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第五十七章
一個溫柔美麗的女人, 和一個俊美無儔的男人站在弦月下，夜色中送來陣陣清風, 拂起他們的髮絲，衣襬, 他們默默無言的對視著，畫面唯美寧靜。
朧車裡的凌霄在那個黑髮的陰陽師身上，感受到了與安倍晴明同樣的氣息，正疑惑的望著安倍晴明的背影。
有所察覺的白髮陰陽師含笑回眸，示意他稍安勿躁，回家之後再為他解釋，凌霄便安靜下來, 乖乖的坐在朧車裡, 看得安倍晴明心頭癢癢的。
“八百比丘尼，見到我，你似乎很驚訝？”終於，黑髮的陰陽師開了口。
“……是呢。”八百比丘尼收回了打量黑髮陰陽師的視線, “黑晴明大人現在看起來和以前很不一樣啊。”
臉上那奇怪的妝容消失了, 整個人的畫風頓時就變了。
“你是在笑話我嗎？”黑晴明用摺扇敲了敲手心，這動作神態與白晴明無比相似。
“怎麼會，”八百比丘尼邊說邊搖頭，“只是很欣慰，黑晴明大人終於選擇迴歸本我，我為您高興還來不及呢。”
“八百比丘尼。”黑晴明淡淡的說了一句。
“很抱歉，……我失言了。”八百比丘尼連忙道。
“聽白晴明大人說, 您是來找我報仇的，那麼，黑晴明大人，”八百比丘尼笑了起來，“您決定，如何殺死我呢？”
“殺死你？”黑晴明淡定的搖頭：“不。”
“黑晴明大人？！”
“你也知道，我是來報仇的，”黑晴明滿意的看到八百比丘尼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報仇不是讓仇人解脫的，是要讓仇人更加痛苦，有什麼，能夠比讓你繼續這樣絕望的活下去更好的報復方式呢？”
八百比丘尼只是失態了一瞬間，她撩起鬢髮，重新微笑著：“看來我給黑晴明大人造成了很大的困擾，黑晴明大人非常恨我呢。”
“不僅是我，”黑晴明抬頭看向屏障前的白晴明，“你一直喜歡的白晴明也是呢，不然你以為，為什麼你現在還活著呢？你不是占卜出了嗎？能夠殺死你的，只有陰陽師安倍晴明啊。”
黑白兩位晴明都是笑著的，兩人那相同的淺藍色雙眼裡都是同樣冰涼的笑意，八百比丘尼啊，你追求著死亡，所以不擇手段。這平安京可是安倍晴明立誓要守護的地方，不管哪位晴明都是他，都有著相同的執念，所以，妄圖復活八岐大蛇，造成京中人員傷亡慘重的你，為什麼還想從他們手中得到解脫呢？
他們永遠不會給予你解脫，你只會得到他們的報復，請一直絕望的永生吧，這是他們給予你的，最為深重的報復。
“原來是這樣……”八百比丘尼恍然大悟，她笑著，卻不自覺的流下了眼淚：“我還以為晴明大人……”
“因為喜歡而不忍嗎？”黑晴明無情的戳破她的妄想：“真是痴人做夢，我們，安倍晴明可不是那樣大度的人。”
身為白狐之子的安倍晴明，可是同樣擁有狐狸的狡猾和強烈的報復心啊。就算他看起來再怎麼光風霽月，但是，他永遠不會是無欲無求的聖人，他是半妖，白狐葛葉與人類的孩子。
“晴明大人……”八百比丘尼下意識的，回首望向那屏障前的白髮陰陽師，陰陽師纖長的睫毛微顫，淺藍色的眼中平靜無波，看她的眼神恍若在看死物。
八百比丘尼捂住了臉，一向不離手的法杖也被她拋在了地上，“真是我的不是，若我當初向晴明大人道出原委，去懇求晴明大人，想必仁慈的晴明大人也會賜我一死，讓我迎來解脫吧。”
“或許吧。”黑晴明語氣冰涼，他盯著八百比丘尼的眼神冷酷到了極點，如果當初不是八百比丘尼攪局……
罷了，早就過去了，再說這些也沒什麼意思，何況，那個傢伙已經恢復了記憶。他望著白晴明，眼角餘光卻忍不住看向朧車。
“讓兩位見笑了。”八百比丘尼收拾好情緒，臉上也掛起了笑容，她自然無比的忽視了朧車內的人。
然後，她張開手掌，倒在地上的法杖飛到了她的手中。
“你還想掙扎？”黑晴明見狀挑眉。
“我知道，惘被白晴明大人徹底消滅了，百鬼的首領紅角也被黑晴明大人殺死了，”八百比丘尼很是淡然的說道，她的臉上再無一絲狼狽的痕跡。
“就連我一直暗中引導，終於在今天誕生的怨與惡之妖也被賀茂保憲大人攔住了，甚至它現在虛弱的快要被賀茂保憲大人封印，”暗中的佈局一一被人識破瓦解，她卻依然自如，還有心情為兩人解釋。
“但是，我還想嘗試一下，”八百比丘尼這樣說，她坦然無比：“就這樣打道回府也太沒用了，晴明大人，恕我冒昧，我一直很想領教一下兩位的陰陽術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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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噹！”法杖上的飾物清脆作響，八百比丘尼運起靈力隔空託舉著法杖，隨著她施展靈力，她的背後也浮現了雀羽的藍色輝光，如同孔雀展翅，羽翼華美動人。
“這奇特的星之咒術也讓我很感興趣呢，不過很可惜，”白晴明對著黑晴明喊道：“另一個我，她就交給你了怎麼樣？”
黑晴明視線掠過地上的陰陽師，對著朧車點了點頭：“讓你看看我的真正力量也好，我和你，可是不一樣的！”
白晴明笑臉微僵，額頭似有青筋浮現，他勉強笑著應道：“那就拜託你了啊，可別陰溝裡再翻船啊。”
“聒噪！”黑晴明冷冷的睨了他一眼，無比嫌棄的移開視線，揮出符咒迎上八百比丘尼。
因為白晴明特意提醒過，所以黑晴明和八百比丘尼交手時刻意走遠，避開了這一地躺屍的陰陽師們。
不遠處青色與藍色的靈光不斷交匯閃現，靈光明滅之間很是吸引凌霄的目光。
他對這個和安倍晴明有著相同氣息的陰陽師非常感興趣，如果不是髮色的差別，他或許會將這個陰陽師當做真正的安倍晴明。
更加奇異的是，安倍晴明對這個黑髮的陰陽師看起來很熟悉的樣子，並沒有對和他長相相同的陰陽師表示反感。
所以凌霄分了一點注意力留在安倍晴明這邊，大半心思都放在黑髮陰陽師與八百比丘尼的交手上了。
安倍晴明無聲的嘆了口氣，沒辦法吸引凌霄所有注意力的他走到巫蠱師面前不遠處。
形貌詭異可怖的巫蠱師還在悲痛他的蠱蟲，沒錯，這些血肉模糊的詭異生物就是他用陰陽師的身體做鼎練就的蠱蟲。這種蠱蟲若是見到了人類，不把人類掏空吸成一張人皮誓不罷休。
只是很可惜，被巫蠱師用出來對付安倍晴明，還沒大發神威就被安倍晴明一個雷帝招來毀得喪失了全部的行動力。
很快就瞭解這種蠱蟲作用的安倍晴明皺了眉頭，既是為這惡毒的蠱蟲也是為這巫蠱師，當初將他放虎歸山實為錯舉，這個妖怪身上多了許多的血氣，不僅僅是妖怪的，更多的還是人類。
看來他害了不少的人，安倍晴明一邊嘆息著，一邊憑空畫出桔梗印：“巫蠱師，上一次我放過了你，你卻不知悔改，變本加厲，殘害百姓，只為練就這更為陰毒的蠱蟲，簡直罪孽深重！”
“……安倍晴明！”巫蠱師抬頭死死地盯著他，拋卻一切的撲了上去。
“祓除汙穢，洗滌不淨，急急如律令！”一張泛著青色光芒的符咒憑空貼在了巫蠱師的頭上，符咒下，巫蠱師的腦門上溢位了青煙。
“啊！！！”巫蠱師驟然停下了動作，他痛苦的嚎叫出聲。
淨化汙穢的符咒經過安倍晴明的加持變得更為強大，由陰氣構成軀體，又殘害人類滿身殺孽的巫蠱師被符咒的力量折磨的生不如死，他的力量在被符咒消磨殆盡，他的血肉也被符咒淨化消失，然而對陰陽師強烈的恨意使得他在痛苦中咒罵出聲。
“安倍晴明，我詛咒你不得好死！我詛咒你下地獄去吧！我詛咒你——啊！！”巫蠱師哀嚎一聲，那惡毒的詛咒之言再也無法說出口了。他整個人都化為了灰燼。
地面上，只剩下了那堆灰燼與血色的蠱蟲。安倍晴明指尖彈出一道靈火，手指微抖，那道靈火離手而出，落在了蠱蟲上，燃起了青藍色的火焰。
“——”蠱蟲如同他的主人一般哀嚎著，也如同他的主人一樣化為了灰燼。
安倍晴明提步走過，衣襬行動間帶起的微風將灰燼吹散，徹底消失在天地之間。
安倍晴明打入陰陽師體內的符咒不僅保護他們的生命力與靈力不被抽離，還在蠱蟲吸收他們的靈力血肉破體而出後維持著他們的性命。
所以，這些倒地的陰陽師們還活著，但要一直放任不管的話，也離死不遠了。
如果說安倍晴明是陰陽寮的中流砥柱，這些陰陽師們就是陰陽寮的基層力量了。今晚被派出來全是陰陽寮中修為有所成的陰陽師，賀茂保憲帶走了一部分，剩下的全都在這了。
這樣看起來的話，他們還是修行不夠啊，居然這麼輕易的就被惘所迷惑。安倍晴明心想，還是讓保憲師兄給他們補補課程吧，今夜的事說出去太丟人了，天皇陛下知道了，我就不能用物忌當藉口告假了。
“晴明，”凌霄的聲音近在咫尺，安倍晴明站起來：“凌霄，你怎麼出來了？”
“需要我幫忙嗎，晴明？”凌霄就站在他身後，“晴明，我不是小看你，只是這種事情對我來說很簡單的。”
凌霄神劍的清氣可以治癒一切傷痛，安倍晴明很清楚，但是，他不會同意的：“凌霄，人類的貪婪是永無止境的。”所以，關於凌霄的事他噤口不言，連師父賀茂忠行都沒說過一言半語。不是他不相信自己的師父師兄，而是沒辦法告訴他們。
人心易變，賀茂父子一心振興賀茂家族，安倍晴明相信，他們現在不會對凌霄起壞心，那以後呢？
永遠不要拿利益來試探人之間的感情。
“我也不會原諒傷害你的自己。”
凌霄心中湧現了難以言喻的情感，他分不清這到底是什麼，因為這種感覺太陌生了，擁有人身的這麼多歲月裡，這還是他頭一次感覺到。
“那麼，晴明，你附耳過來。”凌霄招手，將突然在腦中出現的術法告訴了安倍晴明，那是一個大型的治療術，是他在紫薇仙尊身邊耳濡目染的成果。
安倍晴明聽後，神色有一瞬間的複雜，後來想想，他們兩個的關係也用不著那麼客氣，就很乾脆的放心去用了。