,一起養很多小孩子的那種喜歡,不是簡單的對笑笑那種喜愛,你明白嗎?”

周哥兒心裡一窒,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他,嘴裡喃喃道:“我不明白。”

趙淺忽然伸手環住他的肩膀,把人往前一帶,俯身上去吻了他的唇,周哥兒的唇有些涼,他想要給他所有的溫暖,抱著人怎麼也不捨得放開,上次親吻他的嘴角是出於對他的心疼,而這次不一樣,這次是出於愛意,宣誓主權的佔有。

直到周哥兒快要喘不過氣,他才離開了他的唇,側臉靠著他的臉頰,在他耳邊輕聲問道:“現在明白了嗎?”

周哥兒扯著他後背的衣服,攥的很緊,他將頭埋在他的胸前,心跳的很快,根本無法平復下來,喜悅是不能用三言兩語說清楚的,更何況他還不善言辭,他幾乎要站不穩當了。

趙哥這是向他表明心意了!

趙淺摸著他的後背:“我已經說過曹芳了,她不會再來讓你不開心的。”

“你………”周哥兒忽然心慌,揚起頭看著他:“你不會打人了吧?”

趙淺忍不住笑了一聲,又把他的腦袋按回了自己的胸前:“你怎麼把我想的這麼凶神惡煞,再怎麼著,我也不會打女人。”

周哥兒放下了心,他抱著趙淺同樣不想鬆手,回想起這幾個月的心理歷程,實屬不易,自己心裡藏的最嚴實的話,早該說了,他咬了咬牙關:“趙哥,我也喜歡你,很高興我是你的夫郎。”

聽見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和自己心意相通,趙淺忍不住揚起了嘴角,他又蹭了蹭周哥兒的脖子,上頭有些發熱,讓他捨不得離開:“我也很高興。”

兩人黏糊了好久,周哥兒戳了戳他的背:“我們該回去了吧,待會兒鄉親們該出來找了。”

趙淺嘆了口氣,得回去讓大家加快進度把小山洞挖好了,總讓媳婦兒跟著大家一起睡怎麼都不自在,他在周哥兒平滑的臉上啄了一下。

“成。”

周哥兒連忙捂著自己被親了的臉,還沒來得及心跳,瞬間又覺得自己失了重,趙淺攔腰把他抱了起來,笑著往回跑。

周哥兒驚呼了一聲,趙淺像只撒歡的大猩猩一樣,嚇得他趕緊摟住了他的脖子。

兩人跨過灌木叢,很快便回到了山洞口,周哥兒喘了兩口氣,連忙扯了扯他的袖子:“趙哥,快放我下來,讓大家看見了不太好。”

“有什麼不好?”

周哥兒一臉難為情,拽住他的衣服,小聲道:“求你了。”

“好,都聽你的。”趙淺輕輕把人放在了地上,改為牽著:“小心些啊。”

山洞裡的人見著兩人回來了,說道了兩句:“你們兩人去哪兒了,吃飯了還往外頭跑。”

“快,他們回來了,吃飯吧!”

嬸子們張羅著大家吃飯,胡三兒一臉曖昧笑:“你倆逛啥地兒去了?”

周哥兒把懷裡的青果扔給他。

胡三兒連忙彎腰接住,他捻著果子便咬了一口:“嘿,還挺甜的。”

“是嗎?你拿的那個滾在鳥屎去過。”趙淺認真道。

“哈?”胡三兒僵著嘴,吐也不是,咽也不是。

大家笑了一通,圍坐成一堆,端著碗準備吃飯,山洞裡有婦人在,趙淺一點也不但心食物該怎麼分配著煮,有了多年生活經驗的婦人可曉得怎麼省著吃,而且在山裡摘了些調料,做的吃食也越發有味道了。

現在雖然能夠吃飽,但是長時間不吃米麵也是不行的,他便鼓舞著大家加緊著幹活兒,船早一天修成也可以早些出山。

約莫過了十幾日,在大夥兒共同的努力下,隔開的小山洞可算是挖好了,山洞壁也給敲得很平整,總算是有了自己單獨睡覺的地兒,了卻了大家的心願。

趙淺在林子裡忙活了一整天,他們製造的船不算大,跟平時出海的船差不多大小,也已經快要完工了,天氣雖然冷,但是身上卻全是汗水,他回到山洞的時候,周哥兒連忙給他招手。

“趙哥,這裡。”

他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朝著周哥兒走過去:“咋了?”

周哥兒領著他往裡頭走了幾步,掀起一塊草藤子編制的簾子,是修好的小山洞,相對於他的高個子,還得埋下頭才能進去。

他鑽進裡面,還是蠻大的,原本乾巴巴的山洞,被周哥兒收拾的很乾淨,地上鋪著乾草,最上頭是棕櫚皮做的墊子,洞璧上還鑿得有幾個內凹的地方用來擺放喝水的竹筒子,趙淺滿意的點了點頭,脫下鞋子,一頭栽到了墊子上,總算有了兩個人獨處的地方了,他伸展了一下身體,頓時覺著寬鬆了很多。

周哥兒見他躺在墊子上的懶樣,低頭笑了笑,彎下腰把他那雙鞋子提了起來,瞧著內裡都打溼了,他有些心疼:“我拿出去給你烤著,你累了就在裡邊休息一會兒吧。”

趙淺閉著眼睛動了動下巴。

這些日子周哥兒的腳好了很多,現在走路已經不是問題了,就是腳心還有一條長疤痕,若是被硬的東西碰到還是有些疼,除此之外便沒有什麼大礙了。

他提著鞋子烤在火堆旁,已經有好幾雙鞋子在那兒了。

正巧鄭哥兒也在給他的夫君烤鞋子,他見著周哥兒,笑得有些八卦:“我瞧你們這些日子相處不錯,上次的事情可說開了?”

周哥兒倒弄著趙淺的鞋子,有些不好意思的點了點頭。

“說啥了?”鄭哥兒追問道。

“沒什麼。”周哥兒把鞋子放好後,匆忙的站起身:“我去幫嬸子們做飯。”

“誒!”鄭哥兒還說想聽聽八卦,沒想到才說了一句話就給跑了,這守的也太嚴實了,他無奈的搖了搖頭。

船造好的那天,大家挖的陷阱有了新的收穫,捉住了三隻野兔子和兩隻野雞,大會兒當夜便把野雞用剩下的板栗給燉了。

趙淺吃著板栗野雞湯,發現這味道實在是闊別已久,轉眼間在這山上過了竟然有一個月了。

吃了幾大口肉後,他墊下了肚子,道:“我們的船造好了,但是只能裝下四個人,明兒要是天氣好的話,我們就準備出海去,到時候看能不能在下魚村換點東西回來。”

“現在這個時刻,有值錢的東西都儘量拿出來吧。”

說到這裡,大家端著碗的手頓了頓,趙淺知道大家的腰包都管的嚴實,雖然遇見了海難,但大家肯定跑的時候貴重東西是帶上了的,不說很多,總是會有那麼一點兒。

見大家都沉默了,胡三兒率先摸出了一兩碎銀子給趙淺:“就這麼多。”

趙淺接下錢,又看向大家,隨後又有個婦人把手腕上的銀鐲子給摘了下來:“錢財外物,保命要緊噢。”

世世代代的教育思想,大家對待錢的事兒上難免保守,心裡雖然諸多不願,可是東西弄來生活條件會好上一些,活著才能再掙到錢。

陸陸續續各自都出了些財物,趙淺把東西收拾好,也知道是難為大家了:“這些錢我都會用在大家生活的物資上,不必擔心會亂來,明兒來個會識字的跟我一起,把賬目記下來。”

“趙淺,沒必要的,大夥兒都相信你,這些日子你為大家出了那麼多力,大家都看在眼裡。”

“就是因為大家相信我才必須這麼做,事情清清楚楚的,對大家都好。”

於是趙淺除去自己以外,再選了兩個人一起,船隻能裝四個人,他和胡三兒去了兩個,要個會寫字的,就只剩下一個名額了,最後他讓一個婦人跟著,畢竟女人要用的東西,還是帶個婦人去好些,女子總歸是要細心些。

事情就這麼安排上了,大夥兒都有些期待這次出山。

夜裡,周哥兒把掛在小山洞裡的大襖子提了起來,得虧把這兩件兒衣服帶出來了,不然這些日子裡都沒個能蓋在身上睡覺的厚實物件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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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山洞裡只有點影影綽綽的火光,靠外頭的火才看得見一點趙淺坐在墊子上,道:“等明兒出去了,就買些被子油燈回來,到時候就不會黑燈瞎火的挨凍了。”

周哥兒拿著衣服坐到了趙淺身邊去,從衣袋子裡拿出他一直小心存放的粉色珍珠:“大家多多少少都出了東西,咱們也得出點。”

趙淺拿著那顆圓圓的珍珠,他知道周哥兒喜歡,但他說的也沒錯,家裡本來就沒什麼錢,原準備把打的魚拿到集市去換些錢,可還沒來得及就發生了海難,現在魚還在空間裡,也沒有找到適當的時候出來用,這當頭他們也就這顆珍珠值點兒錢。

他拍了拍周哥兒的頭:“還是你想的周到。”

“你明天出山的時候小心點。”周哥兒躺到墊子上,喃喃道,他知道趙淺沒辦法帶他一起出去,不能夠陪在他身邊,心裡總是有些擔憂。

趙淺躺在他旁邊,伸手把人撈到了自己懷裡:“還不放心我出海嗎。”

“就是不放心。”

“不會有事的。”趙淺親了親他的頭頂:“有你在這兒等我,萬事我都會小心的。”

周哥兒反手也抱住了他,深吸了口氣:“好,早些睡吧,明天還要早起呢。”

第二天趙淺起的確實早,周哥兒醒來的時候身邊已經沒有人了,他趕忙起來,鞋都沒穿就跑出了山洞,早就沒了他的身影。

初冬的天,早晨的風別樣冷,胡玲玲正在灶前燒火,見著他穿的單薄,關切了一聲:“他們已經走了,你快回去把外衣穿上吧,可別生病了。”

周哥兒衝胡玲玲點了點頭,有些失落的折身回了小山洞。

“這些日子我都快要變成山夫了,差點忘了自己是個漁夫。”

小船兒晃盪在滿是落葉的海面上,從山腰的海水上過不太容易,船底下有很多樹枝灌木,得用船槳支著船避開,儘管行的慢,大家還是有一股久違的熟悉感,心裡的喜悅溢於言表。

“有了船,咱們在集市買些麻線,到時候讓李師傅編點漁網,又可以打漁了。”趙淺搖著船槳,附和著胡三兒的話。

胡三兒笑了起來:“想想還真不錯。”

大家一路上小心翼翼,閒談著話兒,之前蜿蜒的小路都被水淹沒了,從海上過,反倒很快就要到下漁村了。

把船停靠在海岸邊,大家下來走路,翻過了山就是下魚村,大家跟著以前牛車過的大路走,男人的步子快,女人也不拖沓,很快就到了村子。

下魚村完全沒有受到海難的影響,初冬這當頭,還在地裡收菜回家,幾個人遠遠的望著不由得有些羨慕。

“我看下魚村的地裡有好些蘿蔔,白菜,辣椒,咱們看看能不能去買點兒,畢竟這兒離咱們的山頭最近,也省下很多功夫。”

對於趙淺的提議,大家都覺得沒問題,想法是好的,可就是兩個村子的關係讓簡單的事情變得困難。

婦人道:“不如我去找他們說說,女人之間好商量。”

趙淺點點頭,反正這裡誰去都比他去要強上很多,之前胡三兒跟他說道的事情他可還沒有忘記。

“來,這些碎銀子你先拿著,儘量多買一點,蘿蔔可以放很久,冬天的蔬菜也不容易變質。”

婦人接過趙淺手裡的錢:“成,你們就在這邊等著,若是行,我來叫你們過去拿。”

“那就辛苦嬸子了。”胡三兒朝婦人進村子的背影吆喝了一聲。

趙淺是這麼想的,先讓人去試試水,若是他們願意賣東西,那就再換些米麵糧食,一來這裡隔得近,好運輸,二來村裡的東西比集市上要便宜一些。等換夠了吃的,就用船把東西運回去,讓鄉親們帶回山洞,他們再去集市買需要的東西,畢竟碎銀子不多,值錢的還是些物件兒。

然而三個人左等右等也沒等來婦人的訊息,像是人消失了一般。

胡三兒有些等不及了:“要不我過去瞧瞧?”

“咱們一起去吧。”趙淺其實也等的不耐煩了。

大家說走就往村裡去,村子靜悄悄的,這當兒天氣晴著,估計大多都去下地了,走了好長一段小路才算碰上個人,那婦人挽著個菜籃子,撇了三人幾眼,咕噥了一聲:“什麼人都往村子裡竄。”

胡三兒原本還想問一下有沒有看見一個外村的婦人,聽這麼一句,瞬間閉上了嘴巴,臉色也不是很好。

三人心裡不太愉快的走在陌生的村莊小路上,忽然便聽見了前頭的爭吵聲,趙淺和胡三兒對望了一眼,同時扭頭朝聲音的發源地跑去。

“我只是想問你們賣不賣東西,敲了門才進院子的。”

先進村的婦人被下魚村的村民圍著,焦急著一張臉,不停的解釋。

“放屁,偷偷摸摸進我的院子,我雞窩裡的蛋就沒了。什麼敲門聲,我壓根兒就沒有聽見過敲門聲,我看就是來偷東西的,大夥兒可要跟我做主,別讓這上魚村來的小偷給跑了。”

尖銳叫著的也是個婦人,個頭不高點兒,掐著腰,一副牙尖嘴利的模樣,氣勢足的很。

“我真的不是偷東西,瞧著你家的院門開著我以為家裡有人才進去的,根本就沒見著你家的雞窩。”

“還狡辯呢,雞蛋讓你藏起來了吧,你讓咱搜搜身,要是真沒有就相信你!”婦人滿嘴不饒人,叼著看熱鬧的村民提出無理的要求。

婦人雖然不是什麼黃花大閨女了,但總歸是個女子,被一群不認識的人這麼欺辱,換做是誰也不讓搜。

就在大家摩拳擦掌靠近婦人時,趕過來的趙淺怒斥了一聲:“你們一群人要不要臉,合著人多欺辱一個婦道人家,下魚村的民風原來就是此般惡劣啊!”

聽著有道聲逆著大家的意插了進來,人群安靜了一會兒,片刻後有個漢子站了出來:“你誰啊你?”

“我是誰你管得著嘛!”

漢子被噎了一句,上下打量著眼前這個身高體壯,挺拔的男子,覺得十分陌生,又好像見過,想了好一會兒,忽然睜大眼睛喊道:“趙淺!是你!你竟然還敢來我們村子!”

聽到這麼個名字,村裡人頓時都火氣騰騰,紛紛挽著袖子:“又想來我們村裡找揍是吧。”

“大家瞧瞧,這婦人肯定跟趙淺是同謀,都是想來偷咱們村咧!”矮婦人吆喝道:“他們村子遭水淹了,沒吃沒喝沒住處,想來佔咱們的村子!大家可千萬不能讓他們得逞。”

一時間下魚村的人義憤填膺,伸胳膊伸腿兒的想教訓人,趙淺見狀,毫無懼意,一群烏合之眾,當年他一個人挑架的時候,對方十幾個人,個個牛高馬大,人手一把砍刀,他眼睛都沒眨過一下,照樣把他們打趴下,更何況這群老弱病殘,空著手一副要為民除害的蠢樣子。

他從腰上拿下從山上帶下來的鐮刀,反手甩在矮婦人家的院門上,發出砰的一聲:“來啊,看看不用刀子能不能擰斷你們的手。”

躍躍欲試的爺們頓時停住了腳,當初那軟弱的男人完全不是這個樣子的啊!一時間吵鬧的場面安靜的能聽見鳥叫聲。

要是動起手,趙淺還真沒怕過,不過昨天晚上周哥兒囑咐了他好幾遍,讓他小心行事兒,他忍住不動手,到時候回去沒法交代。

當著多有人的面,他叫胡三兒:“帶嬸子走。”

看著所謂的小偷被接走了,望著刀和杵在他們身前虎視眈眈的男人,誰也不敢多嘴,那時候沒有槍打出頭鳥這句話,但是道理大家都明白。

“我們好心好意來商量買些東西,你們喊著抓賊,下魚村人的德行真讓人長見識。”換做以前的趙淺說這句話,一定會讓人啼笑皆非,但是現在他行的端做得正,說這話也沒人敢說什麼。

他從門板子上扯下鐮刀,跟在胡三兒他們後頭,大搖大擺的出了下魚村。

“簡直不要臉,竟然跑在咱們村子裡來撒野!”等人走了以後,村民們嘰嘰喳喳又喧囂了起來。

婦人從村莊裡出來,心有餘悸。

“真是不好意思,得虧趙淺把他們嚇唬退了。也不知下魚村的人怎生這般不講道理,我分明敲了門進院子,進去還喊人了,結果那婆娘出來就一把將我抓住,又是哭又是喊。”

胡三兒忿忿不平:“這事兒不能怨咱們,他們太過分了,仗著人多欺負咱上魚村。”

“好了,現在說這些也沒用了,只要人沒事就好,當務之急還是買東西,現在只有去集市了。”趙淺往大路上瞅了瞅:“牛車也沒有,只能走著去了。”

胡三兒道:“那咱們趕著點走,到下一個村子時,看能不能趕上個牛車。”

大家商量著便出發了。村子到集市太遠了,一路上得跋山涉水的,若是不快些,恐怕今晚還回不去。

為了省些路程,大家沒有走官道,都是抄著小路走,路是不比大路平坦,但好在都是鄉下人,走起來也沒多困難。

約莫著走了一個時辰,原本出門冷颼颼的身體已經很熱了,可算是到了下一個村子,這村子裡的人不算多,比下魚村人少。

而且種地的人很少,因為離集市要近些,好些男人都去集市找活兒幹了,他們種的糧食也就夠自己吃,趙淺得知情況只能打消在這兒買糧食的打算。

四個人的運氣總算好了一點,遇見個送貨上集市的牛車,大家一人給了兩文錢,順搭著去集市。

折騰了一陣,到集市上已經中午了,大家下了牛車也沒想著去吃點東西,急急忙忙便去買物資。

婦人和記賬的去買米麵糧食,趙淺則和胡三兒去買禦寒和工具,一個時辰後在集市口集合。

“好久沒有來集市了,還有些唸叨往日賣魚的日子。”兩人經過魚市的時候,見著裡頭賣魚的人就一兩個,以往漁村的熟悉面孔都沒有再出現在這兒了。胡三兒不由得感慨了一句。

趙淺道:“費些日子,等咱們重新把村莊修建好,到時候照樣可以打漁。”

“也是,趁此機會也可以把村子建在別處,省的整日提心吊膽。”

兩人閒吹了幾句,趙淺去當鋪把村民們捐的東西都換成了銀子,當鋪老板瞧著他拿了那麼多零零碎碎的物件兒,雖然對於村民來說是寶貝,當鋪老板看多了稀罕物,沒覺得這些東西多稀奇。

不過瞧著這些首飾,吊墜,十幾樣,老闆還是抬了抬眼皮,見著趙淺和胡三兒都穿著粗衣布縷,不禁懷疑起這些東西的來歷。

趙淺似乎看透了老闆的心思,不耐煩道:“到底收不收,我們還趕著買東西回去給大家。”

老闆揚了揚眉毛:“你們是哪裡人?”

“漁村的,遭了大水,大家把東西都捐了,託我們出來買東西。”

聽了解釋,老闆的心稍微放下了些,於是在首飾裡挑挑揀揀,一臉嫌棄:“你這些東西可值不了多少錢。”

趙淺眸色變暗。

當鋪老板瑟縮了一下,捻起那顆粉色的珍珠:“不過這顆珠子倒是挺稀奇的稍微打磨一下可以賣個好價錢。”

“這樣吧,一共給你算個十兩。”

胡三兒率先叫道:“十兩,老闆你可別那麼黑心!”

“黑心!你這些東西都帶了那麼久了,舊的舊,破的破,能給你這個價已經不錯了!”當鋪老板抖著八撇鬍子,不滿道。

趙淺一把去把東西收起:“那我們不當了。”

當鋪老板拉著包首飾的帕子,急忙道:“哎呀,看你們跑一趟,我就再漲一兩!你們要當就當,不當拿走。”

“一口價,十五兩!”趙淺不容拒絕道。

當鋪老板當即松了手,雄赳赳:“你就去搶吧!還十五兩。”

趙淺見狀也沒有討好的意思,真把東西給收了起來,喊上胡三兒走的果斷。

老闆仰著鼻孔見兩人還真的乾乾脆脆就走了,連忙從櫃檯前跑出來:“誒,誒,等等,十五兩就十五兩!”

趙淺跟胡三兒對視了一眼,勾了勾嘴角。

老闆一邊把東西收進櫃子裡,一邊取錢給兩人,嘴裡還咕隆道:“你們可真會當東西,我就沒有遇見過這樣的,要不是見那顆粉色的珍珠特別,哪家當鋪會花這麼多銀子收這點東西…………”

趙淺拿到錢便走人了,實在懶得聽他唸叨。

出了當鋪,胡三兒笑道:“沒想到你還真有兩下子。”

趙淺嘆了口氣,他拿出東西就瞧著老闆盯著珍珠眼睛移不開,不敲一點怎麼對得起周哥兒,他道:“少雨很喜歡那顆珍珠的。”

胡三兒拍了拍趙淺的肩膀:“那待會兒你就單獨跟周哥兒買點東西,就當是謝謝他了。”

“不行,這是大家的錢,不分誰和誰的,等往後日子後了,我再給他買喜歡的東西。”

胡三兒見他一臉正直的樣子,不禁很是欣慰。

兩人把盡數把東西買好後,到集市口,婦人和記賬的已經打包小包在那兒等著了。他們身上扛著的東西也不少。

“我們倆的銀子已經用完了。”婦人道。

趙淺把扛著的東西放下,摸了摸身上的,掏出了二兩銀子和幾個銅板:“我們這兒還剩這麼點兒。咱們先找個牛車送咱們回去,東西太多了,拿不下。”

“好。”

趙淺去找了個師傅,兩人討價還價,最後要十文錢才肯送幾人去,他付了錢,大家把東西搬到牛車上,一起爬上了車子。

瞧著一大牛車的東西,婦人笑道:“過年也沒買過這麼多。”

“咱們可不相當於出來置辦年貨了嘛!”胡三兒擦了擦汗,附和著婦人。

趙淺則在跟記賬的說每樣東西花了多少錢,讓他一一記在紙上,回去好跟大家清賬。

冬天白晝短,天黑的也早,儘管一路上都在催車師傅快些,到他們停船的不遠處時,天色已經有些暗了。

牛車師傅少有走這條路,看著山路邊水汪汪的一片,壓根兒不曉得四人還要划船回去,只當他們是下魚村的人。

師傅不是這邊的人,還得趕路回去,就沒有跟他們嘮嗑了,各自都忙著往回走。

四人分工把東西抗到船邊上去,胡三兒把東西碼在一堆,瞧著趙淺撅著屁股搗騰船:“你幹啥呢,趕緊把東西搬到船上去啊,待會兒天黑了,咱們咋好划船回去。”

“船被人動過手腳。”趙淺直起腰,面色發冷。

胡三兒拋下手裡的東西,幾步過去,板著船看:“怎麼會,咱們來時還好好的。”

“這船板怎麼回事,像被人敲斷了又給合上的,要是咱們沒看見,上去那還得了!”記賬的湊上去,氣憤道:“太歹毒了,誰他娘的這麼幹!想要鬧出人命嘛!”

趙淺看見地上有好多來來回回打轉的腳印,這才去檢查了船,想都不用想也知道是哪些人:“下魚村的人還真是小心眼。”

胡三兒一拳頭砸在土壁上:“我去找他們理論!”

“你有證據跟他們理論嗎!”趙淺一把拉住衝動的胡三兒:“趕緊想辦法把船修好吧,天快黑了。”

…………

“他們咋還沒有回來啊?這天都暗下來了!”山洞裡的人伸著脖子朝外頭看了好幾次:“不會是出事兒了吧!”

周哥兒站在山洞外頭,已經轉了好幾圈了,他衝山洞裡的人道:“我去山腰上看看。”

“周哥兒,你別急,畢竟到集市那麼遠都路,晚些也正常,你可別晚上出去又把腳傷著了,到時候趙淺回來我們怎麼跟他交待啊!”

“是啊,是啊!”

大夥兒一邊著急,一邊還得寬慰比他們更著急的周哥兒。再一片安慰的聲音中,一道聲音卻不合時宜的響了起來:“萬一把你們的錢都卷著跑了,那才好笑。”

說話的人是從他們山洞外路過的薛耀,養了個把月的傷,現在雖然不能活蹦亂跳,但是走路是沒有問題了。

聽他的話,大夥兒便不高興了:“薛耀,你別以為趙淺沒在山洞就沒人敢揍你!”

薛耀哼哼唧唧了幾句:“我不過是隨口說說而已,天都黑了,他們還沒有影兒,你們都把錢給他們了,有船出去,到了集市有吃有喝,還能買厚襖子穿,誰還想回這山頭來受罪,現在還不讓人說實話了。”

見大家沒有回話,薛耀又道:“你們的心可真大!”

“趙哥不是這樣的人!”周哥兒冷著眸子,朝薛耀吼了一聲。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胡玲玲跟著道: “我也相信我大哥不是這樣的人!”

周哥兒忽然折身回了山洞,用竹子木棍燒起火把來:“天黑了,我打火把去山腰上等他們。”

山洞裡的人見周哥兒忙活著,心裡不由得都有些難受,似乎也都受到了鼓舞一般:“我們也去!女人們留在山洞裡,漢子們一起去山腰接他們回來!”

周哥兒感激的看了大家一眼,火把燃起,一行人堅定的往山下去。

薛耀看著火光閃爍,嗤了一聲:“一群傻缺。”

山洞裡的婦人出來罵道:“趕緊回你那山洞去,甭在咱們山洞口晃悠,怎麼著,又想來搶東西啊!這次我們人可多著!”

薛耀縮了縮脖子,悻悻的往自邊山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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