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斯知道有蛋殼畫, 在雞蛋底下開個小洞,蛋黃蛋白倒掉清洗乾淨, 剩下一個完整的空殼, 然後在上面作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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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之前其實也不是沒想過, 蛋殼畫,剪紙畫,軟陶,連十字繡他都琢磨過了,就是一直沒定下來要選哪種。因為他覺得那張圖很有意境, 畫在什麼上都襯不出來那種感覺。

但今天實哥給了他啟發, 如果把畫好的蛋殼底下完整地截掉一塊, 放在一個燈架上, 裡面探進去一個小燈泡。燈亮起來的時候, 小人仰頭看著的星空應該也就亮了。還可以把底下的托架弄成可以轉的, 這樣何修閒著沒事可以撥著蛋殼玩,星空和小人都會跟著飛快地轉。

真他娘的是個天才,簡直想捧起自己的臉親兩口。

葉斯回家後把衣服一脫, 穿著一件黑色的小背心, 一腳踩在凳子上,左手按住一顆雞蛋, 右手拿著電鋸嗡嗡嗡地就開始改造雞蛋。

一筐雞蛋很快就廢了,他把冰箱裡的蛋掏空,開始第二輪。

“我說——”葉爸端著水果站在臥室門口,話音剛起, 電鋸接觸上雞蛋,瞬間飛起一片白色的蛋殼沫子,裡面的蛋黃蛋白淌出來,葉斯把電鋸關了,皺眉看著那個黏糊糊的殼。

這已經是鋸得最好的一次,但還是有點歪,邊緣很不整齊,有一塊往上裂了,估計熬不過畫完就會徹底稀碎。

桌面已經沒法看,場面非常慘烈。

葉斯氣得腦袋疼,手一捏,咔嚓把殼捏碎,又拿起一顆新蛋。

“我說——”葉爸清清嗓子,趕在葉斯按動電鋸開關前飛快說道:“你是不是就只想把雞蛋大頭那邊完整地截掉一圈?”

葉斯回頭看他,拿著電鋸的那只胳膊揚了揚,用肩膀抹掉腦門上的汗,“你有辦法?”

“我可以試試。”葉爸趕緊把果盤放下,“但不能用這種大電鋸,這個太難控,要用小刻刀。”

“一圈圈割啊?”葉斯瞪大眼,用手掌側面比劃著在蛋殼上磨了磨,“是這麼割嗎?”

葉爸點頭,“我小時候村口做蛋雕的就是這麼弄。”

“行吧。”葉斯嘆口氣,“我知道了,我自己來,不用你上手。”

葉爸嗯了聲,把果盤拿過來在桌子左右比劃了一下,最後只好放在窗臺上。

“兒子啊。”葉爸看著葉斯的後腦勺,“你是不是……”

葉斯皺眉抬起頭,“怎麼了?”

“沒什麼。”葉爸搓了搓手轉身往外走,走到門口又忍不住問,“長什麼樣啊?好看不好看?是……長頭髮的還是短頭髮的?”

葉斯沒太聽明白,過一會他按亮手機屏,“短頭髮的,穿斗篷。”

“啊。”葉爸心裡一顫,說不出心裡是啥滋味,搓搓手,“我知道這種,叫靠斯,靠斯啥,靠斯play!對!”

葉斯皺著臉,“說什麼呢,爸,有事沒事?”

“我沒事,你搞吧!”葉爸連忙說,轉身往外走了兩步,又覺得不穩妥,原地脫下拖鞋,赤著腳悄沒聲地又走了回去。

葉斯用左臉蛋和肩膀頭夾著手機接何修的電話,一手電鋸一手美工刀,皺眉琢磨這倆東西到底哪樣能完美地割開一個蛋殼。

“我下車了,再轉一趟公交就進家門。”何修那邊聽起來有點吵,“你幹什麼呢?”

葉斯困惑地看著電鋸,過了一會才說,“學習。”

何修的聲音聽起來很愉悅,“對,我就是想跟你說,我週末作業好像落在你書包裡了,你回頭幫我找找。”

“哪科啊?”葉斯夾著手機艱難地往旁邊看一眼,書包掉在地上,上面蓋了些黏糊糊的蛋液,他有點不想開啟。

“六科。”何修說,“寫完作業之後塞錯書包了,還有整理的期中考試知識點,你別給我扔了啊。”

“行吧。”葉斯嘆氣,“同桌,你這日子過得有點懵啊。”

“是有點。”何修在電話另一頭輕嘆了口氣,“那我掛電話了啊。”

“掛吧。”葉斯說著,等電話裡傳來忙音,把手機反手往床上一扔,又咬牙切齒地開啟了電鋸。

小刻刀這個太考驗手穩了,他還想再用電鋸試一次。

弄完蛋殼還要畫畫,畫完之後還要做一個小燈架,還要弄電線什麼的。下禮拜六就是何修生日,在學校肯定不能搞,所以也就這一個週末。

葉斯咬著牙想,要是做不好,就管老爸要錢給何修買個市面上最貴的遊戲機,然後裝作什麼都沒發生過的樣子,也很完美。

天才的計劃啊……

葉斯割了一宿的蛋殼,到凌晨三四點的時候,第一個完美的蛋終於割好了。

其實也就切掉半釐米那麼高的一小圈,讓雞蛋能坐在桌子上,也能伸進去小燈泡。

葉斯雙手捧著那個輕飄飄的蛋殼,坐在檯燈底下忍不住滿足地咧開嘴。

餘光突然捕捉到旁邊穿衣鏡裡有個傻子,捧著個蛋殼露出智障的笑容。

葉斯罵了一句,小心翼翼地把蛋殼放在架子上,又把那些打出來的雞蛋封上保鮮膜放進冰箱。

三十多個蛋,夠他和老爸吃好幾天了。

畫畫的部分就相對簡單,葉斯小時候學過畫,算不上專業,但畫個加油牌、蛋殼什麼的還是綽綽有餘。只不過不能用普通顏料,會把光封死,要用透光性好的染料。

“深藍的夜空中掛著一輪金黃的圓月,下面是一望無際的山谷,山尖上站著一隻猹,哦不,站著一隻何修同學。”葉斯靠自言自語讓自己打起精神,小心翼翼地用細針劃出小人的輪廓,然後用毛筆蘸著染料一點點往上鋪。

他給何修畫了個很圓的後腦勺,還在腦袋頂上畫了往上翹的頭髮尖,一看就是個聰明的傢伙。

被風吹起的披風右下角用淺金色的顏料寫了不透光的幾個英文字母。

from yekachu——來自葉卡丘的禮物。

葉斯創作興致大發,又擅自把天邊若隱若現的村莊改成了一棟城堡,是價值五百萬的城堡。

“我這輩子要是死了。”葉斯認真地瞪眼盯著蛋殼,手腕細微地抖動,筆尖下帶出一顆顆閃亮的星星,對沙雕說道:“就他媽是活活幼稚死的。”

“我很欣慰你對自己有清醒的認知。”沙雕打了個哈欠,“話說下週四的期中考試……”

“有數。”葉斯說話聲很小,怕打擾自己手上的動作,“做完禮物就開啟死亡學習模式。”

沙雕好半天都沒說話,等葉斯終於上完最後一點染料,把漂亮的深藍色星空蛋殼放在旁邊晾乾,聽見沙雕在他腦海裡感慨地嘆了一口氣。

“突然有點羨慕你們人類了。”沙雕說。

“我主要是羨慕何修。”葉斯認真地端詳著堪稱藝術品的蛋殼,“有我這麼好的同桌。”

小燈架的部分很好做,葉斯拆了一個小時候老爸送他的小夜燈,裡面的燈泡剛好是那種有點溫柔但又不過分發黃的顏色,燈泡的形狀像毛筆頭,完美伸進蛋殼裡,還能和底下的燈座固定好。

小夜燈的燈座是用做舊黃銅風格的金屬彎出來的,有種鐵藝美,就是搭配一個蛋殼有點不倫不類,但葉斯上下左右看了幾遍,覺得還是能看習慣的。

通上電,星空亮了起來,葉斯手按著蛋殼輕輕一轉,穿著yekachu斗篷的小人仰著腦袋和那片夜空一起飛快地轉起來,光和影在蛋殼裡波動,把一簇光輝透過星空影影綽綽地散發出來。

點亮了一個有些睏倦的清晨。

“搞定!”葉斯猛地一拍桌子,“天才葉斯!一宿搞定了史詩級生日禮物!蒜頭王八即將抱著燈感動落淚,一輩子銘記皮卡丘這個好朋友!”

“睡覺吧兒子——”隔壁臥室傳來葉爸滄桑的聲音,“叮咣一宿,你心臟還要不要了。”

“我心臟已經好了!”葉斯喊了一句,揉揉痠痛的鼻樑,猛地撲到床上。

幹活的時候沒覺得困,身體挨上床的那一瞬間就累得再也爬不起來了似的。葉斯用最後的力氣在床上滾了一下,滾到正中間,然後把杯子拉一角過來蓋在肚皮上。

迷迷糊糊中好像老爸進來了,輕手輕腳地把一桌子染料電線收拾好,又幫他把被子拉到肩膀,窗簾拉嚴,遮住了可能會打擾睡覺的陽光。

窗簾一拉,剛才忘記關掉的蛋殼燈就成了屋裡唯一的光源。葉爸對著那個蛋殼燈愣了足有十幾秒,過了好一會才屏住呼吸彎下身子,仔細端詳一遍。

蛋殼搭配黃銅燈架,可真醜啊。

難以相信這玩意是兒子一宿做出來的。不,應該說,難以相信兒子一宿不睡覺就為了做這麼個玩意。

這玩意送給小姑娘還可能有下文嗎,難道不應該送個項鍊什麼的嗎。

葉爸屏住呼吸把燈關了,想了想,給葉斯卡里轉了兩千塊錢。

……

葉斯一覺睡到禮拜六傍晚,睜眼起來先是迷瞪著回了何修一天裡陸續發來的十幾條微信,然後才想起來作業還沒寫。

老爸把他的書包清理乾淨了,他吃了晚飯番茄炒蛋、蛋炒飯和厚蛋燒,然後鋪開作業開始學習。

何修的作業確實全都在他書包裡,還有那份密密麻麻的知識點。葉斯實在想不明白何修到底是什麼時候整理的,明明白天不是在看漫畫就是在打遊戲,只偶爾玩累了扯過紙來隨手寫兩筆。

於是就有了這厚厚一疊復習資料。

看完包上六百的那種。

“竟然落在我書包裡了。”葉斯一邊嗖嗖嗖謄寫著知識點一邊自言自語道:“自己寫完也不看,也不知道寫這些有什麼用,全便宜我了。”

葉爸敲了敲門,“吃西瓜嗎?”

“吃。”葉斯點頭,把學習資料往旁邊推了推,騰出一塊空地放盤子。

“學習啊兒子。”葉爸感慨地嘆口氣,“你現在能考多少分?”

葉斯想了想,其實跟老爸沒必要撒謊,畢竟老爸對那些分數和排名沒概念。

“五百三、四吧。”葉斯心算了下,又說,“我以前基礎還不錯,雖然荒廢了幾年,但惡補起來也還成。”

“五百四。”葉爸點點頭,“我瞭解過,五百四差不多能上重本了。”

葉斯搖頭,“我得往六百八以上使勁。”

“那麼老高啊?”葉爸震驚,“你要考哪去啊?”

葉斯淡然地勾起唇角,“b大,醫學院。”

“你要學醫?”葉爸震驚之餘又嚴肅下來,“為……你是不是想……”

“嗯。”葉斯平靜地寫著化學方程式,“我現在的想法是能上就行,但如果有得選,我以後想攻心血管內科方向,希望能讓這個世界上少幾個心臟病的傢伙。”

葉爸抬手在葉斯後背拍了一下,“兒子長大了,我以前覺得你能不把人打進醫院我都燒高香,現在都開始計劃救死扶傷了。”

葉斯笑笑沒說話,等老爸起身走了,平靜地又翻過一頁卷子,繼續埋頭寫起來。

其實之前何修跟家裡糾結報建築還是報金融的時候,他也想了一下自己的未來。雖然說能夠活到高考後的機率仍然很渺茫,但既然何修說未來一定會有,他就忍不住先幻想一下。

top2大學不是說考就能考的,每年有實力進top2的人其實不少,但最後真能去上的沒幾個。很多時候結果不只看人,也要看天。

b大醫學部比b大基礎錄取分數線低,而且在本省招生指標算是挺多的,上一屆最後一個壓線錄取的是674分。

而且那些選專業的書他也翻過,經濟法律建築土木,他都沒什麼興趣。只有看到醫學院三個字時,心裡好像有盞小燈泡亮了一下,彷彿有種微妙的宿命感讓他想要往那個方向使使勁。

葉斯輕輕出了一口氣,開啟抽屜掏出一個硬殼筆記本,翻開,在首頁寫下自己的目標。

期中考試,真實水平要衝刺五百五。數學是他的強項,這科希望能到一百二吧。

然後期末考,希望能再提三十分,到五百八。

至於之後,就等一月份全省一模看看大致的排名再做規劃。

葉斯寫下幾個時間節點,劃了一條橫線,另起一行寫下“北大醫學院:680。”

又起一行,寫下“活下去。”

最後一行,“爭取大學裡跟何修做對門。”

葉斯勾勾嘴角,看著何修兩個字,感覺心情很好。

手機震動起來,是混子大隊。

宋義:明天決賽三隊打兩場,抽籤結果出來了,十二班先和六班打,贏了的和四班再打。

葉斯:嗯。

宋義:你倆來不來看?

吳興:看吧,要不在家呆著也沒什麼意思。

葉斯猶豫了下,“我不去了,快考試了。”

宋義發了一螢幕的問號表示震撼,葉斯懶得多解釋,直接把群訊息提醒關掉,然後點開何修的對話方塊。

最後一條是剛才睡醒的時候發的,他回覆了何修中午發來的午餐,說自己剛睡醒,何修回了一個皮卡丘睡午覺的表情包。

葉斯敲下五個字:我有點想你。

敲完又很慫地刪掉,過了一把眼癮。

何修這個大直男,真要收到這麼一條估計會被嚇死。然後搞不好還會跟老馬申請調座,重新滾回自己高冷的靠窗第一排寶座上去,死都不肯再和同學發展“友情”了。

葉斯嘆口氣。

誰還不是個直男呢,好好的直男摟著同桌去洗澡,出來的時候就升旗了,沒有一點點防備。

葉斯學到後半夜,又躺在床上聽英語,到快早上才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再醒來時,是被窗外轟隆的雷聲和雨聲吵醒的。

葉斯猛地從床上坐起,窗外的天陰沉沉一片,暴雨如注,整個世界都飄搖在一片震耳欲聾的雨聲中。

他睡出一身汗,手有些軟,碰了碰手機,17:10。

螢幕上亮著一排未讀訊息,最上面一條是五分鐘前學校發來的。h市重度雷暴天氣預警,高三學年今晚取消返校自習,明早正常上課。

然後往下是班群、球隊群、混子大隊,說的都是突然暴雨球賽取消的事。

葉斯直接划過去,找到何修的對話方塊,何修十五分鍾前給他發了一條訊息。

何修:雨太大了,還在高速上沒進h市,感覺晚自習要遲到。

葉斯又看了眼時間。

何修本來說下午五點能進h市,但四點五十五還在高速上。

何修知道晚自習取消了嗎?

葉斯給何修回了條訊息,然後下地找水喝。老爸正在小屋和生意夥伴打電話,看他出來衝廚房指了指,葉斯走過去開啟冰箱,看見老爸給他煮好的綠豆湯。

他偷摸舀了兩勺糖進去,用勺子攪拌開,然後猛灌了一氣。

肚子餓得都有點癟了,冰箱裡有不少保鮮膜封好的蔬菜和肉,估計是老爸想等他起床涮火鍋,結果他一直沒醒。

不過這回好了,晚自習取消,也不用著急了。

葉斯突然想起什麼,掏出手機看了眼,何修沒回他。

他皺眉又發一句:進h市了嗎?

何修依舊不回。

打電話,訊號好像很不好,何修接起來說了幾句,斷斷續續的,葉斯就聽見了“開不動”三個字,又聽見了“等著”,然後就徹底失去了訊號。

葉爸走過來揚著嗓子喊,“晚上吃火鍋行嗎?你們學校發沒發放假通知,我聽說別的學校都發了。”

“發了。”葉斯說,“我得出去一趟。”

“這麼大雨,你上哪去?”

“我同桌坐大巴從他家那邊回來,應該在快進h市的高速上拋錨了。”葉斯說著已經抓起外套,又順手拎了老爸的車鑰匙,“我去找找他。”

“我跟你一起。”葉爸連忙說,把車鑰匙搶回來,在葉斯腦袋上兜了下,“小兔崽子,考駕照了嗎你,就明目張膽拿我車鑰匙。”

“快點快點!”葉斯著急地拎起兩把大傘,“何修估計在高速上幹等著呢。”

外頭雨大得可怕,葉斯印象裡這麼大的雨只在小時候見過一次,撐著大傘都沒用,風一吹,雨立刻就把身上淋了個透。

葉爸把車從車庫裡開出來,葉斯鑽進副駕駛,帶著一身的水,進車收傘的時候車座也瞬間溼了半邊。

轟隆一聲,又是一聲巨雷。

“你再給何修打一個電話。”葉爸皺眉,“怎麼這麼大雨啊,別真出什麼事。”

電話撥過去半天都沒通,最後直接響起結束通話音。

“直接去找人吧。”葉爸拉上安全帶,“那條高速我總跑,估計就是在309那一段停了,那裡路況不好,總看見超載的大客車出各種故障。”

車子引擎轟地一聲,在瓢潑大雨裡殺出一條路,猛地竄了出去。

街上一輛車都沒有,世界很安靜,只有轟鳴的大雨。

葉斯透過車窗看著外面水霧瀰漫的世界,心裡發焦。

“你別急。”葉爸把雨刷調到最大,“大巴就算停在高速上也沒什麼,司機都有經驗,把警示燈擺在車子前後,就算是這麼大雨隔一兩百米也能看見。”

葉斯嗯了聲,他也知道不能有什麼事,但就還是覺得心裡像有什麼在抓似的。

焦慮,想快點看見何修。

“再開快點。”葉斯說,“今晚就讓何修住咱家吧。”

葉爸點頭,“讓他睡你屋,明天早上我送你倆返校。”

“別了。”葉斯連忙擺手,“我潔癖,沒法跟人一起睡,我睡沙發就行。”

“你們兩個大小夥子自己折騰去吧。”葉爸嘆口氣,“我本來還要飛x市啊,也憋這了,這天氣。”

高速應急車道上停著一輛大巴車,車上坐滿了人。

雨聲轟鳴,天際又一道巨雷滾過,轟隆隆碾壓過耳膜。車上的人一陣驚呼,然後嘰嘰喳喳又吵開了。

這趟線何修坐了數不清多少次,總是出問題,不是空調壞就是爆胎,今天全趕到一塊去,大雨加爆胎加空調壞,車裡悶熱到一種境界,還混著各種人身上難聞的味兒。

何修緊了緊抱在懷裡的書包,對著車窗外被雨霧完全糊掉的世界嘆了口氣。

葉斯給他發過幾條訊息,他都收到了,但是回覆不了,發出去的都變成了紅色的小感嘆號。

司機也聯絡不上客運站,剛才頂著雨下去在緊急停車的位置前後擺了警示燈,然後就躺在座位上閉眼小憩,還勸大家淡定,要等雨小點才能聯絡客運公司派人來接應。

這些倒是無所謂,主要是……

何修拉開書包拉鍊,看著樂扣碗裡那疊金黃色的小貼餅嘆口氣。

悶久了,小貼餅可能會餿,估計葉斯會很失望。

“看著挺好吃的。”旁邊的胖大叔突然說,“你要吃嗎?”

何修洞察他的言外之意,冷漠地把樂扣碗又塞回書包,塞到最底下,把拉鍊拉好。

“給朋友帶的。”何修冷漠地說道。

“哦。”大叔點點頭,又煩躁地拿起電話開始狂打。電話隔音不好,就連何修都能聽見壓根沒打通,但大叔還在狂罵對方不接電話。

這趟大巴上人員很雜,平時老老實實坐車還行,但一出點什麼事就立刻能開起一場令人窒息的吵架大會。

何修揉了揉已經快被燻得失靈的鼻子,從書包裡掏出遊戲機,剛開啟,遊戲機螢幕就閃起低電量提示,然後自動關機。

“靠……”何修終於沒忍住低罵了一句,把遊戲機收起來,看看手機電量還有18%,有些茫然。

按這個雨勢,等大巴車聯絡上客運站保不齊得晚上七八點了,再折騰回h市,手機肯定沒電。

雨後不好打車,要靠路邊生攔車的話估計也很難攔,能不能回得去都是個事。

小貼餅肯定沒法給葉斯吃了,媽媽說一定要在晚上八點之前吃掉,或者放進冰箱。

一種濃濃的失望湧上心頭,何修心煩地靠在靠背上,閉上眼。閉了一會又睜開眼,看著車窗外水霧迷濛的世界。

透過被雨水不斷沖刷的後視鏡,他感覺後面好像有一輛打著雙閃的小汽車靠近。

開近了之後能看出是輛黑色奧迪,在大雨天開得很緩慢,緩緩靠近。

何修嘆口氣,有那麼一瞬間感覺自己出現了幻覺,透過後視鏡看到那輛車的前風擋玻璃背後依稀映出葉斯的臉。

也是想給葉斯吃餅想瘋了。

他心煩地閉上眼,又過一會睜開眼,卻發現那輛車沒走,在客車背後停下了。

何修一愣,心裡突然產生一種近乎白日夢的預感。

手機在手心裡震動了一下,又收到一條葉斯的訊息。

葉斯:你發不出來能收到嗎?你是在這輛醜不拉幾的藍色金龍上嗎?

何修猛地抱著書包坐直。

藍色!金龍!醜不拉幾的!

是這輛!

何修抻著脖子往後瞅,就看見一把巨大的黑傘出現在雨中。從大客車最後一扇窗路過,一直往前走到他窗子底下,傘往上一揚,葉斯在傘下抬起頭來。

何修自己都感覺自己眼睛一下子亮了,隔著玻璃傻了吧唧地使勁拍了拍窗。

葉斯在雨裡使勁揮手,衝他喊話,他聽不清,但他知道說的是“我來接你了!”這五個字。

“讓我出去。”何修立刻站起來,大叔有些不忿地瞟他一眼,“你怎麼能聯絡上你家裡人啊,你用移動還是聯通?”

“我用心靈感應。”何修壓根控制不住瘋狂上揚的嘴角,從大叔身邊擠出去,然後背對一車看熱鬧的眼神直接下車。

“師傅開下門。”何修站在臺階上,儘量用平靜的語氣說道,餘光裡看見葉斯已經撐著那把超級可愛的大黑傘從車前面繞過來,站在門口等他了。

司機看他一眼,按了下按鈕,一聲撒氣聲中,車門緩緩開啟,葉斯用傘卡著門口,沒讓雨吹進來把何修淋溼。

“快過來!”葉斯在雨裡眯著眼睛吼。

何修立刻兩步並作一步從車上蹦下去,車門立刻在身後關緊,葉斯伸手死死地把他往傘下一攬,“緣分啊同桌!這都能找著!”

“你來接我嗎?!”何修聽見自己興奮的聲音。

“對啊!”葉斯吼著說,拉著他往後走,“我爸開車來的,先上車說。”

雨太大了,倆人都澆得呱呱透,何修感覺雨水順著自己後背往下淌,衣服都貼在身上,但他仍然覺得特別來勁,好像一點都沒溼。要是有遊戲裡小人的那個小箭簍,他都能給葉斯表演一出雨中射鳥。

就是興奮,從來沒這麼興奮過,轟隆隆的雨聲突然從倒黴變成帶感,倆人緊緊地挨著往車那邊走,葉斯在雨聲裡吼著問:“你溼沒溼!”

何修看了眼順著自己胳膊往下淌的水,“沒有!你往自己那邊打打!”

“你週末都幹什麼了!”葉斯興奮地問。

“吃飯睡覺打遊戲!”何修挨得更緊,“你呢!”

“學習學習學習!”葉斯吼道,然後在雨裡笑得嗆了起來,“操,我的生命裡只有學習!”

一整個晝夜顛倒的週末,因為在大雨裡遠離h市的高速上跟何修撐著傘一起走這一小段,突然變得特別明朗。

那種興奮勁就像要過年似的,不,比過年還來勁,過年其實沒什麼意思。

葉斯拉開車門讓何修先進去,然後自己收了傘一頭扎進去,嘭地一聲把車門關上。

倆人都溼成落湯雞,傘上至少有一盆雨,車後座立刻灌得全都是水。

“你倆快擦擦!小心感冒!”葉爸丟過來兩條毛巾,抬手把暖氣開啟,車裡頓時響起空調呼呼呼的風聲。

何修說了句叔叔好,抹幹頭髮上的水,又擦了擦露在外面的胳膊。

葉斯其實溼得更嚴重,畢竟還有從車裡走到大客車那一段,基本上從頭溼到腳,反而沒有擦的必要了。

“我感覺我他媽正在長蘑菇。”葉斯說,“趕緊回家,吃火鍋前我得先洗個澡。”

“好嘞。”葉爸麻利地發動車子,笑說,“何修急壞了吧?等進市裡有訊號了給家裡報個平安,今晚就在我家住。”

“謝謝叔叔。”何修立刻說,又猶豫了一下,“火鍋?”

“對。”葉斯又興奮起來,左手揉著自己肚子,右手拉著何修,“晚上就在家裡吃火鍋吧,下雨也不可能出去吃了。”

“火鍋就行。”何修連忙點頭,心裡的幸福突然像個氣球似的被吹得老大,他扭頭看了眼車窗外譁啦啦的雨,感慨地嘆了口氣。

雨也變得好看起來了。

葉斯突然在他手背上搓了搓,興奮地說道:“靠,整整兩天不見了啊,你想我了嗎?”

葉爸透過後視鏡往後排看了一眼,何修突然感覺自己臉有點發燒。

他看著車窗外,喉嚨裡悶悶地嗯了一聲。

“可能想了吧。”他說。

葉斯長嘆一聲,“我想你了,真的,自己在家呆著可沒意思了。”

“嗯。”何修低下頭,看著葉斯還搭在自己大腿上那隻手,忍不住也捂上去搓了搓。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我特別想你,佛蛋小聲說。

啊?慘蛋吼道:大點聲!雨太大!我聽不見!

佛蛋咽了口吐沫,艱難地吼出來:我說!我想你了!

啊!慘蛋對著大雨放空了一會,咬牙吼回去:我更想你!

佛蛋也咬牙:不!我更想你!

你倆有病吧!作者在家門口怒吼,下雨了不知道回家嗎!比個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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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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